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02 《聚焦》:罪恶世界的“他者”

一个神父性侵孩童的普通案件,如何变成了一种普遍的犯罪模式?一个城市被遮蔽的犯罪事实,如何成为了全国性的事件?一个人所共知的罪恶,如何依靠媒体的力量得以最后曝光?从1976年的吉欧根神父猥亵孩子的案件,到1993年被揭露在报端的两篇文章,再到2002年席卷全国的“教会包庇性侵神父”的轰动性报道,当以时间的代价“聚焦”于这个罪恶世界的时候,所有人的疑问就像《聚焦》栏目的罗比发问的那样:“为什么不早一点,早一点我们在哪?”

早一点是不是可以阻止这样的事件发生?早一点是不是可以更好地将人渣绳之以法,早一点是不是可以挽救更多的受害者?但是当早一点没有发生的时候,当早一点的“我们”都无法发现这个惊天大案的时候,其实时间到了2002年,依然充满了险阻,依然布满了特权,依然会成为被遮蔽和庇护的事件。更早一点或许还没有《聚焦》,还没有“铁肩担道义”的记者,还没有媒体对抗权势的勇气,甚至,当五年前受害者的辩护律师埃里克将那些材料寄到《波士顿环球报》的时候,也是无人理会,只有都市版两篇不痛不痒的报道;当五年前身为受害者保护协会的菲尔将一箱子材料寄给报社的时候,也是石沉大海。所以罗比“早一点我们在哪”的疑问,其实是另一个问题:早一点谁给了我们勇气?早一点谁赋予了我们责任?早一点谁是我们之外的“他们”?

而在早一点之后的2001年,却是“他们”到来并打破这种沉默的开始,《波士顿环球报》有了新的主编,单身的巴伦,他成为“他者”看起来是为了在互联网时代拯救这一份报纸,是为了能使报纸更贴近更多读者。而这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当他把焦点关注于吉欧根神父性侵案的时候,他甚至被认为是为了自己出名,罗比的朋友吉姆就提醒他:“不要成为巴伦的炮灰。”作为教会内部的雇用律师,吉姆当然知道这一系列案件背后的权势,而他三番五次让罗比罢手,就是不想让这个烫手山芋破坏了既存的一切秩序。但是巴伦坚决要揭开这个罪恶世界,并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创新思路,作为一个犹太裔主编,他其实就是波士顿这座城市的“他者”,正如身为亚美尼亚裔的辩护律师米奇所说:“只要以外来者的身份进行调查,才能揭开这个城市藏着的罪恶。”而这种“他者”身份的一个关键点是,在“我们”的城市里,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

: 汤姆·麦卡锡
编剧: 乔希·辛格 / 汤姆·麦卡锡
主演: 马克·鲁弗洛 / 迈克尔·基顿 / 瑞秋·麦克亚当斯 / 列维·施瑞博尔 / 约翰·斯拉特里 / 更多...
类型: 剧情 / 传记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 加拿大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2015-11-25(美国)
片长: 128分钟
又名: 焦点追击(港) / 惊爆焦点(台)

格格不入,或者正是这个社会对于“他者”的拒绝,但是并非只有犹太裔的巴伦、亚美尼亚裔的米奇感觉到这种排外,在这个城市里,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也渗透到信仰层面上,包括记者萨夏在内,很多人出身于天主教家庭,却最后选择了弃教,去往教堂也只不过陪伴虔诚的奶奶而已,所以这种现实反应的不只是排外,而是精神意义上的危机,那个在精神疗养中心揭露神父丑闻的研究者理查德,每次都是通过电话的方式向记者麦克提供信息,他也是把自己放在了“他者”的位置上,好久不去教堂的他,对麦克说:“教会只是一种机构,它会消失,而真正的信仰在自己心里,它是永恒的。”

而在这个弃教的时代,在信仰出现危机的社会,穿插在其中的“9·11”又成为这个危机的另一种注解,为什么会有恐怖袭击,为什么会有国家灾难,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信仰危机的体现。所以当这个城市、这个国家的问题需要“他者”来揭露来曝光的时候,罪恶其实并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父性侵行为,也并非只是个别神职人员的堕落,而是成为一种普遍性的社会问题,所以巴伦在成为新主编,大胆地要把这个沉寂多年的案件深挖出来,不是为了让个别人绳之以法,而是要挖出背后的整个体系:教会的庇护,体制的衰败,甚至是信仰的变异。

而这种深挖的过程在《聚焦》的采访调查中,以数字的变化为线索。从最初的一个人到波士顿的十三个神父,再到按照比例推算的九十个,在到最后确定的七十个,从波士顿扩展到全国的一系列案件变成了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而在这个数字变化背后,曲折地反映出两个线索,一是神父性情幼童的犯罪事实,另一个则是媒体对抗强权的无畏精神,这两条线索交织在一起,就是对于“早一点我们在哪”的最好回答,就如巴伦对《聚焦》小组所说的那样:“有时候我们都很爱忘记,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是在黑暗中磕磕绊绊,突然天亮了,而人们却开始相互指责。”

