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2-16《纽约巨像》:我们都是纽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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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宾夕法尼亚车站走出来,立即陷入第八大道的汹涌人潮,一时不知所措。我们把镜头定格在这个瞬间:就在这一刻,你开始建造属于自己的纽约。
   ——《城市边界》

或者,是从港务局车站走出来;或者,在到达口看到了纽约著名的城市侧影;或者,随着最后的蹒跚被投入到了一片昏暗之中……宾夕法尼亚车站和港务局车站没有区别,陷入第八大道汹涌人群和被投入到人群的昏暗之中也没有不同,总之,这是一个抵达的纽约,这是一个看见的纽约,这是一个迷失的纽约,或者,这是认出以及认不出都“属于自己的纽约”。

来到纽约之前,会经历什么?乘坐汽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在州级公路整整十英里的路程中,“司机像是一个神父,对他而言,换挡如同一种救赎。”他手握方向盘,他会不时打着瞌睡,他会调高暖气,他也会在两个镇子之间的加油站加油,最后他在交接班到来的时候,自己离开车而去,“对司机而言,乘客大概什么都不是。”但是乘客是坐在车上的乘客,乘客是想要安全保障的乘客,乘客是需要神父救赎的乘客——也许对于每一个乘客来说,最现实的身份是“一个个被摔碎的行李”,被拿到车上,然后被扔下车子,像一件行李那般被运到了纽约。但是在行驶的过程中,也有“像是预兆的景象”,比如那个在洗手间里的男子,他会在镜子前反复打量自己的脸,他撒尿的时候会尽量让尿液在身体的抖动中洒落下来,这是在抵达纽约之前必须要做的事:在一个新的城市用新的面孔,但是当他从小小的通风用的窗户望出去,世界永远是模糊不清的。

一件行李般的存在,当最后抵达纽约,在到达口醒来,随着人群也被投入到了一片昏暗之中。而在这乘客中间,是不是有一个名叫科尔森·怀特黑德的人?“如果他们认为纽约这两个字是挽救他们生活的灵丹妙药,谁又能反驳呢?”也许和那个要在新城市启用新面孔的男子不同,对于怀特黑德来说,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纽约,而是无数次的回来。怀特黑德1969年出生于纽约,在纽约上东区长大,纽约就是他的故乡,“我在纽约,因为我出生在这儿,注定不会再去别的什么地方。”这是出生的城市,有着城市有关的记忆,“我的纽约,始于开往上城方向的地铁一号线上,这是我对这座城市的最初记忆。”但是当住着八百万人的纽约在他面前展开,是不是就会让怀特黑德感觉到熟悉?一个人以及八百万人,是单数和复数的区别,每一个单数的纽约人也许都会像乘客那样,从车站出来陷入到了复数的汹涌人潮中“一时不知所措”,因为,“无论你在纽约住过多久,你都是一个纽约客。”

纽约人变成了纽约客,这就是纽约这个城市带来的“巨像”,一种符号化的存在,而这个巨像之所以出现也许和怀特黑德对于纽约的虚幻感有关。写于2003年,是“9·11”事件发生两年后的作品,被誉为“9·11”后最好的纽约故事——但是这分明是一本和纽约记忆、现实和存在有关的散文集,为什么是“故事”?甚至图书标注的类别是“长篇小说”?和2016年出版的《银河铁道》不同,这里没有虚构的人物,没有编织的情节,没有构思的事件,只有和纽约有关的肖像,之所以被称为故事,因为这里有和怀特黑德一样的纽约客感受的纽约记忆、经历的纽约故事,看见的纽约景观,它们构成的是称为“往事”的东西,“作为一名纽约客,在你眼里,往事总比现实更加真实牢靠。”八百万人纽约客所书写的是不一样的纽约,但又是整体的纽约,每个人都在书写和建造属于自己的纽约。

