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2-04《圣蛛》:神圣而罪恶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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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2个小时就可以消灭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少年阿里在模仿了父亲杀人过程后说,而一部电影的长度也差不多2个小时,当16个女人在2个小时内死于“圣蛛杀手”之手而被消灭,当一个女人在2个小时之内的叙事中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杀手绳之以法,2个小时对应的是两个维度:杀人的过程和电影的文本,一种通往罪恶,一种则是揭露,一种叫“圣战”,一种则是拯救,它们在何种程度上是一种呼应的状态?

不妨首先从电影叙事来看,在片名出现之前是长长的序曲,序曲就是两个小时的杀人样本:女人在镜子前换衣服,裸体的背部是几块淤伤,换好衣服后对着正在熟睡的孩子说马上回来,然后出门,之后进了洗漱间换了鞋又化了妆,在广场附近,有出租车直接拒载,因为司机说他从来不载妓女,女人在和不同的客人干完之后坐上了一辆摩托车,摩托车车主带她到房子里,但是在进门之前女人说自己不在状态,于是想要离开,男人不由分说用头巾将她的脖子扼住,女人拼命挣扎,“我还有孩子……”男人没有放手,女人在绝望的目光中死去,男人用摩托车最后将她抛尸于荒地。

序曲不到十分钟,作案的过程也仅仅只有几分钟,但是几分钟也成为2个小时杀人的浓缩,杀人的男人就是圣蛛杀人萨伊德,女人是妓女,也吸食毒品,晚上的交易似乎是她维持生计的来源,但是当她死于萨伊德之手,那个睡梦中的孩子将永远失去母亲,孩子之后的故事在电影里成为了空白,这也是女性死亡带来的空白。这是第一个女人之死,之后的15个女人均死于萨伊德手下,电影在复数般的女人之死中,只选择了几个典型人物:格索拉也是在广场坐上了萨伊德的摩托车,然后萨伊德将她带到了自己的家里,在趁妻子法蒂玛和孩子不在的情况下,用同样的方式扼死了咬了一口苹果的格索拉,萨伊德在处理尸体的过程中,差点被后来回来的妻子发现,但是她最后还是顺利抛尸,而在发现尸体的现场,警察发现格索拉已经有了身孕;另一个被萨伊德杀死的是一个胖女人,萨伊德完全用同样的方法想要置她于死地,但是女人强悍的身体让他费了不少周折,在被杀死之后还发出了诡异的笑声,而在抛尸中,由于体重原因,萨伊德从楼梯上摔下,在运上摩托车时,车子发生倾倒,最后还是完成了目的,但是因为手受伤,在处理第17个女人时,他终于失败了,而这次失败也导致他的罪行暴露。

成为他目标的第17个女人,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女人,就是阿尔祖·拉希米,她是一名记者,是在听闻发生在伊朗最神圣的城市马什哈德“圣蛛”杀人案之后前来调查的,当她终于决定诱捕萨伊德的时候,她成为了杀手的第17个杀人目标。如果萨伊德没有受伤,拉希米很可能是她成功完成任务的再一个受害者。诱捕当然是一个计划,在广场坐上摩托车的时候,拉希米后面还跟着马什哈德当地媒体的朋友沙里菲,但是萨伊德的摩托车开得太快,沙里菲的汽车竟然跟丢了;去了萨伊德的住所之后,拉希米在卫生间准备好了那把刀,当她面对萨伊德的时候,双手在不停颤抖,这提高了萨伊德的警惕,他认为面前的女人根本不是妓女,或者就是一个新手;在准备扼死拉希米的时候,萨伊德受伤的手被撞到,这使得他在痛苦中松手,拉希米拿出刀让他开门,但是萨伊德在开门一刹那夺走了刀,之后发动了第二次进攻,但是拉希米还是躲开了,接着她对着窗户大喊救命,萨伊德举足无措,拉希米趁机逃离,而萨伊德的罪行也由此暴露,第二天他就被带到警察局。

