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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54·1971008·0416 |
作者: | |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 |
版本:1989年7月第一版 | |
定价:3.10元 | |
页数:298页 |
“美国正式形成其诗歌传统应在爱伦·坡之后,即19世纪初,而在这之前的美国诗歌仍没有摆脱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诗风。此后,美国诗人辈出,诗派纷杂,成为西方诗歌中的一大主流。《美国抒情诗选》上起独立前的殖民时代,下至20世纪末,共收录60多位诗人的百余首作品,较为系统地反映了美国诗歌发展的历史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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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54·1971008·0416 |
作者: | |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 |
版本:1989年7月第一版 | |
定价:3.10元 | |
页数:298页 |
“美国正式形成其诗歌传统应在爱伦·坡之后,即19世纪初,而在这之前的美国诗歌仍没有摆脱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诗风。此后,美国诗人辈出,诗派纷杂,成为西方诗歌中的一大主流。《美国抒情诗选》上起独立前的殖民时代,下至20世纪末,共收录60多位诗人的百余首作品,较为系统地反映了美国诗歌发展的历史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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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7·1971008·0415 |
作者:(法)兰波 | |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 |
版本:1996年11月第一版 | |
定价:6.10元 | |
页数:114页 |
感情极端的兰波在短暂的一生中对诗歌进行了全新的阐述,这位象征主义诗歌的代表将诗人比喻为“通灵者”,在语言的宫殿中触摸香、味、色,并引起思想与意念的震颤。兰波与他的诗一起成为法国20世纪初的象征,《醉舟》的意象、《元音字母》中的象征,均是法国诗歌史无前例的创造,而这种极端的创造也将兰波的艺术生命送入了地狱。本书共收录兰波诗作35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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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8·1970822·0405 |
作者:(苏)叶甫图申科 | |
出版:漓江出版社 | |
版本:1997年3月第一版 | |
定价:6.50元 | |
页数:145页 |
“我想把我为争取和平的斗争所能做到的一切都化作这部长诗。”《妈妈与中子弹》中,叶甫图申科用俄罗斯诗人惯有的对民族的深深忧虑创作了这部长诗,作为叙事抒情诗的典范,《妈妈与中子弹》以多重的音乐格律与流畅的语言表达了对革命、战争的理解。这部荣获苏联国家文学奖的作品表达了反战情绪,他希望保卫祖国、生命和做为人类化身的妈妈远离一切子弹和危险。全诗2000多行,气势如虹,是俄罗斯长诗的代表。本书为“白熊丛书”之一。
那么好吧,我们假定说,
炸弹会保全住我的保险柜,
因为保险柜是一件物品,
那么纪念册也会保全住,
因为纪念册也是物品。
但是如果说炸弹会把所有
可能读到我这本纪念册的人消灭掉,
那么,就是说,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九》
不曾加入烧炭党的意大利教授,教授在阿西西的单身寓所,单身寓所里的唯一地下室,地下室里用一把小钥匙打开的保险柜,保险柜里“旋着沉甸甸的圆环的/红丝绒纪念册”……一切都带入了隐秘的所在,隐秘的世界里那个秘密是不是关于上帝和人类的一切?它存在,它没有被炸弹摧毁,它是掩体里的幸存者,可是,它是不是还保有人类的温度?
