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07 《杀人回忆》:人人可能是凶手

2003年,又是一年稻子成熟的季节,已经不再是警察的朴斗满走到农田的水渠边,俯身下去,空空如也,这里曾经发生了奸杀案,这里曾经躺着一具女尸,当时间过去,朴斗满似乎还在寻找没有破解的案件线索,但是在空空的世界里,和未破的案件一样,早已经埋没在时间深处,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好奇地问他:“好奇怪,不久前也有人来这里看,他说很久以前做了一件事,所以回来看看。”女孩的话似乎一下子激活了朴斗满记忆,甚至为他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他长什么样?”女孩的回答是:“有点平凡,就是很普通的样子。”

一个平凡的人,一个普通的面孔,女孩无法具体描述的背后是一种虚无,和经过这里的人一样,没有特异性,正是这种虚无感使得那个奸杀案再无重新破案的可能,转过脸,是兴奋之后的迷惘,当朴斗满对着镜头的时候,一切又返回到了无力的世界:那个不久前来这里的人可能正是杀人凶手,但是返回犯罪现场会留下蛛丝马迹吗?一样是黄橙橙的稻子,一样是直直的道路,一样是没有水的沟渠,也一样是无法破案的迷失,而对于早已转行做绿色产品生意的朴斗满来说,破解案件更是变成了一种无意义,在这个人人是凶手的可能性里,杀人回忆更像是一场梦。

“1986-1991年,华城系列奸杀案,至今未破。”这是写在第一个镜头里的一句话,一句话已经告知了结果,从1986年的第一件命案到2003年重回犯罪现场,当奸杀案在17年时间里依然处在悬置状态的时候,转行离开警察岗位或者是一种无奈,而那个无法形容凶手的“平凡”和“普通”则成为了一种讽刺:曾经离真相那么近,为什么最后还是无解?1986年的秋天,当朴斗满来到杀人现场的时候,他或者带着破案的自信,但是当现场只呈现一具被绑住手脚杀死的尸体,他能从何处寻找到突破口?

没有专门的警察,乘坐的那辆拖拉机被孩子们叫做“破烂车”就是一种讽刺的开始,而当他在沟渠里发现了腐烂的女尸,让那些在稻田里玩耍的孩子离开的时候,另一个学着他的手势和命令的孩子又像是在消解他的权威。闹哄哄的警察局,现场始终不见鉴定科的人,一辆拖拉机又碾过了唯一保存在那里的脚印,侦破这个案件已经陷入到了某种混乱中。但是真正无法解开迷局的并不只是这些,而是办案人员的无能,朴斗满告诉局长,自己的双眼可以读懂人的表情,但是当局长要他辨识坐在那里的强奸犯和受害人哥哥的时候,朴斗满却一脸茫然,他们也是平凡的人,也是普通的人,他们的脸上从来不写着“我是凶手”的字样。

: 奉俊昊
编剧: 奉俊昊 / 沈成宝 / 金光林
主演: 宋康昊 / 金相庆 / 金雷河 / 宋在浩 / 朴努植 / 朴海日 / 边熙峰 / 高瑞熙 / 郑仁仙
类型: 剧情 / 悬疑 /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韩国
上映日期: 2003-05-02(韩国)
片长: 130分钟
又名: 谋杀回忆 / 杀手回忆录 / Salinui chueok / Memories of Murder

敏感和细心或者是朴斗满的优势,当妻子说起白家肉店的弱智儿子白光昊以前总是跟着被奸杀的李淑香时,他忽然有了灵感,找到白光昊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你一开始没有想过杀人?”本来是作为探员关于案件调查的问话,却变成了一种预设:白光昊可能就是凶手。所以他就是按照这个逻辑,让白光昊慢慢进入自己的预设轨道里,“我要杀死那些对我皱眉头的人。”一个被歧视的弱智,心里有某些不满,但只是情绪的表达,却变成了破案推论的前提,于是在朴斗满的引导下,白光昊说起了“经过”:用她的胸罩、丝袜勒在脖子上,她的身体抖了抖,然后用内裤盖在她头上,然后穿好衣服离开。

