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1《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身心一起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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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有冲击力的电影海报:向着,向前,再向前,从房间出门,从楼梯下去,从街角转弯,向前奔跑的尤利娅面带笑容,这是生活的激情释放,这是恋爱的狂热追求,对于她来说,这个城市,那些行人,都成为了她奔跑的背景,在他人时间完全停止的那一刻,世界只属于她,属于正在条形码烘琣店里等待她的埃文德,属于她冲破束缚即将迎来的新恋情,属于她一直追求终于可以抓在手里的自由。

“新时机”,关于“尤利娅生命的十二段律动”的第五章,充满魔幻现实主义的篇章让尤利娅成为一个勇敢的女人:在房间里泡着咖啡被停止在时间里的阿克塞尔是她做出决定要放弃的男人,而在烘琣店里一直等待她的埃文德是她投身入怀的另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在身后,一个男人在前方,一个男人停滞了,另一个男人迎接她,而在两个男人之间,是身为一个女人的自己。这是富有隐喻意义的场景,当女人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当女人在旧爱和新欢中做出选择,似乎整个世界都会为她让路,似乎所有时间都提供了背景,但是这属于尤利娅的“新时机”是不是让她迎来了全新的生活?是不是从此摆脱了“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束缚而成为可以主宰的自我?

让时间停止,本身就充满了童话色彩,本身就是一种幻觉的展现,即使尤利娅真正和埃文德牵起了手,在他人的生活静止中拥抱热吻看日落看夜景,即使告别埃文德回到阿克塞尔面前,在时间继续中告诉了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我不再爱你了。”对于尤利娅来说,这依然是一个隐喻意义大于现实意义的段落,依然会把她推向“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身份属性中——尤利娅为什么不能主宰自己的“新时机”?尤利娅为什么不能摆脱“最糟糕”的命运?在两个男人前后的夹击中她又如何真正抽身而出?在12个章节、一个序言和一个后记组成的人生篇章中,“序言”的旁白式介绍其实说出了尤利娅真正陷入的困境。

“尤利娅对自己很失望。”作为一个曾经的优等生,因为身边有太多干扰,所以必须以断网的方式来克制自己,但是这种克制同样带来了失望,起先她在医学院学习解剖,但是尤利娅觉得自己的兴趣在于人的灵魂而不是身体,她认为对身体的操作让自己成为一个木工,所以她转向了心理学,心理学老师认为她是一个出色的学生,在课堂上老师举例和她相遇并“相互吸引”,这当然是抵达心灵的一种吸引,但是尤利娅却发现自己还是喜欢视觉化的生活,于是又放弃了心理学,开始成为一名摄影师。从身体到心灵,从心灵再到视觉艺术,尤利娅的人生其实画出了非此即彼的一条轨迹,正是这条轨迹,让她建立了一种关于选择的二元论:要么身体在路上,要么心灵在路上。

和阿克塞尔认识,对于尤利娅来说,当然是一次抵达心灵“相互吸引”的爱恋。作为著名的漫画家,尤利娅对阿克塞尔的好感似乎就在于艺术打开了心灵世界,即使她骗他说读过他的漫画。在两个人上床之后,这个关于心灵契合的爱似乎又遇到了身体问题,阿克塞尔当场就对她说,不要再见面了,因为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一旦真心投入可能会陷入恶性循环,尤利娅觉得有道理,她开门准备离开,但是在犹豫之后还是推门而入,扑在阿克塞尔的怀中其实就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我不在乎年龄上的差异,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于是两个人开始了同居,对于尤利娅来说,这是抛弃身体束缚心灵融合在一起的象征,但是这本身就是非此即彼的选择,所以当阿克塞尔带她去度假,遇到了阿克塞尔已婚的朋友,另一个问题出现了:阿克塞尔认为自己年纪不小了,所以恋爱之后很直接的一步就是结婚生孩子,但是当阿克塞尔提出要造人时,尤利娅显得局促不安,在她看来,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而且真正的恋爱为什么非要生孩子?那天晚上卡里安娜和丈夫因为小事发生的争吵,无疑让尤利娅更为不安,内心隐约觉得,生孩子可能会解构他们之间真正纯洁的恋爱关系。

