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1-02 老宅之死

        冬日的阳光懒慵慵地照下来，暖和地想让人瞌睡。晒着的被单下面，一只肥壮的猫走过，舔着舌头跨进了那扇破旧的门。它是我的向导，10多年来，第一次走进老家近旁的这个老房子，在寂静的冬日暖阳下，光线很小心地穿透老房子的屋顶，沿着天井爬下来，我忽然觉得很是凄凉。
        这老宅的主人姓徐，和我家只有一间之隔，很小的时候，房子保存得很完整，里面住着徐家两兄弟和他们的子孙们，和我年龄相仿的一些孙子们则把这老宅当成是游戏场所，躲猫猫的游戏常在这里上演。天井将老宅分成很规则的东西南北四间，除了东边，其他的所有房间都是共通的，像一个迷宫，孩子们在幽黑的过道里行走，木板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因为地形复杂通道众多而成为最佳游玩场所。
        不知这房子建于何时，我不懂什么建筑学，所以无从考证，听闻是清末的，但其实应该是民初，因为这个小村的历史并没有长久到100年以上。小时候村里人统称为“大房子”，的确，这古宅是当时全村面积最大的，笼统住着四户人家20多口人，甚是热闹。那时这基本上是村里的政治中心，村里很多像分田、选举之类的“小队会”就常在这里召开，而一到过年，这里还是手工打年糕的场所。

        老宅应该是徽派建筑，以天井为中心，四面高墙围护，唯以狭长的天井采光、通风，外墙很少开窗，这是徽派建筑中典型的“四水归堂”。在印象中，四面高墙上开着的窗户很有特色，是精美的砖雕，有人物故事的，有汉字古语的，镶嵌在外墙上，看上去很是别致。而屋内木雕更是不胜枚举，案几、门框、窗棂上都是木雕刻花，繁复而精细。
        我猜想，原先的主人必是大户人家。10多年前，我曾在主人家吃过一顿饭，七十多岁的老徐右眼患疾，从小我就觉得他的眼里总是含着浑浊的东西。那天我以为他会告诉我关于这房子的历史，他却很认真地和我说起了我爷爷的故事，我没见过我爷爷，所以那时听着津津有味，却忘了询问这老宅的来历。
        数年之后，老徐死了。我出门在外久了，对老宅的印象越发模糊，对那里曾经的人也渐渐淡忘了，后来依稀记得，老房子东面一角被拆掉造了一幢新房，这是旧宅破败的开始，而今天当我走进这房子时，我发现已经空无一人，几只老母鸡和肥壮的猫把这里当成了家，天井里堆放着瓦罐和水缸，门窗已没有什么完好了，阳光洒下来，像是照进了许久不曾发生故事的历史里，发黄，尘封。
        其实和人寿终正寝一样，房子也会老去，也会和肉体一样灰飞烟灭，没有任何记载的老宅史当然最后只能付笑谈中，伴着一群母鸡的怀孕和肥猫的入眠，成为我经过时最后的想象。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