杀人过程是电影叙事中最暴力的部分,但是阿里·阿巴西显然并没有完全讲好这些故事,那些女人的死似乎太过容易,竟然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拉希米的成功逃脱又充满了偶然,她假扮妓女在广场接到的第一个“客人”竟然就是萨伊德,这种钓鱼式“诱捕”的成功率抬高,也免去了拉希米身体付出的代价,如果她是在成为“妓女”之后才真正找到凶手萨伊德,对于最底层女性命运的体验会让她更有代言权;在萨伊德作案的现场,拉希米孤身一人面临着同样的死亡,只要萨伊德再谨慎一点他就能在2个小时之内再次完成使命,但是仅仅是自己的失误,就让他最后走上了不归路,这一段叙事也缺少可信度……如此,阿里·阿巴西几乎是在讲一个预设好的故事,一切的偶然成了必然,一切的过程都归结于结果。

导演: 阿里·阿巴西
编剧: 阿里·阿巴西 / 阿富辛·卡姆兰·巴赫拉米 / Jonas Wagner
主演: 扎拉·阿米尔·阿布拉希米 / 迈赫迪·巴杰斯塔尼 / 佛罗赞·詹姆希德内杰德 / 梅斯巴·塔勒布 / 阿拉什·阿什坦尼
类型: 剧情 / 惊悚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丹麦 / 德国 / 瑞典 / 法国
语言: 波斯语
上映日期: 2022-05-22
片长: 118分钟
又名: 圣诛(港) / عنکبوت مقدس / Holy Spider

杀人现场的暴力,无辜女性的死亡,无非是在解构“圣蛛”的意义,被杀者都是女性,尽管她们吸毒、卖淫,但都是为生活所迫,当她们被杀,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连带着对孩子或家人的戕害。所以,“圣蛛”的片名就指向了一种反讽和悖谬,按照萨伊德的说法,他杀人是为了清除肮脏的街道,是为了净化这个世界,所以他把杀人说成是“对邪恶发动的圣战”,但是当杀人行为被神圣化,当神圣化的使命消灭了生命本身,这不也是一种邪恶?只是对于原教旨主义者的萨伊德来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悖谬逻辑。这是一种宗教对世俗的异化,萨伊德毫无罪恶感的杀人,是这种异化的体现,但是阿里·阿巴西显然并不只是为了展示这种异化,他甚至故意淡化宗教的影子,想用另一种视角还原萨伊德作为一个人的存在:当他杀死索格拉的时候,竟然将脸凑到她那里,并说了一句:“对不起,真主。”在拉希米最终逃离,萨伊德自己将脸蒙起来,倒在沙发上竟然哭了起来;当他被捕入狱,从监狱的窗口伸出手,借住了从天而降的雨水,并用雨水洗脸……不管是对女性下意识的亲近,还是失败之后的哭泣,或者是用雨水洗脸,都是在人性的意义上的某种忏悔。

但是人在这里必然被涂抹的,阿里·阿巴西甚至也将拉希米也从单个的人变成了一种符号化的存在:女人,从而凸显了电影对社会的投影。死去的都是女人,是最底层的女人,拉希米来到马什哈德,也见证了整个社会对女人的另眼相看,她订了酒店的房间,但是在办理入住的时候却因为是女性而被取消了单独住房的权利,拉希米说自己是记者才允许入住;她和同行的沙里菲谈论起这个案件,沙里菲告诉她,这里的水太深,让她不要再卷进来了;去见法官的时候,法官甚至在她面前说“殉道者是真主定下的”,所以他们的死是真主的安排;在警察局,警察似乎含糊其辞,对案件也在极力回避,在宾馆里,警察局长找到她,还表达了占有她的想法,在拉希米的反抗中,他留下的是“你也是一个妓女”……从酒店对女性的拒斥,到广场上对妓女的鄙视,从男性同事对她的警告,到社会权力机构各种男性对她的威胁,承担为女性发声使命的拉希米是就是一个女性的符号,所以她才会一针见血地指出:“一切都是为了保护男人……”