《聚焦》电影海报

但是在天没亮之前,黑暗中的磕磕碰碰并不只是因为忘记,而是因为看不见希望的沉默,甚至是失语。当《聚焦》栏目开始正式开始进行调查采访的时候,他们的确在用“他者”的方式打开那扇紧闭的门的同时,却也被所谓的权力关上了那扇门。麦克去采访“很难缠”的米奇,米奇当时对他的回答总是一句话:“我很忙。”而当他听说关于神父的性侵案件时,说了一句:“你这是在挑战教会。”罗比和萨夏去采访律师埃里克,埃里克曾和罗比一起打高尔夫球,在起初的时候也是面带微笑积极配合,但是当最后被问到为什么当事人的调解记录在法院里都找不到记录的时候,埃里克也转身而去。而吉姆,更是对罗比提出了警告:“你最好收手吧。”而去见了劳主教的巴伦,却收到了送给他的一本书:《天主教会教理问答》,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让他不要干涉教会事物。

还没有完全深入调查,就遭到了各种困难,而这些困难摆放出来,很明显可以看到这些案件背后的权势,但是无论是巴伦,还是《聚焦》栏目,似乎都已经成为这个既有秩序的“他者”,就像罗比所说,在“早一点我们在哪?”之后,他只有坚决的一个态度:“我们要无视他们的想法。”也就是他们要穿过漫长的黑夜,走到巴伦所说的那个“天要亮了”的明天。罗比、萨夏、麦克和马特,是《聚焦》栏目的四人组,他们分头调查受害者、律师、法官和神父,而在这分头行动中,随着数字的变更,那一个被藏在深处的罪恶世界才真正开始显露出来。

一方面是消除隔阂,麦克渐渐打消米奇的顾虑,和他对话,唤起他隐藏起来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他以“他者”的身份揭露在其中的阴暗面,所以那个曾经的受害者帕特里克站在了麦克的眼前,从被骗去吃冰淇淋开始,到最后摸大腿,再到口交等性侵行为,帕特里克其实不愿揭开内心的伤痛,但是对于他来说,这种伤痛并不只是个体的受害,而是更多人得到伸冤的机会,“一定要把这些人绳之以法。”而米奇对麦克说的一句话是,他们也许不是最坏的,而有些人在收到身体和心理伤害之后,选择的却是极端做法。萨夏挨家挨户去采访受害人和神父,在总是被拒绝和保持沉默的现实遭遇中,她却遇到了一名已经在家的神父帕奎因,他毫不掩饰自己曾经“乱来过”,但是却否定曾经为了满足自己而强奸孩子,“我从来没有强奸过谁。”在他看来,猥亵和强奸是有区别的,因为他曾经也被神父强奸过,也就是说,他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而这种受害的经历将这种罪恶又推向了轮回的悲剧。

所以罪恶从来不是一种个体行为,它已经密织为一种网:当受害者互助小组SNAP拿着材料来到报社告诉他们其实在波士顿猥亵孩童的神父不是只有吉欧根神父一个,而是有十三个;但是打给麦克电话的理查德否定了这个数字,他认为,按照他从事“停职+治疗”精神疗法的实践来看,那些因为通过治疗而被派往另外教区的神父应该占被波士顿神父总数的6%,也就是有90名左右的神父难逃其责,甚至这种精神治疗已成为神父的一种解脱模式;调往另外教区,其理由不是“强奸”或者“猥亵”,或者是“因病离职”,或者是“待分配”,而通过查阅神父花名册,类似的神父有八十七名,这个数字大致和理查德估计的数字相符;通过长达五个月的调查,《聚焦》小组最终确定涉及的神父一共是七十个,而这些名字在时间跨度上长达几十年,但是在法庭上没有任何记录,也就是说,律师是通过私下调解的,而很多律师也成为隐瞒者,因为他们能够从中抽取一笔好处费,所以在强权、经济利益面前,这些跨越几十年、涉及七十名神父的系列案件,最终被隐藏在历史的文档里。

要突出机构而不是个人,这便是巴伦对于这一报道的总体思想,也就是说不纠缠于个案,而是要以轰动性的揭露方式将这个犯罪事实大白于天下,这是一种责任担当,一种勇气表现,更是一种“他者”的无畏。麦克从米奇那里知道,当事人的相关材料其实已经被公开,但是只有动议才能看到,他去法院收集材料准备抢先曝光的时候,法院工作人员问他的一句话是:“如果报社公布这些会承担什么样的责任?”麦克反问他:“如果不公开,会承担怎么样的责任?”反讽的意义,其实也指向了这个沉默的权力体系,正如萨夏对罗比说的那样:“好像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了,除了我们。”

“除了我们”是一种无知状态,而正是这种无知才可以无畏强权大胆揭露,才可以站在利益世界的边缘,才具有“他者”的意义,当2002年的《聚焦》连续刊发600篇左右的报道,当波士顿大主教区的249名神父和教士被公开指控,当幸存者预计超过1000人,当劳主教最后辞职调回罗马,其实所谓媒体的胜利也只是局部的胜利。那写在黑屏上的不是神父的名单,而是一块墓碑,上面刻写着这个社会的罪恶,它来自于我们虔诚的信仰,却以反讽的方式成为这个信仰危机时代最终的堕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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