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0-30 《被分离的头颅》：自我回归，从否定开始

The Severed Heads，被动状态，那个被分离的头颅如何找到自己的身体，而在这被实施的“换头术”里，到底是头颅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还是身体更换了自己的头颅？是头颅在寻找自己的身体，还是身体在呼唤着自己的头颅，一分为二的自我，又如何在被分离以及被归位的过程中进入全新的状态？

在这个疑问中，首先需要解决的是为什么要分离？当电影字幕开始的时候，出现了三件各自分离的物品，一个是红色的领带，一个是纸质的玫瑰花，应则是男子的头像，三件分离的物品其实已经点明了一种寓意，红色的领带是身体属性之一，它系在脖子上，而脖子刚好是头和身体的分界点，也就是说，当头颅和身体分离的时候，红色领带是属于身体一部分，红色的领带，红色的身体，其实象征着某种源于本体的欲望，特别是在男人的世界里，身体强烈表达着欲望，不管是进攻还是占有，不管是征服还是力量，它都指向了男人之外的另一半，都在欲望的层面上具有性隐喻。

所以在男子追求女人的时候，那个躺在沙发上的胖女子最感兴趣的是男子的下半身。沙发上的女子，也是欲望的象征，她身体半躺着，展露出丰满的大腿，以及不停占有食物的嘴巴，当欲望的女子面对眼前的男子，她所关注的一定是欲望本身，所以她把男子的头推开，这是一次拒绝和否定，推开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分离：需要和欲望有关的身体，否定和欲望无关的头颅。而这样否定开始的分离，带来了第二件物品的隐喻，那朵纸质的玫瑰花，本来是爱情的代表，但是女子一样把玫瑰花扔在地上，做出一副不屑状，拒绝和否定一样和所谓的爱情无关，也一样直接抵达了欲望本身。

	导演: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编剧: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主演: Denise Brossot / Rolande Polya / 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 类型: 短片 / 奇幻 制片国家/地区: 法国 语言: 法语 上映日期: 1957-05-01 片长: 20 分钟 又名: The Severed Heads

而第三件物品，是一个男人的头像，但是没有具体的面容，也就是说男人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和性别有关的符号，当这个符号取消了具体真实的个体，它就是一个空洞的符号，不承载具体的意义。所以当男子购买玫瑰花的时候看到另一个女子店铺里的头颅时，那些头颅其实都是去除了具体、真实个体的意义，而成为某种可以挑选的物品，每一个头颅，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只是一种符号的存在，它们以悬置的方式存在，尽管每个头颅还在眨眼，还做出不同的表情，但是其在和身体分离意义上，已经被抽离了真实意义。

所以在三件物品呈现的符号意义上，每一件物品都是一种局部的呈现，都丧失了作为自我的整体性，欲望的红领带，爱情的玫瑰花，没有真实意义的头颅，只能在一种被动状态的世界里存在。但是当换头这种技术主义下的行为发生的时候，整体的自我是不是就会被组合在一起而具有意义？女子开的头颅分离店似乎是一个试验场，当男子走进这个店想买玫瑰花，却看到在柜台上各式各样的头颅时，他起先是惊讶的，但是当那个强壮男在他面前换好了头，愉快地走了出去之后，这种惊讶变成了认同，也就是说，头颅和身体的分离已经成为一种常态，而这种分离的目的看起来像是为了一种更好的选择，而其实就是一次试验。

《被分离的头颅》电影海报

当男子拿着纸质玫瑰花去追求梦中情人而遭到拒绝的时候，对所谓爱情的否定便开始了他探索自我世界的实验，他终于再次来到了换头店，坐在那张凳子上，要求女子为他更换头颅。在男子看来，被否定的爱情是因为自己的面貌没有征服女人，所以他希望在更换自己的头颅之后能得到女人的青睐，但是头颅和身体的分离，思想和欲望的分离，根本无法达到一体，当男子更换了自己的头颅，出现在梦中情人面前的时候，她依然没有看上被更换的那个“他”：无论是曾经朝男子微笑的那个头颅，还是长着两撇小胡子的头颅，一样被只要下半身欲望的女子所拒绝。

头颅本身就变成了空洞的符号，变成了欲望之外的附属物，所以每一次实验的结果都是被否定，这就把爱情完全推向了唯欲论。这是对自我的否定，而否定的结果一定是可悲的，那些在街上行走的人都是换头人，他们或许选择了自己最想要的头颅，但是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呆滞的，他们不是寻找到了最适合的自己，反而在唯欲论的世界里丧失了自己。也就是在一个不是自己头颅的身体里，连最后的欲望都丧失了意义。

这便是分离的真正悲剧，当被欲望主宰，一切的自我都是空洞的，都是机械的，都是死亡的。所以从否定开始，转向开始寻找真正的自我。这种寻找其实在分离术实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个开换头术店铺的女孩，为什么把男子的头颅分离之后，小心翼翼放进了那个盒子，又为什么单独在那个盒子上画上了标记，这是她对于爱情的寻找方式，头颅脱离了身体，却把这个作为物品的头颅好好保存，在她看来，头颅的意义高于身体，思想的意义高于欲望，所以在男子梦中情人的拒绝和否定中，她却以相反的方式肯定了头颅的真正价值：她把头颅带到了自家家里，和他走棋，在睡觉时用玻璃罩保护好，还让头颅对准自己睡觉的方向。

当被换了强壮男头颅的身体再次寻找属于自己的头颅时，自我开始走向了回归，他终于在女子的家里看到了自己的头颅，于是一场实验之外的修复开始了，强壮男的头颅被更换，男子的头颅找到了自己的身体，男子的身体找到了自己的头颅，思想和欲望结合在一起，灵与肉成为一体，于是在女子面前，他吧爱自己的头靠在她的头上，把自己的身体贴近女子的身体。头和身体成为一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这是一种爱情的完美阐述，这是一次否定之后找到的自我。

否定而分离，分离而物化，物化而寻找，在一分为二的世界中，种种的努力都是为了寻找到自我，而寻找也正是导演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在电影中一贯表现的主题：在《凡多和莉丝》中，凡多和莉丝是一对情侣，他们一同出发，尽管一路上都是梦境般的离奇以及絮絮叨叨的对话，但是他们的目的是寻找他们的梦想，虚无还是真实或者是乌托邦，对于他们来说，重要的是寻找的过程；之后的《鼹鼠》，父亲带着儿子在漫漫黄沙里行走，在与四个高手的挑战中寻找一种价值的存在；而在《圣山》中，耶酥模样的人来到无政府主义混乱的末世，通过“通天塔”来到了创世者“神”的领域，驱走了内心的恶魔，用粪土炼就成了黄金，而之后则是踏上了与代表着其他8大行星的领袖级人物寻找圣山的道路。

寻找爱情，寻找梦境，寻找历险，寻找救赎，亚历桑德罗·佐杜洛夫斯基的寻找在早期的《备份里的头颅》中已经确定了母题，每一次寻找，都是在一种分离的否定状态中开始，而他们付出的努力，他们经历的坎坷，他们遭遇的惊险，也无非在否定中找到肯定的自我，一种升华意义上的自我，一种去除了灵与肉简单结合的自我，一种在抽离了属性而成为空洞符号之后回归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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