导演: 约阿希姆·提尔
编剧: 埃斯基尔·沃格特 / 约阿希姆·提尔
主演: 雷娜特·赖因斯夫 / 安德斯·丹尼尔森·李 / 赫伯特·诺德鲁姆 / 汉斯·奥拉夫·布雷内 / 玛丽亚·嘉西亚·狄·梅奥
类型: 剧情 / 喜剧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挪威 / 法国 / 瑞典 / 丹麦
语言: 挪威语
上映日期: 2021-07-08
片长: 128分钟
又名: 尤利娅生命的十二段律动 / 世界上最坏的人 / Julie (en 12 chapitres) / The Worst Person in the World

无疑,当初投入阿克塞尔的怀抱,现在拒绝答应他生小孩,尤利娅都是将身体和心灵割裂开来,她认为,身体是身体,心灵是心灵,过分关注和身体有关的一切可能会影响心灵之纯洁,而心灵之不安也无法通过身体的满足来化解。身体/心灵处在一种二元对立中,也正是这种二元对立,衍生出了另几种对立关系:现实/艺术、他者/自我,以及男权/女性。在关于孩子的讨论中,对于尤利娅最不舒服的不是阿克塞尔都孩子本身的渴望,而是她觉得这是阿克塞尔男权意识的体现,甚至这种男权意识被泛化到了她的身体是被插入的状态,在后来她写在电脑上的一篇文章中,她就认为口交才是男女平等的表现,因为它不需要男性用插入的方式体现优越性,不插入也不会带来生殖问题。这是尤利娅女性意识甚至女权意识的激活,但实际上这种意识建立的是一种可怕的对立,尽管阿克塞尔开玩笑地认为她写文章是一种“智力伟哥”式的刺激,但是对于两个人的感情来说,其实已经走向了裂变。

遇到埃文德也是一样。这是一段名为“出轨”的场景,尤利娅和阿克塞尔出席他的漫画签名活动,但是在众多漫画迷要求阿克塞尔签字的情况下,尤利娅感到自己被冷落,这是男权/女性意识的再一次对立,于是尤利娅提前离开,她一个人走在路上,一个人看日暮,一个人忧伤落泪,然后走进了谁也不认识的聚会现场。在那里她看到了同样孤独的埃文德,正是这种惺惺相惜让她在心灵上产生了共契感,于是他们开始聊天,但是在没有和阿克塞尔分手的情况下,尤利娅觉得自己不应该付出自己的身体,而埃文德也告诉她,自己曾经出过轨,所以不会再犯了。两个人都遵守身体出轨的界限,但实际上他们在出轨的边缘疯狂试探:他们互相闻对方的腋下,他们一起坐在床上喝酒,他们聊到做爱,他们将烟圈吐到对方嘴里,他们甚至在卫生间里看彼此小便。没有抚摸,没有插入,没有做爱,他们就是在“保卫身体”的行为中不走进出轨这一危险区域,在他们分开的时候,埃文德甚至还自鸣得意:“今晚我的确没有出轨吧。”

身体是属于各自的身体,身体没有出轨,但是这正是他们将身体和心灵完全割裂的表现:在疯狂而暧昧的接触中,身体是清白的,但是心灵呢?甚至在这场心灵互相碰撞的游戏中,身体已经以外在的方式进入到了彼此的意识中。所以尤利娅念念不忘埃文德,所以埃文德在书店偶遇尤利娅之后暧昧地邀请她,所以尤利娅心旌摇动开始和阿克塞尔的疏离——终于尤利娅迎来了自己的“好时机”,在将时间停止之后勇敢地迎向了自己的爱人,完成了“出轨”,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无法忽略的问题是:身体永远和心灵在一起,心灵出轨必将伴随着身体出轨。但是尤利娅在完成出轨之后,依然执著于二元对立的矛盾,在她将时间恢复之后,告诉阿克塞尔自己要离开他的真正原因:“你太强势了。”强势就是男权,自己就是一个弱势的女性,就是一个被插入的对象,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但是在投入埃文德的怀抱之后,尤利娅依然没有走出这个二元对立的观念,“自恋闹剧”便是女性意识再次爆发却归于寂灭的象征。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电影海报

