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15 《抢救切尔诺贝利》:人祸的罪恶
方圆30公里区域内13万居民被迁移,50万人组成庞大的“清理人”队伍参与救助,其中2万人在之后相继死亡,20万人成为残障失去健康……对于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来说,这些数字其实是枯燥的,甚至是苍白的,但是在这场“史上最严重的核事故”中,却有着“死亡游性”的庆典狂欢,有着重大战役的“伟大胜利”,有着“一切正常”的欺骗,有着对揭露真相研究人员的判刑和软禁。这场恐怖和死亡的巨大灾难,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人类自己发动的战争,是人类自身导演的人祸,而那些被夺取的生命和残缺的身体,只能成为一个谎言时代的牺牲品。
1986年4月25日,这是乌克兰普里皮亚季市一个普通的星期五,4万3千居民像往常一样享受着美丽春光。而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场恐怖的爆炸即将摧毁他们的正常生活。距离小城3公里正是切尔诺贝利核电厂,当晚四区的176名工人受命测试反应炉的自我供电系统,凌晨1点23分,安全系统撤除,但是就测试顺利进行的时候,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夜空,反应炉1200吨顶盖瞬间被抛起,火花喷溅,巨大的气流携带熔解的辐射粒子喷向几千尺的高空。这是“美丽、壮观”的画面,如彩虹一般装点着黑暗中的夜空,但是对于普里皮亚季,对于切尔诺贝利,对于乌克兰,对于苏联,甚至对于欧洲,对于全世界来说,却是一场巨大灾难的开始,爆炸释放出的铀和石墨开始侵袭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开始辐射这里的每一个人,并随着云层和风向,向更大的范围扩散。
| 导型: 纪录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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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灾难面前,其实需要的是和时间赛跑的救援,但是迟迟没有发布信息的政府在爆炸发生后30小时才开始采取有限措施,给居民吃碘片,让他们关闭门窗,进行小范围疏散,但是这样的措施在不断增加的辐射环境中,变得微乎其微,终于在事故两天后进行了大规模的迁移,在三个半小时内,普里皮亚季市的4万3千居民乘坐车辆陆续离开自己的家园,看上去这是和平的疏散,但是他们已经成为了“欧洲第一批原子难民”,这个原本美丽的城市,这里原本正常的生活,都随着灾难的降临而永远失去了,这是不得不采取的措施,这是无奈的离别,因为留下来就意味着死亡,一位老人因为不想离开,几天后便发现了他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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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切尔诺贝利》海报 |
但是,在这疏散中,政府其实并未公布真相,很多人甚至不明不白地离开自己的家园,而此时,还有辐射粒子的云层已经随着风向飘向了更远的地方,这是灾变发生后60小时,当苏联还没有向民众及世界公布消息,已经检测到辐射的瑞典反而向苏联反应这一异常。这是可怕的隐瞒,这是罪恶的谎言,虽然第三天开始,苏联政府已经使用直升机从空中扔下沙包来闷灭大火,但是对于民众,依然是“国家的沉默”,周围的树木被烧焦,参与灭火的人员被灼伤,甚至出现了被辐射以及死亡的例子,政府只是发布了一条轻描淡写的报道,而更可怕的是,随着“五月庆典”的到来,政府非但没有取消,反而让更多的民众参与庆祝,所有的人面带微笑载歌载舞,但是在他们的身体里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辐射,这是一场“死亡的游行”,之后,关于这次集会的档案全部遭到销毁,而参与游行的乌克兰共产党第一书记雪比斯基随后自杀。
这一场爆炸渐渐变成了人为的灾祸,一方面是国家的沉默和死亡的游行,另一方面,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现场,更大的危险正在酝酿。虽然事故发生的裂口已经被填满,但是下面仍然在燃烧,甚至沙子被慢慢融化,如果照此下去,一旦熔浆融化下面的沙子,一旦铀和石墨接触到下面的水,那将发生第二次爆炸,而第二次爆炸更为恐怖,不仅离切尔诺贝利320公里的明斯克会在顷刻间夷为平地,而且整个欧洲将从此无法住人。这是无法掌控的人类悲剧,所以这一场救援的战争必须在更大范围、更艰难情况下打响。
为了防止第二次爆炸,政府增派的消防员首先将底下的水抽干,把裂缝堵住,然后征集全国的矿工,通过从地下挖地道的方式,将冷却装置运到裂口处,在这场已经打响的战役中,他们面对看不见的敌人,也面对被辐射摧残的自己,消防员受到辐射大批死去,而那些矿工由于被闷在管道内部,忍受的“恐怖高热”使他们无法呼吸,当脱掉衣服的时候他们完全暴露在辐射之下,有人呼吸到沙子便一命呜呼,而更多的人在辐射中慢慢死去,据统计有四分之一的矿工在40岁之前死去。
