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15 【拍了张照片】村庄的生死档案

来吧,让我来说:生
对于死
是有毒的,因为他满身鲜花
在死亡中过于醒目
——骆一禾《塔》

一张照片大约是被遗忘了。它躺在那里,正面朝上,却落了点点的灰尘,看上去像是没有了呼吸,当风从四面没有门窗的地方吹进来,当时间以孤寂的方式一点一点流逝,就像这个房子,就像这座村庄,在无人企及的世界里,安睡于一种永恒的状态。

走到三楼,用目光检索,伸手拿起来,才认得是曾经的我。那或者是1994年,我在杭州日报实习的时候,几天都在钱塘江上乘船采访,背景是一列火车正隆隆而来的钱塘江大桥,但是前方呢?在小小的照片里,目光却被四边的框所限制,它似乎又无奈地返回而来,以一种固定的方式取消了前进的方向。只是记得着定格的瞬间,可是20多年过去了,那个照片上的人瘦削得很,似乎江上的风都可以将人吹走,世界完全是陌生的,当时间走到今天,走到无人居住的村庄,走到即将成为废墟的老家,照片和现实一样,在不被打扰的世界里独自安睡。

却终被一个过客唤醒。我看见我,就是看见时间流逝的方式,轻轻地擦去照片上点点的污迹,然后放在温热的口袋里,不是要把时间拉向曾经活着的过去,而是在可能的记忆中找到存在的印记。时间太久远了,回忆无力,只是习惯性地保留那些被遗落的东西,在这个一地碎片的房间里,在这个不被惊扰的村庄里,我的到来,也是用习惯性的触摸方式看见那一份遗留着的生死档案。

这是除夕,辞旧迎新的一天,终于还是再一次回来,从10月的“迟到的缺席者”开始,11月“婚礼之后是葬礼”时回来,12月“麻雀叫了一整天”时回来——半年的时间,已经是第三次回来了。回来的方向,就是沿着那条宽阔而冷清的道路,就是穿过田野和竹林,就是在陌生而异样的地方发现醒目的点滴。空荡荡的平地上停下,一座房子还是以驱壳的方式留存着,小心翼翼地走进没有门的家,沿着楼梯上楼,废弃的地板上似乎还有能唤起记忆的东西,比如一个孤独的鞋楦,比如一只破旧的篮子,比如几件揉成一团的旧衣服,它们都是单一的,安静的,沉默的,甚至是与世隔绝的。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响起,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传来,或者只有捡起那一张被覆盖了灰尘的照片被捡起,才会有一种如诗中所说的“有毒”的东西出现,声音和气息,组成的是叫做记忆的东西,可是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在空荡荡的村庄里,谁都无法看见醒目的生命。

但是,为什么在已经搬空的房子里,还有人进出?为什么早已经没有门的屋子前,还停着几辆车?他们曾经是我邻居,他们曾经是这里的主人,而现在,都是以过客的方式经过,或者也是在寻找最后的气息,在制造最后的声响。似乎还有更为欣喜的看见:在那条池塘边的小路上,还走着两只羊,母羊在后小羊在前,很悠闲地来回。它们是谁家的羊?它们会回归到哪里?或者它们才是那鲜活的生,在只属于它们的道路上成为“满身鲜花”的存在,才成为“过于醒目”的衬托。

像是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独特的景致,也是唯一被发现的生死意象,当村庄再无鞭炮,当老家再无喧闹,久远的时间里再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团圆,再也没有迎新的气氛,空空荡荡的死去,是一个被终止的故事,结束时只有风和灰尘在那里飘扬。于是,那一张放在后备箱里的“福”字,被拿出,然后悬挂在空中,飘飞的状态里,以破败、沉默和空洞的老房子为背景,拍摄下一张照片,定格成永远,凝固成档案,让后来者在照片里缅怀永逝的故事。

“一张照片既是一种假在场,又是不在场的标志。”在照片里发现曾经,让照片记录生死,一个村庄就是在这无声的世界里送走最后一天。于是,转身离开,于是,第一次在出租房里度过了客居的除夕。

PS:近九年除夕记录:
·2009年01月29日 怀着满满的心
·2010年02月13日 除夕:风雪夜归人
·2011年02月02日 短信覆盖下的除夕
·2012年01月22日 空的天空
·2013年02月09日 双色记
·2014年01月30日 变奏曲
·2015年02月18日 晚来天无雪
·2016年02月07日 寂然有声
·2017年01月27日 空城计

矗立的纪念物
空空的门
沉默的物件
生活,还属于它们

最后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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