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30《绅士们》:永远活在“丛林法则”里
米奇说:“我要找一个清白的代理人。”当破坏了游戏规则的犹太商人马修不再清白,所谓代理只是一种清除异己的行动;米奇说:“我无法忍受的是有人欺负我妻子。”他把和马修密谋并试图强奸自己妻子的“干眼”杀死;米奇说,“你必须成为王者……”于是觊觎他大麻帝国的一切敌人,都死在了他的手下,包括和这个游戏相关的丛林破坏者,都变成了丛林王者的猎物。
美国移民米奇的经历无疑是个传奇,“聪明却穷”的他从小学的是园艺,后来找到了工作,开始种植大麻,然后用刀和枪得到了地位,在英国伦敦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大麻帝国,当遇到中年危机时,他想要把资产转让,犹太商人马修进入他的视野,米奇报出四个亿的价格,如果成交,米奇就可以躺在这笔资产中度过下半生,“我要找一个清白的代理人”,这是米奇的要求,没有生意的干扰,和美艳的妻子享受生活,这或许是这个沉浮于商海的大麻贩子最纯真的希望。但是,这个计划本身就是冒险,犹太商人马修不是要做代理人,而是,“他想毁了他”,于是,这个成交计划被走漏了风声,于是包括有着“中国詹姆斯·邦德”之称的“干眼”,报社老板戴夫,俄罗斯黑帮,吸毒少年都被卷入其中,于是,敲诈、威胁和暗处的威胁从天而降,而面临中年危机却想全身而退的米奇又回到了丛林中。
“如果你要当丛林之王,做做样子是不够的,你必须成为王者,不能有迟疑,因为迟疑会带来混乱和个人的灭亡。”走进咖啡馆,坐在凳子上,米奇开始自言自语,一个曾经是丛林之王的帝国建造者,他所谓的退出游戏是不是只是“做做样子”?拿起手机,拨打电话,说出“亲爱的”,并定下了约会的地点,似乎一切都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可是,身后却出现了一个黑影,可是,那个黑影却拿出了一把枪,在一声枪响之后,眼前的杯子里滴落了几滴鲜血,混杂在透明的水杯里,慢慢荡漾开来。鲜血来自米奇的身体?来自被身后的黑枪袭击的米奇?导演盖·里奇设计了一个美艳且暴力的开头,一种死亡发生,在几乎没有悬念的情况下,似乎就将这个渴望拥有清净生活的富豪的一生画上了句号,没有未来,只有在柔情里猝然降临的死亡。
米奇是迟疑了,迟疑带来了混乱和个人的灭亡,但是当盖·里奇用这样的方式制造了“丛林之王”的死亡,就是在嘲讽“做做样子”的形式主义,而盖·里奇似乎也在抛弃自己“做做样子”的表相,在《两杆大烟枪》和《偷拐抢骗》创造了传奇之后,他依然想做他的丛林之王,依然想维持这个影像帝国,于是在不做样子的情况下推出了《绅士们》,当血流进了杯子,渗透和融合,化成了一杯隐含着太多计谋和暴力的水,荡漾开来——但却不是米奇神话破灭的象征,这只是在视觉上造成的错觉,因为在那个黑影背后是另一个更黑的黑影,米奇的手下雷蒙德拿出了枪,行刺米奇的黑影死在枪口下,那滴在杯子里的只不过是一个无名杀手的血,而这只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
导演: 盖·里奇 |
米奇的神话没有破灭,盖·里奇也绝不想让自己的神话破灭,这像是盖·里奇证明自己仍是丛林之王,在米奇的丛林法则里,在盖·里奇的影像故事里,所谓的退出江湖,所谓的洗手不干,所谓的享受生活,无非也是做做样子,他们的内心依然有着自己的丛林梦、帝国梦。米奇想要把大麻帝国转卖给马修,并带着马修去了自己最隐秘的生产基地,在米奇看来,他是清白的代理人,但是马修却故意走漏了风声,从而引起了之后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从这意义上将,米奇选择马修是不是显得盲目?或者说,米奇认为马修是清白的,这一种认知从何而来?马修是米奇棋盘上最重要的一步棋,但是在缺乏一个富商最起码的判断力的情况下,这一步棋本身就是臭棋。当基地遭到抢劫,米奇似乎才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但是这个错误开局已经为自己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报社老板戴夫是其中参与者之一,尽管米奇早就对他保持警惕,宴会上也傲慢地不和他握手,但是戴夫的信息又被手下的狗仔弗雷彻获悉,他通过跟踪的方式获得了第一手资料,然后又用这些影像、声音和视频去敲诈雷蒙德,2000万英镑无疑是狮子大开头;另一边,马修在体育馆里和“干眼”秘密商谈,而一直遵守丛林法则的“干眼”又策划了更多的行动。
