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8时间和大地一样平坦
我们尘世的面容只是一次持续追逐的中间三分之一,上游的一个点。
——勒内·夏尔《未来的迟缓》
上游的一个点,已经指明了方向,像矢量一般,最终找到追逐而来的目标。昨天辗转回来,从广州回到杭州,带着并不沉重的行李,参加的是高中同学的聚会,惊喜在于毕业之后一直没有见面的同学回来了,寒暄,拍照,一段被拉长了27年的时间就在一个冬季的夜晚浓缩成了一个点,顺流而下,如流水一般汇入了现在的时光中。
27年未见而终于相见,是一种惊喜,但是这重聚还有另一种空间意义的启示,同学是从深圳抵达这里的,而刚从广州回来的我展开了一幅颇具想象性的画面:也许在同一时刻坐上不同的航班,但是殊途同归在于一个共同的起点:南方以南的广东,也在于一个共同的终点:某个一起读书的城市,城市里某条熟悉的街道,以及某个大家坐在一起的饭店。当27年陌生的同学都在上游成为顺流而下的一个点,当27年后在下游汇聚成同一条河流,是不是这个世界太大了?是不是时间本身就是一种游戏?所谓尘世的面容是不是真的在时空的交错和相逢中会保持“持续追逐”的状态?
其实,从入秋的广州回来,从纪录片有关的广州回来,一周还没有走向终点,今天无疑是回来而继续工作的最后一天:一样是早起,一样是食堂吃早餐,一样是九点开始的例会,一样坐在办公室右侧的位置上,也一样在废弃的屋子里午睡——当一切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仿佛空间从来没有过断裂,仿佛时间在一体的过程中保持着原貌,造成的错觉是:南方以南的四天时间都是一种幻觉,如梦境一般,出现了从未见过的小蛮腰、东塔和西塔、大剧院、博物馆、黄埔军校,一闪而过,即刻恢复如初,甚至上游的那个点早已经随着被河水湮没,平静的水面再也泛不起涟漪,水在水里,水在水上。
说过是一种错觉,不是上游的一个点被湮没而消失,而是尘世的面容本就不会制造意外,当回到了日常轨道,窗还是窗,门还是门,会议还是会议,走廊还是走廊,时间平坦地没有起伏。但是,顺流而下的日常,却一定抽离了我在场的那部分时间,空空的位置一定是没有人坐过,拥有密码的电脑一定没有人开过,甚至于某种请假,都明显地制造了缺席的现实。而这种缺席在时间的上游终于变成了延宕,它深刻地在“或。者”里留下了印痕:已经有二十多篇博客变成了存目的状态,在只有标题的世界里,它们显得冷静,显得孤寂,草稿而已,甚至远远地被时间忘在了永不在场的过去。
这个上游被湮没的点出现在还酷热的九月,从七楼到三楼,从一个人到六个人,以及从十六年的岗位到新的位置,原有的秩序被抽离了,在极度的不适应中,世界其实呈现出某种变形和扭曲,博客终究无法静心下来书写,再加上施秉行,时间被越拉越长,而终于在抓住一切空隙中逐步补充了存目的文,却又在一次出行中,制造了更多的空白。三个月,以及更长时间,都会处在这种有些焦虑又必须书写的强迫症中,那个从上游而来的点,其实早就成了一个漂流物,在水和水的追逐中,随波逐流,当方向不明,目标不明,尘世的面容其实早就苍白一片——从还酷热的九月到阴冷的十二月,仿佛季节也未曾转变,在固有的虚无中,时间终于停滞不前。
“在新的遗忘面前,天空唯一的云朵就是太阳。”该对说谎的人说谎,该让永恒变成短暂,该在石头上铭记不朽,无论是出去还是回来,无论是离开还是重聚,无论是缺失还是坚守,其实在过不去的时间里,遗忘便是消除高低不平的曲折,便是去除自我的偏执,便是湮没于斯而不发出一点叫喊,“即便广场狭小,处处是墙壁,坍塌之后复又重修。”坍塌之后复又重修,重要的是,重修之后复又坍塌,一片废墟,平坦如昔,上游的点在河流的深处,被铭刻的石块在大地深处,每一个不安的灵魂都在时间的深处,覆盖着,终究成为坦荡的、无垠的、没有神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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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前:广州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