他们是怀特海德写下的你:你来到纽约,你是纽约客,你陷入了汹涌人潮,你建造自己的城市——之所以要建造,因为这个纽约已不再是当初的纽约,“你会看到,从前的咖啡店如今成了连锁药店,你初吻的地方现在成了打折电器铺,你买下人生第一件西装的碚铺现在是一片工地,木栅栏后面正在建起新写字楼。仿佛一夜之间,你的纽约被破坏了。当然不是这样。你的比萨店,他的擦鞋摊子,她的帽店,它们存在的时候,你不会留意。”它们还在,只是你没有过多的留意,所以看起来如此陌生,这就是纽约客面临的现实:“我们从来无法认真告别”,你离开只是你自己离开,纽约继续存在,而这就是“纽约客”的身份意义,“为了躲避这个无可躲避的念头,我们把城市固定在自己的心中,永远记得它最初的模样,虽然自己在变,却让城市一如从前。”回来也许就是为了发现曾经的记忆,就是要把它固定在心中,也许,是不想成为“纽约客”。

编号:E54·2250113·2224
作者:【美】科尔森·怀特黑德 著
出版:上海人民出版社
版本:2022年01月第一版
定价:56.00元当当25.60元
ISBN:9787208171619
页数:208页

他们是怀特海德写下的他:在百老汇大道上,“他每年会这样散一次步。没有目的地,也没有地图。”在这里住了很多年的他,身体里有了自己的指南针,这次他就这样到外面走走,因为这是他和百老汇打倒达成的默契。他的朋友都不住在这里了,她也逃了,他不断行走,将自己的活动范围不断扩大,为的是回味每一寸艰苦得到的空间。他想起以前酩酊大醉的时候走在这条大道上,曾经陷入爱河时也走在这条大道上,但是一切都已不再,大道是陌生的,往事都流逝了,整个街区都和他无关,但也许他可以选择新的自我,成为名人,成为现代艺术家,让评论家歌颂你的杰作,即使这被看成是都市异化的象征,“像一切伟大的艺术一样,它们一直在那里,而你是第一个发现它们的人。像一切伟大的艺味一样,这个十字路口会比你更有生命力。”也许回来之后新的自我是建造城市的开始,也许建造之后还会离开,但是和百老汇大道彼此了解,“迈开步伐,不断向前走,这是他和百老汇大道之间达成的协议。”

他们是怀特海德写下的她:纽约的诸多大桥中,她最喜欢的还是布鲁克林大桥。这是一座免费通行的大桥,她行走着就是把想要摆脱的东西放进这个接收的容器里,那些难民们朝着和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在想也许他们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她正在放弃那些她在寻求的东西。”但是有一个男人一直在观察她,从自己公寓的窗口跟踪着她懒洋洋过桥的足迹,当她停下来的时候,他总是想要弄清楚她在看什么——也许他是为了和她在一起,是为了有机会陪她走过这座桥,他的观察、他的思考,是把她当成了一个道具,变成他狂热世界的一部分,而她当然也就成了许多尘埃中的一粒。但是她并不自知,她在前行,看见了曼哈顿岛的长度,看到了南段的高楼大厦,她不为这一切所动,“她像大街和大桥一样固执”,因为她丢失了进入城市的钥匙,她在今天选择了一条新的道路,最后从布鲁克林大桥上消失于茫茫人海,“在城市章程中清清楚楚写着:我们有消失的权利。这座城市忙着掩埋一切痕迹。这是不变的定律。”