打开的世界,在我和意大利教授共同抚摸的纪念册里,应该有被书写的历史,历史中有着自由,有着反抗,有着思想,也有着信仰,而这一切都是在战争中被幸存下来,只是在隐秘的世界里,似乎谁都不需要一间单身地下室,不需要一本纪念册,不需要记忆,甚至不需要掩体,因为在战争中的炸弹爆炸之后,还有更具摧毁力的中子弹——不管是炸弹还是中子弹,都将摧毁人类的温度:炸弹在战争中爆炸,而中子弹会在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之后响起。当人没有温度,或者所有的人都将成为一种物:和保险柜,和纪念册一样,人类也是物品之一种,甚至掩体也是物品,它无法保全卑微的生命。
“所有的/这个世界的所谓的强者/都是十足的阳萎患者。”农民被抓到钢筋水泥掩体里,是要播种奖章和制服纽扣,是要把“母鸡的嘎嗒嘎嗒的叫声”制成罐头;他们把无产者抓到钢筋水泥掩体里,是要用银叉子“在汽车发动机里/翻腾”,要用锯子劈木柴——农民和无产者在掩体里只是为了制造物品,制造让十足的阳痿患者变成所谓的强者,当强者以弱者的死亡为代价,他们不死的温度是不是是人类仅存的标志——一种不再是物品的存在?而教授却哈哈大笑,“是啊,上帝保佑,暂时还有温度。/人体的温度。”笑声中充满了对他们的蔑视,充满了对中子弹世界的恐惧,因为在这里,连上帝本身也成为了“一个丧失肉体的外壳”。
在意大利佩鲁贾的小城,在市立画廊里,基督的骨架已经被抽掉了,他是一个不再是“道成肉身”的救赎者,当肉身不再,外壳何以能带来信仰和思想?“橱窗的内容/使人丧失各种思想,/只有一种思想例外——/那就是买点什么东西。”买点什么东西,不仅让秩序在丧失思想中变成混乱,而且让信仰蜕变为一件件商品,在被打上“国际主义者”的商品世界里,每一个人都呈现了“漂亮的大腿”:意大利人的大腿长着粗硬的汗毛,这些汗毛穿透了伤口而长出来;斯堪得纳维亚人的大瑞青筋暴露,“青筋里搏动着峡弯里的碧蓝的海水”;德国人的大腿,长着红褐色的斑点,“好像是洒满了汉堡的芥末”;法国人的大腿,不管穿什么样的袜子,看上去都仿佛是裸露的;英国人的大腿,肌腱隐隐约约闪现;美国人的大腿,结实和笔挺得“仿佛篮球上的两根柱子”;还有拉丁美洲人的大腿,西班牙人的大腿,非洲人的大腿,日本人的大腿……
但是,在国际主义者的大腿展览中,三名中国大学生却不是展示着大腿,他们“没有留心/资本主义的大腿”,“彼此手挽手,/拒人千里之外地散步,/虽然有点儿惊惧,/但是紧密地团结,/犹如威武不屈的战士。”中国人是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作为旁观者甚至不关注资本主义的大腿,而成为团结的象征——一种外在于资本主义大腿世界的社会主义存在,似乎远离了所谓的国际主义;而在大腿展览中也没有苏联人的大腿,他们既没有从展览会上经过,也没有发表政治评论——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在工厂里,他们制作着巧克力糖和炸弹,他们闻着死亡的一切气味,甚至透过那种气味的集成曲感受到了“那件旧夹克的气味”——旧夹克将时间带进了历史,带进了记忆,当和两个佩鲁贾食品厂的童工一样,抚平了这件皱巴巴的夹克,那后面的字显现出来:““制止中子弹/和其他炸弹!”而且上面还打上了“十字叉”——当十字叉成为十字的形状,是不是也是一种救赎,是不是也是思想和信仰的回归?“因为十字架上/钉着加利利的木匠的儿子——/他的目光仿佛就是诫命:/‘不可杀人!’”