在埃文德那里,朋友阿迪发现了埃文德的“迷幻蘑菇”,尤利娅像吃零食一样咬进了嘴里,之后迷幻蘑菇发生了效用,尤利娅进入到了迷幻世界里:她发现脚底下踩着的是一片大海,在四肢酥软的情况下,她看到了衰老的自己,乳房已经下垂,皮肤已经松弛,皮肤上的皱纹已经成褶,但是在这种垂垂老矣的情况下,尤利娅还是自恋着,她看到了不关心自己的父亲,看到了强势的阿克塞尔,他们在自己面前成为了弱者……迷幻的尤利娅进入到了自恋的闹剧中,而这种自恋闹剧正是对所谓男权的反抗。但是在这个迷幻故事中,却没有埃文德,因为在她看来,埃文德活在自己的心灵世界中,同样不希望要小孩,同样有一个忘记自己生日的父亲,所以他们的爱情从来不是肉体至上主义——就像那次和身体无关的相遇,根本够不上“出轨”的条件。

将身体/心灵、男权/女性、艺术/现实变成一种二元对立的存在,尤利娅显然把自己推向了割裂的现实,而实际上,身体和心灵是一体的,男权和女性是相互的,艺术和现实也是同源的:她和埃文德相遇而不出轨,她让时间停止而拥抱,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关于生孩子的问题,阿克塞尔只是一种常规的思路,尤利娅却要将其变成一种性别意识,还有艺术问题,在一次访谈中,阿克塞尔认为自己的作品没有表现出男权意识,“艺术是为了让人们快乐”,但是这个观点遭到了嘉宾的驳斥,因为他的漫画中提到的了“妓女”,而对他提出反对意见的正是女性。二元对立带来的是幻觉,是闹剧,是“第一人称”的优越感,但其实,它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谎言,尤利娅的父亲在她生日那天没有赶来,借口是前列腺的原因,而这个身体原因背后正是对孩子的冷漠;埃文德曾经的女友萨瓦尔关注气候变化,关注生态环境,而当尤利娅从埃文德的手机中看到她练瑜伽的照片,认为她只不过是打了所谓环保的幌子,甚至认为埃文德还关注她是没有忘记她……

直到有一天,尤利娅发现自己构建的真的只是一个幻觉世界,“第一人称单数”的篇章名指向的便是这种自恋的崩塌。她得知阿克塞尔病了,而且是绝症,于是她去医院看望了阿克塞尔。阿克塞尔正在病房里听劲爆的摇滚,还手舞足蹈起来,当他发现尤利娅,便谈到了两个人存在的误解。阿克塞尔告诉她的是,得知自己患了绝症后,喜欢看一些老电影,听以前没有听过的歌,这看起来是一种怀旧,但其实更是对生命逝去的某种恐惧。阿克塞尔得了绝症,这当然是身体上的疾病,而随着时间推移,身体将最后归于寂灭。但是身体之痛同样带来心灵上的变化,怀旧也好,恐惧也罢,都是面向心灵意义上的自我,而这个心灵永远和身体有关,它们是合一的。埃塞克斯谈到尤利娅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你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感情,你是我的挚爱。”这个定义没有区分所谓的身体和心灵,而说到当初关于孩子的问题,阿克塞尔也没有说到是因为对年龄偏老的担忧,而那个时候尤利娅已经怀孕了,她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了阿克塞尔,阿克塞尔对她说:“如果他是好人,就生下来吧。”

似乎阿克赛斯从来没有变,他依然觉得尤利娅是自己的挚爱,觉得她是一个好人,当初所谓的爱,也是身心同一的付出,而孩子的问题,也从来不是男权意识作祟,当然他也没有责怪尤利娅,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他带着尤利娅来到了自己以前的公寓,让她看见那块激发他艺术创作灵感的彩色玻璃——艺术来源于生活,艺术也永远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住在这间公寓里。”这是阿克塞尔最后的心愿,永远在一起就是不割裂彼此、不区别彼此。生与死,无疑将生命变成了一个统一体,它将尤利娅推向了自我审视的新阶段,在阿克塞尔去世之后,她经过了那幢公寓,在注目中仿佛看见了和身体在一起的灵魂;孤身一人回家之后,冲澡中她发现了红色的血,孩子流产了,身体之痛带来了心灵的另一种蜕变——“后记”中,尤利娅从书店的窗口望出去,是埃文德抱着一个孩子,然后和他的妻子恩爱地离开,尤利娅面带笑容目送着他们。

这是故事的终结,这是人生的开始,或者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孩子,都是尤利娅自我书写的一个虚构故事,而现在她终于可以把自己完全放进人生这部书里,没有身体与心灵的对峙,没有男权与女性的对抗,没有艺术和现实的对立,当这一切所谓的二元对立都被解构了,我才是真正属于第一人称的我,就像阿克塞尔所说:“我希望让你看见一个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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