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2-18《爬虫惧》：卡夫卡在暗处
“Bug Crawls”，短片片名中其实没有“惧”，不管是甲虫本身拥有的恐怖性还是由它产生的恐惧感，似乎都不存在，它只是在爬行，从地上爬行，然后顺着房子向上爬行，爬到屋顶之后继续爬行，最后甚至坠落下来四脚朝天在那里挣扎，何来这爬行带来的“惧”？
惧是惧怕？但是这一只爬行的甲虫在这部由石板画完成的定格动画中，的确在比例中呈现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这是以房子为参照物而带来的“巨大”，甲虫几乎是房子的一半，如果房子是人居住的房子，那么这只甲虫就是巨大的存在。惧是恐惧？的确，当甲虫出现之后，至少在声音上制造了某种不适，“沙沙”的声音传来，它是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它是不断接近目标的脚步声，还有整体性的黑白剪影，在夹杂着闪电的氛围中有一种异形世界的感觉。但是除了巨大带来的惧怕和氛围制造的恐惧，再无其他的“惧”，甚至当甲虫坠落杂地上奋力挣扎，却无法翻身，还有一种进入童话之后的感受到的童趣和可爱。
但是，这背后传递出的另一个疑问是：人在哪里？因为有烟囱的房子在，它预示着这是人类生活的世界，这是人类的日常生活，当人没有出现却出现了巨大的甲虫，是不是带来一种被毁灭的末日感？或者在另一种解读中，这只甲虫是不是人类异化的符号？甲虫就是一个异化的人，它爬行，它坠落，一切都是人的行为，也是人的生活本身，而当坠落无法翻身，也是人陷于困境的隐喻，而且没有同类可以帮助他，人就这样独自挣扎最后甚至就这样死去，如此，这是不是一种令人恐惧的想象？如果把甲虫看作是异化的人类，如果把爬行看作是生活，如果把坠落看成是困境，那么他爬行的过程也可以看作是整个人生的写照。
| 导演: 大卫·林奇 |
甲虫从画面右侧缓缓爬过来，而画面左侧出现的是漂浮着的东西，像是汽艇；当甲虫沿着房子向上爬行，飞艇还在向右移动；甲虫爬到了屋顶，飞艇依然没有停下运动；当甲虫从屋顶坠落，飞艇还是按照自己的轨迹前进。大卫·林奇无疑制造了关于运动的双重叙事：左和右，上和下、大地和天空，它们是独立的，它们也是对立的，在屋顶时甲虫最接近飞艇，但是彼此错过了，当甲虫坠落，飞艇还是没有改变轨迹，所以在左和右、上和下、天空和大地之外，还有错失，还有坠落和继续飞行的不同命运，甚至当甲虫爬上屋顶，是不是把飞艇看作超越自身存在的目标？当它坠落，也是理想和现实的对立。
这是不是慢慢变成了一种无法改变现实却又陷入更深困境的命运写照？对于这一只异化的甲虫来说，这样的命运安排似乎就进入到了卡夫卡的叙事之中，就变成了大卫·林奇的“变形记”，所以当最后镜头推近这所房子，当房子的门打开，林奇打开的是另一个“惧”的世界：里面有水管，水管似乎在排蒸汽，在一明一暗的光线变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会忽然从门后面跳出来吓你一跳，“惧”被打开，“惧”被拉满，“惧”是一个即将发生的瞬间，但是什么也没有，整部电影在房子和门的淡出中结束。门被打开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又似乎一切都在发生：飞艇还在沿着自己的轨迹前进，甲虫还在那里挣扎，门被打开必定有一个打开它的人——也许在暗处的就是卡夫卡，不现身却无处不在，他是一切恐怖的创造者。
《爬虫惧》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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