基督复活?基督曾经在1941年西比利亚农庄里出现,那时的老太婆为前线失踪的儿子祈祷,并且向圣像顶礼膜拜,它酷似“在塔什干/灌溉渠缓缓的汩汩的流水声中/拍摄下来的前线记录片里的/大胡子游击队员”,而现在,基督不在农舍里,甚至不在教堂里,它在少先队员的脖子上——他“认真地把红领巾挂在/挂钩上,/颈项上却依然戴着一枚廉价的小十字架”,那时它就在莫斯科动机游泳池的更衣室里,这是曾经破土新建苏维埃宫的地方,当现在变成了游泳池,当游泳池的少年脖子上挂着廉价的小十字架,是不是也是基督的复活?不管是游泳池还是廉价的十字架,基督至少作为一种符号还存在着,还被祈祷,还被膜拜,作为对信仰的补充,它似乎从1941年的战争时代到现在的战后时代,在十字架取代十字叉的世界里,还有着人体的温度。
但是那件旧夹克到底去了哪里?丧失肉体外壳的基督还能复活?国际主义的大腿展览会会翻开怎样的一页?作为一个观察者,“我”和基督之间的关系是隐蔽的,甚至是私密的,“我同耶稣基督的相互关系/相当复杂。/我没有去过教堂——/这在当时是不允许的,/也没有戴过十字架——/这在当时不曾风行”,在这种隐秘和复杂的关系里,我只把耶稣放在“农舍里”,只为了让那些老太婆位前线的儿子祈祷,也为我向卫国战争的母亲祈祷——因为,那件旧夹克上唯一的小窟窿就是母亲当时别过的那枚“国际支援革命战士组织”的证章,“这件甲克就是在世界革命的烈火中/也没有被焚毁,/无论在什么样的街垒战里/都不曾被子弹穿破。”仅有的一个小窟窿,代表着历史,代表着记忆,代表着卫国战争的胜利,可是,这没有挂着十字架的旧夹克也会成为拯救生命的象征,也会成为抗击入侵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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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甫图申科:可怕的是将来不会有人记起血液 |
“从前,战斗起来——/无论就本义/或者引申来说——/都是不信邪的。”战争就是战争,妈妈曾在前线的卡车上唱“喀秋莎”,曾经穿着闪耀的银光的裙子演出,作为“社会主义的夫人”,她曾经在1945年打开了铁盒拿出了卫国奖章,只是当奖章滑落砸到了小十字架,战争不是为了救赎,它意味着消失,“妈妈/赢得了/卫国战争,/但是输掉了/自己的嗓子。”甚至那枚别在旧夹克上的证章上的图案,是一扇监牢的铁窗紧紧抓着它的两只手臂,“是两只手臂/把铁窗扭断?/还是铁窗/扭断两只手臂?”铁窗和手臂之间的紧张关系其实揭露了战争的本质,不管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在炸弹的爆炸中,人类终将失去人体的温度,上帝终将留有没有肉体的外壳。
战争似乎已经远去,现在的妈妈在里加车站售报亭里出售各种报刊,旁边卖肉的卖菜的以及乳品店的女售货员都会拿着一本杂志阅读;妈妈还去了莫斯科小舞台工作,在那里和大名鼎鼎的演员为孩子们举行游艺会——当失去了嗓音的妈妈告别了卫国战争,告别了旧夹克,她的工作其实和过去、未来有关:那些游艺会的孩子带着过去的创伤,他们是奥斯维辛的儿童,是未出生的松密的婴儿,是贝尔法斯特和贝鲁特的儿童,是萨尔瓦多的儿童——他们是死去的孩子,死在战争炸弹中的孩子,但是当游艺会举行,在过去的哀悼中是不是为了未来的悲剧不再重演?“而如果中子弹爆炸,/那么,根本就不会再有儿童”,不会有儿童,甚至不再有成年人,在没有了儿童和成年人的世界里,未来是不是将不再有人体的温度?那么中子弹是不是会成为未来的悲剧?“上帝啊,/人们追求物品的贪婪劲儿到了何种程度。/大概因为这个缘故,/才想出了中子弹……”
中子弹消灭人类,中子弹让人体没有了温度,中子弹让世界变成商品社会,“商品必然会在政治上发生争吵,/某一种野心勃勃的电冰箱/可能会想出一种新的中子弹,/只毁灭/商品/而让人们/完好地留下……/然而还会剩下什么呢,/如果连人都没有剩下?”这当然是人的悲剧,所以不管是炸弹还是中子弹,又必将回到人类存在的母题中,“举起原子剑的人,/必将死于剑下!”这振聋发聩的宣言指向未来,但是未来同样是悲哀的,妈妈变身了在意大利台伯河便的寡妇,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的寡妇看到的是河边幽灵,作为过去痛苦记忆的化身,幽灵是死去的象征,但是在通向未来之路上,没有了幽灵,却有着“吸毒者颤栗的阴魂”,“如果说,对于过去的战争灰烬的忘却/是可能的话,/那么未来的原子灰烬也是可能的。