这是这个丛林链条必然的几环,而在必然性的环节之外,还有偶然闯入进来的环节,那些和侯爵女儿劳拉一起吸毒的少年,因为劳拉的父母求助于米奇,劳拉离开了他们,不想其中的阿斯兰从窗口跌落之死,而阿斯兰是俄罗斯黑帮的儿子,于是围绕着这场意外,米奇似乎又卷入了其中,还有拳馆教练,他的那些学生在基地里大跳RAP歌舞,还录制了视频,当基地被破坏,米奇找他们,却又遭遇了阻力,“他们是我的孩子,我有责任。”一动而牵全身,关键是米奇为什么要做出隐退江湖的决定,他是不是只是做做样子?盖·米奇在米奇说出那段话接着制造了血溅杯子的效果,讲故事推向了一种悬疑,接着他又制造了一个传奇,他通过闯入雷蒙德的住所想要敲诈他的弗雷彻之口说出了米奇整个计划,“现在我们来看一部精彩的电影……”米奇的传奇就如一部电影,而这部宽屏、最美的电影在弗雷彻的言说中,其实更多是一种虚构。
《绅士们》电影海报
第一个问题:弗雷彻把这起买卖背后的纠葛告诉了雷蒙德,只是想从雷蒙德和米奇身上敲诈2000万英镑,但是他所说的故事到底有多少是真实的?他是从戴夫那里得到的消息,然后跟踪他们,他拍下了马修和“干眼”在体育场上谈话的照片,并运用读唇语的方式破解了对话内容;他拍下了弗雷彻去追击拍下阿斯兰坠楼时照片的手机时的情况,以向阿斯兰父亲所在的俄罗斯黑帮提供情报……弗雷彻用偷拍的方式获得情报,并想用这些情报获得非法报酬,这个如意算盘似乎打得太幼稚了,最后把信息又卖给了报社的弗雷彻似乎并没有坐上飞机,坐上出租车的他最后才发现开车的就是带着诡异微笑的雷蒙德。
也就是说,弗雷彻完全可以轻易被解决,他根本不构成威胁,盖·里奇安排他出场,除了讲述米奇的故事之外引出一连串的线索之外,真的没有更大的意义。但是,弗雷彻所谓“最美的故事”,讲述米奇从隐退到回来的过程,是不是就是“做做样子”的耍酷?弗雷彻讲到那次“干眼”找米奇谈判,“干眼”之所以能如此大胆如此高调找到米奇,是因为他抓住了米奇的弱点,也就是在他看来,米奇退出所谓的江湖只是因为被女人牵住了鼻子,“他被女人控制了。”但是米奇不理睬他这一套,“干眼”在米奇拒绝之后说了一句:“你忘了丛林法则,还看不起我。”言下之意是“干眼”才是控制丛林法则的人,当“干眼”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枪声便响了,是米奇用藏在桌子底下的枪打中了孤傲的“干眼”,在“干眼”毫无设防的时候,更阴险的米奇获得了胜利。
但是,这只是弗雷彻所说的一个片段,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不不,他现在变绅士了。”所以当时谈判的场景是:米奇根本没有准备枪,也没有从桌子底下射出子弹,他们的谈判一直在光明正大中行进,“干眼”似乎也很礼貌地要求米奇重新考虑自己的开价。这是属于绅士的故事,没有暗枪没有阴谋,但是仅仅如此,就能成为绅士?“干眼”到底是怎么死的?除了他是米奇最大的“猛兽”之外,他其实也对米奇的妻子罗斯觊觎已久,当米奇在咖啡馆给“亲爱的”打电话,“干眼”的手下就想趁机杀了他,而“干眼”又兵分两路去了罗斯那里。但是米奇更是棋高一着,他的身后是杀手,杀手的身后是雷蒙德,杀手的枪够快,雷蒙德枪很快,于是那杯渗进了血液的水证明的只是“干眼”的失败,而赶去罗斯那里的米奇最后杀死了欲强奸妻子的“干眼”,“我无法忍受的是有人欺负我妻子。”最终“干眼”死在了米奇手上,而这一次为了保护妻子而实施的杀戮难道就是绅士品格的体现,他一样是背后一枪,一样是置人于死地,在丛林世界里,米奇永远不会在做做样子中活着。
所以,“绅士们”是一个伪命题,在被狗仔揭露的真相面前,真相本身也成为了“绅士们”重回丛林的牺牲品,于是,在米奇重新出手之后,包括马修在内的一切觊觎者都被剿灭,而想用情报发财的弗雷彻也难逃丛林之王的魔手。这里没有清白的代理人,也没有公开谈判的对手,更没有绅士们,从游戏回归游戏,从秩序重建秩序,一切都没有改变,在这个充满了太多谎言味道的游戏里,“绅士们”无疑也变成了对自己固守规则却要装模作样的一种讽刺:绅士们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他们的内心依然充满着渴望,他们的双手依然沾满了鲜血,他们的目标仍然要成为丛林之王——他们依然活在“丛林法则”中,甚至自己制造了更为暴力的丛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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