但是这经过就是白光昊的行为?就是作为一个凶手的作案方法?朴斗满一步步引导,然后用录音机录下口供,然后到现场指认,如果白光昊再次承认那一天发生的事,那么他就变成了真正的凶手,就可以向媒体记者宣布案件结案。但是在那块稻田里,当记者们都做好了现场报道,当白光昊被带到了现场,却只是一个乌龙,当白光昊的父亲在人群中大喊:“你是无辜的。”白光昊也开始你害怕起来,然后慌乱逃离了现场,使得已经准备庆功的警察无功而返,逮捕令被撤回,甚至因为不合程序重案组进行了改组。

实际上,朴斗满的侦破手段单一,甚至存在着伪造证据的做法,当那一只鞋印被拖拉机的轮子碾过而破坏的时候,他甚至用白光昊的球鞋事后印在了被破坏的现场,然后拍了照片,变成了证据。之后发生的奸杀案,他更是按照自己的推论来引导嫌疑人,让他们说出自己预设的情结:在现场,他们发现了带着女性内衣来这里手淫的乔秉淳,在带回警局后也是如此录下口供,“手淫犯法吗?”乔秉淳曾这样问他们,而朴斗满就认定他不是手淫的变态者,而是杀人凶手回到了现场,在审讯室里,已经被关押了四天的乔秉淳说起把女人带到树林里,准备用内衣作案,却被女人用石头打中了脸,而这些叙述只不过是乔秉淳看了电视新闻之后自己做的一个梦,而朴斗满则认定这不是梦,就是现实,并且认定他就是凶手。

《杀人回忆》电影海报

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他们只是用自己的简单逻辑来推论,并且按照自己的推论来寻找适合的犯罪嫌疑人。而和朴斗满一起的乔勇吉,更是无能到只为会用刑讯逼供的手法,白光昊被带回警察局,他就一直用拳脚说话,逼着他说出相关的情节;当乔秉淳被抓来之后,也是用同样的方法让他招供,而乔秉淳眼角的伤根本不是女人用石头砸伤的,而是乔勇吉打伤的。一个是靠直觉,一个是靠暴力,当面对不断发生的奸杀案,他们不但没有获得丝毫有用的线索,反而暴露了司法中存在的问题——甚至,他们去向巫师请教,买了符咒,并用犯罪现场的土和着水,倒在那张白纸上,“等干了,凶手的头像就会清晰地看到。”

如此愚蠢,如此荒谬,而这种拙劣的办案方式却也隐射了混乱的时代,局长发现了线索之后,要求增派两队驻军,但是驻军全部去镇压水源游行了;在华城,总是会有民防演习,在断电的情况下要求居民进入防空洞;那些媒体记者闻风而动,而警察办案似乎只为舆论需要,只要有一点突破,记者就围着转,而警察也乐意搞好和媒体关系……所以在这样一个混乱世界里,当刑讯逼供成为常态,当证据保护不当成为弊端,当专业人士缺乏成为短腿,一个并不复杂的案件如何能有效侦破?

但是,与朴斗满和乔勇吉原始笨拙的办案手段不同的是,来自汉城专业学校毕业的徐泰润似乎成为了破案的希望,他具有理性思维,用证据说话,总是在疑点中寻找线索。当他发现白光昊的双手连筷子也拿不稳,便否定了他用女性内衣和丝袜勒死李淑香的推论;他从两起奸杀案发现了共同特征:作案时间在晚上,被害人都是穿着红衣服的女性,并且预言失踪的一位女性也同样遇害了,也最终在农田里找到了已经腐烂的尸体;他让警局里的奎玉装扮成红衣女子,在雨天行走,并且从两个学生口中获知了学校后面厕所里有一个疯子的有效信息;他调查学校,并最终从一个女人那里得知山上有一个奇怪的女子,总是哭泣;他又从这个女子那里,得知她也曾被凶手绑住,但是最后却逃脱了,他告诉徐润泰的是“凶手的手很柔软”;正是这个信息,使她认定乔秉淳只是一个发泄欲望的男人,而不是凶手;他推翻了此前下雨天红衣女子的案件共同点,认为电台只要播放《悲伤情书》,案件就可能再次发生;最后他终于根据电台点歌的明信片,查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那个叫朴贤奎存在重大作案嫌疑……