而此时,离爆炸事故已经过去了17天,不管是消防员还是矿工,还是其他的的民众,其实并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5月14日,距离爆炸发生18天后,当时的戈尔巴乔夫发布电视讲话,开展全国动员,声称不惜成本打赢这一场“重大战役”。这是由10万军人和40万平民组成的“清理人”队伍,他们的工作便是清理所有被污染的物品,包括动物,包括尘埃,只要被辐射便需要全部清理。而在清理的同时,建造巨大的“石棺”——150吨的石梁、45米高的扶壁、10万立方米的水泥,只有将这庞然大物建造起来,才能有效防止辐射的扩散。但是在建造石棺的过程中,又出现了新的问题,3号反应堆顶部的石墨依然释放着巨大的辐射,必须将这些石墨进行清理。这是离死亡最近的现场,遥控机器因为辐射而失去控制,何况那些活生生的人?500琴伦,甚至1000琴伦的辐射量几乎是将人置于死地,但是面对灾难,官方鼓励这些20-30岁的后备军人为国家而战斗,他们穿上厚重的铅衣,戴上面罩,系上特制的围裙,戴上防护手套,向着死亡进发,这是如炼狱般的战斗,3500人轮流上阵,每隔45秒钟必须下场,用铁锹动两下,便感觉到呼吸困难,“全身的血像被吸血鬼吸干了一般。”在这些后备军人看来,这是新的战争,这是建立功勋的最好机会,当他们完成任务将国旗插上楼顶的时候,也的确感受到了“伟大的胜利”,那种欢呼,那种庆祝,就像卫国战争中击败了纳粹,那“清理人证书”和100卢布的奖励,是对他们胜利的褒奖,但是这些年轻的军人,在荣誉面前,却从来没有想到这是灾难的开始,病例记录上写着他们吸收的辐射量是20伦琴,而实际上却是这个数值的好几倍,这是苦涩的胜利,这是走向死亡的胜利,他们是英雄,却从此再也无法摆脱受辐射的噩梦,这50万人中有2万人死亡,20万人身体致残,那名为“切尔诺贝利症候群”的后遗症严重折磨着他们,他们无法正常生活,无法正常生育,不断患上可怕的癌症,一步步走向死亡。
而在这悲剧面前,国家谎言还在继续,战争也还在持续。“一切都很好”成为政府对民众最常用的解释,那些参与事故救助幸存下来的“清理人”,事后被削减了福利金,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却是冷漠和欺骗;对待普通民众,政府故意将人体可接受的辐射量提高借此消除人们的恐慌;而对于那些试图揭露真相的人,当局采取了打压的政策,勒加索夫院士被迫自杀,研究人员被判刑和软禁;在国际会议上,当时的苏联甚至将可能死于核辐射造成癌症的民众人数从4万淡化成4千……
没有任何关于50万“清理人”的身体状况统计数据,没有任何关于核污染的调查情况,那些死去的居民,那些失去健康的士兵,那些身患癌症的病人,那些被畸形折磨的孩子,这一切都成为这场事故无法消除的伤痛,封锁消息,化解矛盾,欺骗民众,在这场灾难面前,或许只有少数几张照片还保存着原始的影像,俄罗斯新闻社的记者伊戈科斯汀是第一个在爆炸发生后进入现场的记者,当他乘坐直升机盘旋在事故上空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底下的废墟,像坟墓一般,巨大的辐射在他拍摄的照片上留下了斑驳的射线,而且巨大的辐射量让他的相机在拍下12张照片之后被卡住,而因为毫无防备进入灾难上空,使得他的身体也被辐射,在这之后他每年都要进行两个月的检查,但是在付出健康的代价之后,他也保存了这场灾难部分真相,那些爆炸过后的废墟,那些“清理人”的生死救助,那些死亡游戏的笑脸,都成为无法抹去的记忆,成为一个民族的伤痛,成为一个国家的耻辱。
“我们所有人类都不该经历这一切”,这并非是对那次核爆炸而言,在更深层意义上,却是人类对于生命,对于技术,如何掌控,如何保持敬畏的问题,核技术本身是人类掌握科技的一种力量,没有善恶,但是一旦成为追逐国家利益的工具,一旦成为恐吓对方的武器,就可能是人类无法逃避的灾难,“一切事故让我们知道了人类掌控下的核能本质。”这是戈尔巴乔夫在纪录片被采访时说的话,作为当时苏联最高领导人,他不仅经历了一切,也在某种程度上亲手制造了人为的灾难,1990年当苏联解体之后,更有声音将部分原因归结为这次灾难。而当一个国家成为过去,这场灾难并非走向终结,现在还有8万人生活在污染区,法国科西嘉岛发现的甲状腺癌和切尔诺贝利附近相似,更可怕的是当初建造的石棺只能维持30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新的石棺需要建造,实际上在旧石棺的底部,在事故爆炸20年后放射量依然破表,也就意味着底部的熔岩还在燃烧,而据预测,石棺里的钸含量一旦释放,可使上亿人死亡。
伊戈科斯汀和穿着黑衣的女子又回来了,这是爆炸发生的第20年,普里皮亚季市已经完全变成了鬼城,空无一人的城市里还弥漫着令人心悸的气息,穿过空寂的街道,登上破旧的楼梯,走进曾经的房子,她似乎犹豫着伸出手去触摸那一面斑驳的墙,这里曾经是她的家,曾经有着难忘的生活,也有恐怖的记忆。“去自己的家”变成了永远无法抵达的遗憾,这或者也是核爆炸带来的隐喻,人类研发了核技术,却将自己赶出了家,将自己推向了死亡和痛苦的边缘,只留下那个3公里外巨大的棺材。是的,爆炸并非只是发生在1986年4月25日,并非只是冲天的一瞬,那场带走了无数生命的巨大灾难,是人类永远的梦魇,也仍然是一场人类不断解救自己的“残酷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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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胸大·无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