《圣蛛》电影海报

从宗教问题上升到社会问题,这是阿里·阿巴西在这部电影中试图打开一个更大的窗口,男人和女人的对立呈现的是社会整体对女性的压迫,当社会患上了可怕的厌女症,女人只能是牺牲品,只能是受害者,底层出卖身体的女性被“合法”地杀死,像拉希米这样掌握着一定话语权的女性也受制于这个社会,而更为荒谬的是,女性又称为这个整体社会的一部分,萨伊德的妻子法蒂玛在萨伊德隐秘作案的时候,曾怀疑他将女人带回家,这是基于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怀疑,但是这种怀疑根本不具有对丈夫的约束权,她在家里也只是一个“女人”,但是当萨伊德的案情公开,她极力支持丈夫,她甚至对儿子阿里说:“你爸只是在惩罚不检点的女人,她们都是坏女人,她们罪有应得……”而阿里作为男人,在这样的教育中也承担起了作为男人应有的职责,在萨伊德狱中对他再教育的加持下,阿里也完成了一种精神上的继承,在最后拉希米观看采访的录像时,阿里就在家里“演绎”了父亲圣战的全过程,并且让自己的妹妹扮演妓女,从引入到扼喉到抛尸,从现实变成了模拟,但是模拟的录像带具有更大的伤害性,因为妹妹扮演妓女,自己扮演杀手,“圣蛛”的悖谬性在这对兄妹中成为了现实。

不仅家里的妻子、儿子、女儿成为了这个寓言不可分离的一部分,社会上的公众也表达了对“圣蛛”的支持,他们形成的力量把杀人的萨伊德奉为英雄,无疑,在支持者中也一定有女人。所以“圣蛛”从宗教层面变成了社会层面的问题,而更为可怕的是,社会层面的问题,背后是有更大的权力系统在维持,当萨伊德被判处死刑,他的好友哈吉来到狱中,带来了拥有权力的哈哈尼,哈哈尼和哈尼很明确表示,明天的行刑让萨伊德不要害怕,“没事的,这只是一场表演……”并告诉他到时会有车将他接走。行刑那天,萨伊德面无惧色地走出了牢房,拉希米不解地问:还有鞭刑没有执行,于是狱警又将萨伊德带走,牢房里传出了鞭子抽打和犯人疼痛叫喊的声音,但是萨伊德根本没有被鞭刑,鞭子只是落在墙上,萨伊德微笑着大喊疼痛,这的确是一场表演;在萨义德要被带到行刑室的时候,拉希米想让自己在场,但是被拒绝了,在拉希米不在场的情况下,行刑正在变成一场“表演”——但是正当大家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哈吉的计划实施的时候,萨伊德却没有等来带走他的车,他看到的是那根套住他脖子的绳子,他发疯似地叫着“哈吉”的名字和“救救我,伊玛目阿里”那句话,但是迎来的还是最后的死亡——表演解构了处罚,而背后更多的表演解构了表演本身,哈吉和哈哈尼才是真正的表演者,因为他们代表的是更高的权力,是政治角力的一部分。

不检点的女人被杀,其中凸显的是宗教意义的“神权”;社会上女性受压迫,其中凸显的则是父权和男权的统治;最后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当个体的命运受制于政治,它的背后则是君权,在这个被神权、父权和君权统治的社会里,“圣蛛”所折射的是现实一种,所以电影的社会或政治意义大于文本意义,而电影本身具有的社会学意义也被凸显出来:扮演拉希米的主角是扎拉·阿米尔·阿布拉希米,她在16年前就被男演员偷走私密性爱视频,遭到对方恶意散播,还被极端民众死亡威胁,扎拉的经历就像是电影的一次现实版上演,“我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站在今晚的台上,尽管我热爱电影,但这也是一个美丽中带着许多羞辱的故事。”而当她以勇敢、反抗的女性形象塑造获得戛纳最佳女演员,伊朗文化部也公开发公文谴责,甚至有机构发出了死亡追杀,电影永远在现实中存在,阿里·阿巴西说:“电影应该去展示一些东西,而不是隐藏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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