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16我听到了雨碎的声音
这城市的每一天,
都像过去的很多年。
——朱朱《小瓷人》
他说:“一个省略号有明确的坡度,仍在飞”,我只是在狭长的道路上行走;他说:“就是南京,形而下的8公里。”我却只走了最短的4公里;他说:“一旦说对了,舌头就是割下的麦子。”我的眼前没有麦子,舌头还安然躺在充满唾液的嘴里……他在说,那些诗歌里已经充满了词语,他还在说,而我即便听到完整或不完整的句子,也只是在雪变成雨、雨又变成雪的冬天形而下地经过。
但是,仿佛就被击中了,相异的状态下,总有一种情绪是一样的,过去了很多年,为什么这城市的每一天还是没有变化,还是走不完的那公里,或四公里?是很脆弱的“小瓷人”,精美,完美,甚至唯美,却是易碎的,连那小小的、瘦弱的句子一碰也会支离破碎——不是关于时间,是在一个人被想象成诗句里的某一个场景时,会有一种被回环的情绪捕获的羁绊感,像是终点又回到了起点,起点却终究是不能转身的方向,于是,那山,那水,那河,那雨,那句子,重复地闪现,像一本书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始终翻不过没有标点的那一页。
可是,是起了变化,因为,据说,下雪了。雪粒子很沉重而响亮地砸下来,几乎没有准备,就被惊醒了。这是上午的一次遭遇,需要转身去捕捉声音,但是却没有转身,端坐在那里,枯萎的感觉,之后是不经意地经过走廊,偶一抬头,是树叶间响起的沙沙声,像千军万马正从头顶上奔袭而来——却也不惊人,忽略而过。等到下午,再次走过那扇门,看见大朵大朵的雪花飘了下来,像是许多的颗粒凝结在一起,很久没有的感觉,那时候的雪是细碎的,零散的,但是在几乎可以不见的时候,却制造了另一种现实。甚至到了黑夜降临灯光亮起的夜晚,沙沙声还不绝。
就是撑起雨伞行走在那形而下4公里的时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从天而降的声音,但是只是声音,夜里看不见它们跳动的影子,也无法辨别是不是还有所谓的雪花,总之,是降落了。但是只允许一种声音,我的舌头果真躺在湿润的嘴里,把所有可以念出来的句子都缩了回去,因为我实在不想去形容和述说着像极了传说中的雪。甚至,一个疑问是:这真的是雪吗?回到恍惚经历的一天,没有转身,偶尔经过,甚至忽略而过,以及被瞥见而以为是传说,我和雪距离太多,在一个“像过去的很多年”的城市一样,这便是遗忘的感觉。
只要有雪,就会停下来,就会抬起头,就会拍摄定格,就会说着像诗歌的句子,但是,这些都属于过去了,而过去似乎把一切可能的诗意都表达完了,所以在每天的每天,都是形而下的四公里,甚至把这个冬天叫做“最后一个冬天”,把这一天叫做“冬天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冬天,冬天的最后一天,就是一个终点,可是,当雪以沙沙的声音唤醒,是不是开启了新的起点,而在这个已经遗忘太久的“小瓷人”,又该如何命名?
这是省略,这是循回,“致加布里耶·布努鹤”就写在最后一章里。是在走完那段路之后打开《书写与差异》的,德里达的书,总是善于制造迷宫,当最后一页像最后一个冬天的最后一天被打开的时候,里面仿佛也在下雪,从雪粒子变成雪花,从雪花变成雪粒子,最后像雨一样,终归是被打开了,终归是在省略和循回的时候想说话。是的,那书本来也是被遗忘的,节日的仪式充满了时间,打开也都是觥筹交错后酒的味道,所以重重地合上的时候,就是把整个冬天都过完了。但那真不是终点,时间在延异中打开,句子在间隙中说话,重复的签名也罢,书写在边缘也好,总之有些东西是应该回来了。
两下两册,而不是三册,但是为什么《问题书》会有三卷?为什么第三卷里说:“我是第二卷中的第一卷”,第一卷在第二卷里,第二卷包含了第一卷,不是一个整体,而是重新被分解,形成裂纹,于是有了三,“上帝对于人来说,就是三种答案。”三是书,三是世界,三是上帝的答案,而第三卷就是把这个一分为二的世界变成了新的可能。书桌上没有上下之外的第三卷,世界也没有关于人的三种答案,而这雪、这雨,是不是会重新书写“第三部分”?
第三部分,第三卷,根本没有回来,因为在长久遗忘之后,在形而下的四公里之后,在被雨伞撑起来的沙沙声之后,从来没有真正冬天里的那场雪,从来没有新鲜的令人激动的雪,那只不过是一个句子,从舌头里翻滚了一下,随着唾液不小心被吐了出来——口水诗而已,就像键盘敲击而成,都是随意,都是偶然,甚至还有着令人恶心的成分——所以只有两卷,上下成型,各自在自己的开合中,即使叠在一起,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它们分列在两边:时间的两边,阅读的两边,书写的两边。
分开来就是破除了关于“三”那个寓言,世界还是一分为二,还是有着形而上的上帝,有着中心和边缘,有着日和夜,有着诗歌和生活,有着雨和雪的区别——一整天,哪有什么雪,都是沙沙的雨,易碎的雨,浸淫了太久并将一直持续下去的雨,而所谓的雪只不过是如“三”一样的臆想,只不过是自己打开的迷宫:
那书是迷宫。你以为你离开它了,却深陷其中。你没有任何自救的机会。你必须毁掉作品。但你却无法决定这么作。
墙连着墙,书连着书,迷宫连着迷宫,毫无终结之意的雨连着雨,一直碎在形而下的四公里——如果抬起头,会看见那个上帝,它不提供“三”的答案,它只是在不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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