2016-03-30 《女大不中留》:三个女儿一台戏
那只皮靴依然挂在“霍布森鞋店”门口,作为鞋店的招牌,它见证了霍布森鞋业的繁荣,似乎也见证了它的衰落,虽然霍布森做出的决定是要请自己最讨厌的律师起草一份鞋店合作的合同,是为了经营的公平化,但实际上,对于霍布森来讲,这一次的转型却是易主的无奈,女儿麦琪和女婿威利将搬进鞋店,整体风格将被改装,而店名也将从“霍布森鞋店”变成“莫索普和霍布森鞋店”——威利的姓放在前面,霍布森放在后面,虽然名为合作,是共同管理店铺,但实际上,名字的前后顺序,已经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和女儿麦琪有关的另一个男人。对于霍布森来说,过去繁荣产业和井井有条的生活,都已经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面对的是生意冷清的产业,是日益病态的身体,在新年开始的时候,医生对于他身体的诊断是:离坟墓不到六个月的距离。虽然可能有点夸大其词,但是对于嗜酒如命的霍布森来说,实在是已经走投无路。而对他最为打击的是,他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对女儿施展权力,无法对自己雇佣的工人发号施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鞋店改弦易辙,提出为曾为制鞋工人的威利加工资有什么用?提出要合同规范合作有什么用?对于霍布森来说,现实是对于自己父权的颠覆,是对于自己吝啬、贪婪的惩罚。
| 导演: 大卫·里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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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生意对于霍布森来说,当然是满足的,他的三个女儿,尤其是大女儿麦琪把店铺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在这样的繁荣面前,霍布森开始了对自我欲望的追逐——喝酒,几乎是每天出门,都要去附近的月光酒吧,和那些老伙计一样聊天喝酒,直到深夜,酩酊大醉而归,而麦琪又要照顾他,如此,在三个女儿心里,便有了矛盾。而其实真正的矛盾并非是霍布森爱喝酒,而是对她们结婚一事的看法。霍布森的妻子已经去世,对于他来说,妻子的离去不是悲伤,而是一种解脱,在店里的三个女儿对于他来说,因为自己是一家之主,所以他需要的是女儿对自己的照顾,需要的是她们乖乖听他的话,所以在女大当嫁的年龄,他还是不让他们出嫁,“保持生活的整洁是女人的工作。”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无非是一种借口,要将这个家弄得整洁有序,意味着他可以不管鞋店的事,可以自由出去喝酒聊天,而更为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怕她们结婚出嫁,都要向他要一份嫁妆。所以。他的观点是:“相亲,是不看不中用的。”“希望女儿能嫁给有节制的年轻人。”什么是节制,无非是不要向他要嫁妆,不要从他手里拿走一个字儿,所以他反对他们结婚,反对瓜分自己的财产,也反对女人拥有权力,“女权都是家庭事务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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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大不中留》海报 |
这是一种吝啬,这是一种权威,这其实也是一种暴戾,他出门喝酒从来不听女儿的劝告,他喝醉回家一定要女儿细心的照顾,他说好晚饭必须等他回来吃,他也要求女儿禁止穿着“时尚”的裙子,所以在女儿面前,他是权力的最高代表,当看到女儿欲嫁之心蠢蠢欲动的时候,他的警告是:“没有父母的教导,年轻女孩就会有旺盛的欲望,所以你们对我越来越傲慢。”即使他退一步可以满足女儿出嫁的想法,但是他也不同意照顾最周到的麦琪出嫁,也不想给其他两个女儿们嫁妆。“没有嫁妆怎么嫁人?”女儿爱丽斯和维姬听到父亲的专横,只能眼泪往肚子里咽。
而也正是这种吝啬和暴戾,使得大女儿麦琪开始了一种反抗。已经三十岁的麦琪毫无征兆地告诉父亲,自己一个月之内出嫁,而且不要他的一分钱嫁妆。霍布森只是像听了一个笑话一样,而对于自己喝酒的生活没有任何收敛。麦琪的爱情或者婚姻所选择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鞋店能够做出最好鞋子的威利,一个整天在木板下面埋头做鞋的工匠,一个从来不知道提出工资要求的“下人”,一个老实得不知道穿着得体衣服的男人。麦琪为什么要选择他?其实一方面是麦琪对于他工艺的一种敬佩,“你能做鞋,我能卖鞋,我们是天生的一对。”或者麦琪对于威利有着某种暗恋的喜欢,但是对于她来说i,重要的意义并不是找到真爱,而是向父亲提出条件,给父亲一种威胁。
以男人的方式,取代男人的权威,这是麦琪反抗的重要方式。但实际上,威利这个男人背后站着的就是麦琪,他们的爱情和婚姻更像是一出设计好的戏。麦琪对霍布森许下一个月把自己嫁出去的诺言之后,马上行动,她把威利从木板下面叫上来,告诉他是自己天生的男人,然后宣布:“你是和我,你就是我的男人了。”毫无预兆的威利站在那里,一脸惊愕。实际上,麦琪自始至终都是带着命令的口吻,无论是爱情还是婚姻,都将威利当成是一个工具,当威利说“我从未想过”,麦琪却说“我要让你娶我”;当威利说“可我不爱你”,麦琪说“我爱你就好”;当威利被麦琪约到公园进行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威利告诉她,自己已经有了婚约,麦琪马上就赶到威利房东那里,告诉房东和房东女儿取消了婚约,说了一句“你抢了我的男人”。