/忘却历史的教训——这,/无异于/吸毒。”因为妈妈在报刊亭上说:“谁也不买后天的报纸。”今天的报纸有人买,但是卖肉的卖菜的和乳品店的女售货员买的报纸和杂志都是商品;明天的报纸也会有人买,他们会打开彩色风景照欣赏;甚至,昨天的报纸也有人买,毕竟昨天已经过去——但是没有人买后天的报纸,因为他们已经在忘却了历史的时候,失去了对未来的期望,或者说,后天和过去、现在一样,既在炸弹中失去了人体的温度,也在十字架滑落中失去了信仰,因为,“迎面相遇的意大利妇女/都是未来的寡妇。”
国际主义者的大腿展览,没有儿童的中子弹世界,失去了肉身的嫉妒,以及成为未来寡妇的意大利妇女,未来带着记忆的创伤,但是未来却选择了遗忘,“然而在战后的莫斯科/出现了第一批富人家的子弟”,他们在商品的世界里不再思考,没有信仰,“我感到可怕的不是/将来不会有人记起我,/而是/将来不会再有记忆。”忘记记忆意味着背叛,那一段记忆里有着太多人类应该记住的东西,有着太多应该警醒的东西:爸爸死在了那片土地上,祖父死在了那片土地上,外祖父也死在了那片土地上,而家族的甘娜婆婆满不在乎地撩起长衫,露出老年人干瘪蜡黄的乳房上的烧伤,“这是法西斯打火机烧的。/他们拷问我:游击队在哪儿……/可我啥也没说。”历史在甘娜婆婆的胸膛上烙下了法西斯的印记,而她关于一代人的传记注定充满了对战争的哭诉:“于是甘娜婆婆哭了起来,/于是叶芙嘉婆婆哭了起来,/于是六十个亚夫图申科家人全都哭了起来,/于是婆婆从叶尔莫莱外祖父手里拯救下来的/肖像/涅克拉索夫长诗《铁路》中的白俄罗斯人的/圣像上的疲惫不堪的基督哭了起来。”
从家族的历史中,从战争的记忆中走来,从个体的伤痛中走来,走过昨天走过今天,而明天呢?“她不打算采摘/可怕的原子蘑菇/投进自己的柳条编的篮子里。”她的抵抗背后是黑肤色、白肤色、黄肤色的子孙,是所有的地球人,“他们大家都是/亚夫图申科家族的人。”抵抗战争,抵抗爆炸,抵抗商品,抵抗没有思想和信仰的存在,似乎这个胸膛上烙下了法西斯的印记女人才真正站立起来,向着人类的未来发出了宣言,而在里加车站售报亭的“妈妈”,也成为那个继承者:
妈妈在那里出售
后天的报纸,
报纸上印着——
从今以后将永远
消灭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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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97·1970720·0402 |
作者: | |
出版:上海教育出版社 | |
版本:1979年12月第一版 | |
定价:12.50元 | |
页数:1816页 |
《新诗选》共三册,北京师范大学、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学院凳学校于1979年出版的中国现代诗歌集。第二、三册共收录殷夫、陶行知、黄药眠、丽尼、罗念生等152位诗人的600余首诗歌,另有民歌选近200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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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8·1970618·0378 |
作者:徐志摩 | |
出版:浙江文艺出版社 | |
版本:1990年1月第一版 | |
定价:赠送 | |
页数:592页 |
“新月派诗人”,这个称呼只是诗人被别人进行的一次命名,这位在中国现代诗坛带有革命性质的诗人将自己的一份真挚感情融进一首首新诗中,从1914年到1931年驾云西归 徐志摩共创作了200首诗,《再别康桥》、《雨巷》、《月下雷锋影片》等诗作均成为后人寄托自己感情的吟咏对象,而在其中绝大部分诗歌中,诗使人在不停地探问爱情,人生的真谛,可惜徐志摩生命太短,爱情太曲折,使诗人“诗灵的稀小翅膀,尽他们在那里腾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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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9·1970615·0376 |
