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0-03 《勺子杀人狂》:无处不在的"恐惧与颤栗"
一把普通的勺子,却成为杀人的武器,一个街头遇见的陌生人,却是纠缠一生的杀人者。当生命遭遇一次偶遇,当生活突然遭遇痛苦,当身体被勺子无情拍打,那种持续而无法摆脱的恐惧到底会把人带向何处,“你能够忍受每天2万次勺子的敲击吗?”无法忍受,无法躲避,最后的结果是不是在无解的悬疑中必然走向死亡的终结?
死亡,变成最后的结局,仿佛是一种人生画上了最后的句号——那臃肿的身体变得伤痕累累,那平实的后背变得遍体鳞伤,那普通的头脑变得血肉模糊,倒下、呻吟、惨叫,这便是呈现出来的最后痛苦。当杰克·科迪亚奥终于躺在那荒漠里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再逃脱,而身后跟随着的杀人狂从来没有停止用勺子拍打他的身体,即使那一个勺子在拍打过程中折断的时候,杰克仿佛看见了最后的停歇,甚至是这个游戏的结束,但是杀人狂冷笑一声,然后扯开黑色的衣服,胸前露出的是另外一把勺子,以及无数把勺子。
一把勺子被折断,无数把勺子继续拍打,从单数的一变成复数的无数,便是一种繁复,而繁复的意义是再无终点,再无停歇,它在看见希望的时候进入到另一个循环中,进入到另一种重复里,所以即使现在不死,再看不到终点的痛苦之路上,杰克依然是被一种恐惧笼罩,直到生命最后走向死亡,就如那位驱魔的老巫婆所说:“他将跟随你到地球尽头,灵魂都在四处飞溅,直到你脑袋开花。”早就被注解的循环,那被破坏而折断的瞬间只不过是另一种绝望的开始,无始无终的命运只会带向一个结果:杀人者杀死了目标,杀人者终止了客体。
| 导演: 理查德·盖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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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无处不在,痛苦无时不在,在白天,在夜晚,杀人者总是出现在身后;在街上,在家里,杀人者总是跟随着他。在这种被侵袭的困境中,杰克首先想到的是逃避,他从家里逃到街上,从街上逃到更远的沙漠、大海、荒原,从美国的五角大楼、总统山逃往世界各地,从高山到冰川,从森林到瀑布,遍及五大洲的足迹,但仍然无法逃脱杀人者的追踪,无法躲避勺子的谋杀。在无处可逃的现实面前,杰克想到的另一种解决方案便是抗击。一开始他在杀人者闯入的时候,选择了报警,但是电话线却被杀人者的勺子切断;当他告诉妻子的时候,妻子让他保留证据,他用摄像机、照相机拍摄杀人者谋杀的照片,但是摄像机被打翻在地,照相机里的影像却是模糊一片;他从厨房里拿出了刀,将锋利的刀插进了杀人者的咽喉,但是即使刀上沾满血迹,杀人者依然完好无损;他用手枪不停地朝杀人者射击,但是即使杀人者倒下了,当杰克靠近的时候,他依然用那只惨白的手抓住了杰克手中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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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杀人狂》电影海报 |
在抵抗中,杰克也成为一个杀人者,以暴制暴的方式并不是换来一种胜利,反而跌入到更恐惧的循环中。杰克用电锯朝向杀人者,杀人者扔过来那把勺子,勺子碰到杰克的肚子,却是自己鲜血迸溅;杰克用疾驰的车子向杀人者撞过去,但是躲开的杀人者反而趴在车子顶上开始新的袭击;杰克准备了大大小小的枪械,甚至火箭筒,对着杀人者发射,但是在硝烟过后,依然是不死的杀人者,依然是那把勺子——无法阻挡,无法消灭,当一切的暴力抵抗都无济于事的时候,对于杰克来说,是陷入到更痛苦、更恐惧的现实里。
无法躲避,也无法抵抗,这便是杰克陷入到的杀人循环里,便是无处不在的恐惧中。勺子杀人狂,在杰克的世界里制造了无法摆脱的恐惧,并把他带向只有死亡的最后结局里,那么,在过程和结果都已经被写好的命运里,唯一可以去解读的是,杀人事件为什么会发生?这或者才是这一场勺子杀人事件可能隐含的真相。所以从事件往前推,再往前推,在这个循环世界里寻找到那个起点,才是最重要的。
杰克和杀人者相遇是一次偶然事件,那时杰克走在大街上,他忽然感觉有人在他后背拍了一下,回过头,便看见了这个面部苍白、双目灰暗、穿着黑色衣服、拿着勺子的怪人。一个陌生人,一把勺子,一次街头的偶遇,便是事件的起点,这样的起点被称为“骚扰”,而从这第一次的敲击开始,杰克便如恶魔缠身,再也无法摆脱勺子式的梦魇。为什么偶遇会变成骚扰,为什么骚扰会变成追杀?或者和杰克的身份有关,杰克是一名法医学家,也就是说,他每天接触的就是罪犯和受害人,就是痛苦和死亡。法医学家其实在生命面前是冷漠的,这种冷漠完全基于一种职业态度,所以在冷漠面前,所有的痛苦和恐惧,所有的折磨和死亡,都变成了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也就是说,杰克在工作和生活中恰恰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体会不到无处不在的痛苦和恐惧,所以当骚扰发生的时候,他首先选择的是报警,希望用一种制度的保护手段来免除恐惧,但是电话线被切断的现实,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希望,也无情地把他变成了受害者。也就是说,只有在勺子杀人狂面前,他才真正变成一个对于生命痛苦的体验者,才变成对于精神恐惧的承受者。这是杰克陷入的第一重恐惧,而第二重恐惧,则来源于内心,也就是说,那个勺子杀人狂或者就是杰克内心的那个恶魔。医生和妻子,就在他身边,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勺子杀人狂,也当然没有遭遇过被追赶被拍打的噩梦,一把普通的勺子,在妻子的手里是生活的用具,但是在杰克的世界里,却变成了一种杀人的武器,这就是心魔的意义。
心魔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所以照相机无法拍摄下来,刀子、电锯、枪械等武器当然无法从表象上进行去除和扼杀,它跟随着自己,无法摆脱,也无法消灭。杰克曾经在杀人狂的左手上看到一个符号,他把这个符号画下来询问那个驱魔巫婆,巫婆说,这是一种“吉诺萨基的诅咒”,吉诺萨基是日文,它的意思就是“勺子”,而杰克的名字“科迪亚奥”在意大利语中,即为“勺子”,也就是说,这个诅咒完全是关于其自身命运的,或者说,就刻在杰克自我生命中,那是一种内在的宿命,外在的任何抵抗和逃避,都无法去除,所以巫婆对他说:“无论你如何抗拒,都无法逃脱,都无法阻止。”用枪打不死,用车撞不死,用火烧不死,用水淹不死,只要你活着,内心的这个恶魔也将“陪伴”你左右。
一些杀手杀人只需要几秒,一些杀手杀人只需要几分钟,一些杀手杀人只需要几小时,而勺子杀人狂却用了几年,这是漫长的痛苦,这是无尽的折磨,这是无限的恐惧,“用极度低效的武器进行的一起慢得可怕的谋杀”,低效而漫长,同样是一场可怕的谋杀,而它需要的是一个人付出一生的代价,需要在难以承受的折磨中走向最后的死亡。“在无限的弃绝中有和平和安宁”,逃避不是弃绝,抵抗更不是弃绝,他只是用低劣的手段去除噩梦般的现实,而当自己成为自己的杀人者,在无法抵达的弃绝里,所有的痛苦都变成了“恐惧与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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