麦琪认准威利,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不管威利喜欢还是不喜欢,不管威利有没有婚约,她都风风火火,当麦琪告诉霍布森自己和威利在一起的时候,一家人都投去了鄙视的目光,特别是霍布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看上的是店里的下人,这无疑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但是麦琪没有任何解释,她只需要所有人接受,一句“我自己的路自己选”使麦琪完全成为一个果断的女人。而在这样一种命令式的婚姻里,威利更像是一个言听计从的人,其实也符合他的本分性格。但是麦琪虽然充满男人的性格,但是她能打理,有计划,也善解人意,对于威利来说,的确“就像一场美梦”,从一开始的惊愕,到后来的惊喜,威利的世界里因为有这么一个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而一下子改变了生活,也慢慢改变了性格。
“你这个伟大的软骨头”,这是麦琪对威利的评价,麦琪的决定在某种程度上让威利有了自己说话的权力,霍布森不同意他们,用皮鞭威胁的时候,威利开始勇敢地站起来,他说:“如果你打我,我就立刻黏上她。”起初还是犹豫,起初还是麦琪追求自己,当霍布森的皮鞭打下去的时候,威利主动吻了麦琪,而后一句的威胁是:“你如果再打我,我们就出去自己开店。”霍布森的皮鞭落了下来,威利不由分说拉着麦琪离开了鞋店。做出这一个决定,其实是没有了回头路,尽管威利之后还想着回去向霍布森道歉,但是麦琪对他说,就要自己干,就要脱离父亲的权力指使。所以他们向赫普沃斯太太借贷1000英镑作为启动资金,然后去租房,买皮具,真正开始了另立门户的努力。
威利从那扇木板之下走上来,就是摆脱了一种“下人”的身份,还原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所以麦琪的命令式婚姻给他的是一种成长,她让他穿干净的衣服,她以他的名字命名店铺,她打理好一切让他制作精良的鞋子,而在这艰苦创业中,麦琪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给父亲一种惩罚,让他后悔,让他知道自己的过错。所以在这个计划里,她宁肯和威利同甘共苦,甚至结婚戒指她也象征性地戴上了店铺里被扔在抽屉角落里的铜戒指。而那个结婚的日子,她也只是邀请了自己的两个妹妹和他们的男友。为什么霍布森没有来?这无非也是一种设计,前一晚又去光顾月光酒吧的霍布森在喝酒之后掉进了朗特家的地窖里,而朗特家的儿子就是维姬的男友贝恩斯托克,当第二天霍布森醒来的时候,收到的是一张法院传票:私闯民宅破坏财物。
走投无路的霍布森只能到女儿的“新家”来,他不是来参加女儿麦子的婚礼,而是为了寻求帮助。在麦琪离去的生活里,他没有吃上一顿好烦,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而现在又惹上了官司,所以与其说是寻求女儿的帮助,不如说对于自己糟糕的生活的一种妥协。而这样的一次光临,也恰好让自己和三个女儿、未来和已经成为女婿的三个男人共同对话,爱丽斯的男友是普罗瑟先生,身份是霍布森最讨厌的律师,因为在他看来,律师“只会榨干我们的血汗钱”;维姬的男友就是贝恩斯托克,那场官司的原告,所以麦琪当时答应霍布森的是,可以不上法庭上打官司,官司输了可以不让报纸报道这起丑闻,但是必须支付500英镑。500英镑是霍布森为自己的名誉而付出的代价,而这些钱却也最终成为两个女儿的“嫁妆”,麦琪的计划收到的其实是三赢的效果。
这是霍布森的妥协,实际上也是权力更替的开始,威利开始像一个男人那样处理这一切,最后当霍布森在医生的诊断之后需要有人照顾的时候,威利故意以工作忙为由不让麦琪和自己介入霍布森的生活,让霍布森大为失望,“难道我的身体还比不过你们的店?”威利的说法是,你这家店已经没有了生意,如果我的店像你这样,我们是可以前来照顾。言下之意是,新开的鞋店生意兴隆,为了赚钱当然会把时间都花在那上面。实际上,威利只是故意激怒霍布森,因为当初霍布森的吝啬、贪婪和暴戾,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看起来是惩罚,实际上是让他醒悟。
而这一切也无非是麦琪的计划一部分,威利以一个男人的方式讲话,以一个男人的方式生活,背后也永远是能干的麦琪,她教他如何勤俭持家,如何学习礼仪和知识,如何像一个男人那样果断,“你就是我培养的那个男人。”而实际上,在这场命令式的爱情里,计划式的婚姻中,贪婪、吝啬的霍布森付出了代价,自己的父权被颠覆,而麦琪在逆境中所建立的新秩序无非也是一种权力的表达,但是这种权力更具有人情味,更具有振奋感,也更具有推动力,以一种颠覆的方式给传统的家庭结构注入了活力,改变了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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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刷“卡”不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