从白光昊到乔秉淳,从山上哭泣的女子到一双手柔软的朴贤奎,案件似乎越来越清晰,线索也越来越集中,这是有理性、重证据的科学办案对于凭直觉和暴力刑讯逼供办案的一次胜利,尽管朴斗满骂他是“乡巴佬”,讽刺他带着脑袋只能去美国破案,“我们只需要用脚查案”,甚至两个人、两种办案方式也发成了冲突,正是在朴斗满和乔勇吉用符纸等巫术来寻找线索的那个晚上,徐润泰却一个人来到案发现场,并发现了乔秉淳的变态行为,为案件的侦破获取了有效信息。所以当那个晚上下雨,电台播放了《悲伤情书》,一个女子被杀,徐润泰轻易从当晚点歌的明信片中查找到了朴贤奎,而且在回答最后一首歌是什么时,朴贤奎却说不上来,“你一定趁着大雨走了出去,躲在芦苇中等待女子的出现……”

一切的推论都指向了朴贤奎,也正是这个被徐润泰认为最有效的线索,最后却将他带回到了尴尬的现实里。一起起奸杀案,一具具女性的尸体,一个个恐怖的雨夜,当这系列案件不断发生,当嫌疑人不断被否定的时候,徐润泰需要用自己的能力来终结案件,但是当理性被胜利的渴望占据,他其实陷入的是和朴斗满、乔勇吉一样的简单逻辑中,雨天,歌曲,无法证明不在场,以及那双柔软的手,甚至在他打了个盹而没有监视朴贤奎的时候,另一起案件也发生了:那个女学生被杀死,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对胜利的渴望之外还有对自己因为疏忽而导致死亡的愧疚,终于他认定朴贤奎就是凶手,当局长反提醒他“没有证据,没有目击者”的时候,他说:“只要口供就行了,我把那人的嘴打扁。”一样回到了暴力,回到了刑讯逼供,而真正科学的方法是,检测凶手遗留的精液DNA是不是和朴贤奎的DNA吻合,徐润泰也这样做了,只是他已经不再期待检测会成为唯一的证据,那只不过是一种佐证而已,他甚至要让局长做好庆功的准备。这是一种迷失,当学生遇害之后满腔怒火的徐润泰在铁轨前找到了朴贤奎,他狠狠打了他,就像在他那个杀死学生的凶手,在打犯下了一系列凶杀案的凶手,而且他还用枪指着他,提前用审判的方式惩处这个恶贯满盈的人。

“没错,她们都是我杀的,这下你满意了吧。”嘴角被打出血的朴贤奎这样讽刺他,而当朴斗满匆匆送来美国的DNA文书,看到最后结果的徐润泰不相信这一切:“一定是他们弄错了。”文书上清清楚楚写着“DNA不吻合”,这也就意味着朴贤奎根本不是杀人凶手,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在漆黑的隧道里,几乎绝望的徐润泰胡乱地开枪,在这个似乎永远找不到凶手的迷局中,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一样是一个失败者。而这一切朴贤奎早已经预言了:“连小孩都知道你们滥打无辜的人,我不会和他们一样。”朴贤奎的坚毅正是对司法黑暗、社会混乱、警察无用时代的嘲讽。

乔勇吉是在愤怒殴打无辜用餐的学生时,被白光昊用钉有钉子的木板打中了脚,钉子深深扎进了小腿,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医院救治,最后却被无情地截肢了。这是一种隐喻,曾经他就是用自己的这双脚飞踹所谓的嫌疑人,这是暴力的符号,是刑讯逼供的工具,而最终毁掉这一暴力工具的却是一个弱智,无理性带来的是毁人的结局,也带来自毁的命运,而当系列奸杀案成为了悬案,当17年后再无线索,那一个永远以平凡、普通的面目回到作案现场的人,就是这个时代的罪恶象征:人人都有可能成为凶手,人人都行走在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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