他们是你,是他,是她,是每一个纽约人,是每一个纽约客:在中央公园里,一对男女占据了面对面的两张长椅,然后摆出姿势注意对方的目光;一个小女孩用粉笔画了跳房子的图案和圣母玛利亚;在地铁上,她一个人演练着半程申请工作的面试,在个人简历中找到了两处拼写错误;在时报广场,他登报寻找“亲爱的时报广场上的人们”,但无人回应;军舰上下来休息的水手已经乘船离开;跳康康舞的女孩子靠着盘尼西林来止痛,不入流的拳击手在被打得天旋地转后选择了退休……每个人都在经历纽约的四季:在冬天下雪的时候,清晨的人们行走在积雪的路上,“我们沿着彼此走过的路走,会让雪中行走变得容易点。第一个走出这条路的人,没有获得赞歌或纪念碑,只留下了他的足迹。”在中央公园,春季的第一天来临了,人们在哪里寻找撼动的解药,却对生物界应有的变化茫然无知;在夏天的时候,康尼岛的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地球似乎正朝着太阳撞去,人们在海滩上度假,而一切东西都在沙子里失踪,“这个沙滩位于世界上最神奇的子午线之一上:顺着大海一直游过去,你会到达英国,钻一个洞穿过地球,你会到达中国。”

纽约有中央公园,摄影师潜伏在那里,用镜头捕捉真实生活中的幸运与不幸,草地的那片区域现在关闭了;纽约有著名的时报广场,“把大都市这个概念用文火慢炖,直到它缩小成几个街区,撒上点天花乱坠的宣传,加上一勺子烦恼。”再加一些傲慢调调味;纽约的康尼岛已经成为了收容所,“这里有多年前停产的产品标签,风光不再的香烟屁股,螃蟹的钳子,还有从原生地漂来的木片。”纽约的地铁世界闻名,在这个鬼怪车站里,无处可逃的人正慢慢堕入地狱,“你会在这站下车。下车,快点,不然你将永远困在地下世界里。”纽约下城的夜店大门从不眨眼,“邪恶的新技术甚至可以让这些大门分辨出渴望夜生活的家伙都是些什么人。”在这些地标建筑之外,每一个纽约人都会在闹钟响起的清晨出门,“就像最厉害的神一样,它知道怎样把天堂分成很多部分。”会遇到下雨的天气,“整个纽约其实只有二十把雨伞,它们在人们的手中不停传递。它们像一群专门勾引良家妇女的浪荡公子。我们从雨伞身上领会了失去。”也遭遇交通高峰,“在这一带,几有没有哪座大楼称得上有人性,但从人流阴沉的脸色来看,有些人正在变成建筑的一部分:钢铁般的骨骼,砂浆般的血液,一眼望不到边的花岗岩。”

不管是你、他或她,不管是冬天、春天和夏天,也不管是下雨天晴白昼夜晚,纽约让每一个纽约人都成为纽约客,而每个纽约客都在建造自己的纽约,这是人和城市的互动游戏:

这个城市会带给你成就并且嘉奖你,也会逼你犯下罪行然后惩罚你。当她站在街角等着变灯的时候,仿佛找到了谜语的答案,看她的脸,她在对着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微笑。面对这纯真而闪烁的光芒。当他们看清楚了这个城市,总会有一点点奇怪的感觉。她被困在这个街角,人群避开她,仿佛她是一个先知,或者无家可归的人。避开这些人,就像你要避开那些翅膀可能会碰到你的天使一样。这种孤独的感觉是最糟的,因为你无法和别人分享这种体悟,只能独自承受。那就独自承受吧。没有理由让其他人轻易得到这种觉悟。像一个真正的纽约客那样说话吧。

嘉奖或者惩罚,纯真或者迷惑,天使或者恶魔,群体或者独自,“像一个真正的纽约客”那样,纽约是陌生的,是梳理的,是迷失的,甚至是虚构的,也许在建造了自己的城市之后,每个过客的存在就是为了最后离开,“肯尼迪机场”打开了离开的出口,打开了离开的通道,经历了一些故事,唤醒了一些记忆,谈论着一些事件,最后在离开时也有了真正的告别,但是纽约还是那个纽约,你我也都是纽约客:从宾夕法尼亚车站下车而抵达,然后从肯尼迪机场登机而离开,“视线越过灰色的机翼,你会看到纽约这座城市赫然在目,长长的街道,林立的塔尖,无法言表的拥挤和忙碌,当你试着去理解眼前的景色,你忽然意识到,你从未真正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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