作者:童怀周 编 | |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 |
版本:1976年12月第一版 | |
定价:2.00元 | |
页数:365页 |
1976年4月5日,这是一个中国人在压抑之后情感爆发的日期,地点在天安门广场,挽联、人群、哭声、愤怒成为一个新时代的开端。“五洲峰峦暗,八亿泪眼红。”这次“纯民间行为”将愤怒出诗人进行了最直接地阐述,纪念周恩来的逝世开始了一个国家追求自由的另一种行程,虽然诗歌以感情为主,这里的直接呼喊与抗争,却是中国新诗发展的一个特殊里程碑,“天安门”亦成为一个象征词汇,从此进入了政治以外的世界。本诗抄共分三辑:第一辑为诗、 词、 曲、挽联;第二辑所收新诗;第三辑为悼词、祭词、散文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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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8·1970425·0365 |
作者:汪静之 | |
出版:作家出版社 | |
版本:1996年4月第一版 | |
定价:6.80元 | |
页数:198页 |
“湖畔诗人”汪静之在1922年出版的《蕙的风》,就像他当时生活的西湖一样,充满了诗人对爱情婉柔式的抒发,但其中的率直、粗旷却为20世纪初期的汉语诗歌改革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并在当时掀起了新诗创作的讨论。也许是往对自己小诗的不敢坚持,之后的政治式抒情诗使汪静之的诗歌创作走向了一条不大成功的道路。《蕙的风》中收录的133首诗歌,诗风清新宜人,感情真挚,语言自然,其中很大一部分诗歌献给诗人心中的一个女人。此书为《中国新诗经典》之一,另收《寂寞的国》一辑。
我抗不过人世的灾殃,
我医不好爱情的创伤,
我脱不掉上帝的锁链:
我怎能不歌唱?
——《我怎能不歌唱》
歌唱是因为有“人世的灾殃”,因为有“爱情的创伤”,因为有“上帝的枷锁”,当这一切变成束缚,变成压迫,变成愁绪,正是需要歌唱,歌唱的意义是唱出自己的心声,更在于凝聚一种抵抗的力量,所以汪静之用“我怎能不歌唱”的双重否定来激发内心的情感,来寻找激励的动量,要割断愁肠,要消解悲伤,要安慰不幸,在歌唱中成为自由的存在。
“我怎能不歌唱”似乎要排除一切的困境,这首初稿写于1923年、修改于1925年的诗歌,似乎正契合着汪静之当时的心态,而其实,在那个时间,他最想要喊出的是“我要爱情”的呼声。在这个写作和修改的时间段里,汪静之所吟咏的爱情或许只有一种,但是他面对的女人却不止一个。1923年秋的时候,他曾经写过一首《不曾知道》,题辞是“回忆D”:“我们同坐着瓜皮样的小船,/飘在柔软碧清的湖面。/我唱着水一般蓝的歌儿。/用歌声敲她灵魂的门栅,/但她至今不曾觉察。”在湖面上划船,在船上唱歌,甚至“用歌声敲她灵魂的门栅”,但是她却不曾察觉——这似乎是一种单恋的愁绪,“怎么不歌唱”变成了一种沉默的回应;时间再往前,是在1923年初夏写下的《赠菉漪》:“丑的人间竟有美的你,/我为你的美而生!”和对D的爱情不同,在这里,对于菉漪,汪静之在对立的世界里找到了爱情的美,甚至要把一生都献给美的爱情;如果再往前,在1923年桃花开的春天,汪静之又是一首题辞为“回忆D”的诗歌,题目《拒绝》又似乎回到了那种沉默的回应状态,“聪明贞静的姑娘!/你肯不肯和我相恋?/我的相思和你家的桃花,/一齐红到了你的窗前。”对爱情已经毫无保留,也传递了自己深深的思念之情,但是结局依然是“拒绝”……
1923年里有赠诗,有回忆,汪静之对面的女人有D,也有菉漪,如果再把时间向前和向后延伸,则“爱情的创伤”似乎又加重了一些。向前的1922年冬,汪静之写下了《不能从命》,这是一种给菉漪的赠诗:“但是,我亲爱的菉漪,/只有一件,只有一件不行:/你若要令我不再爱你,/我绝对不能从命!”表达了自己对菉漪至死不变的爱情,当不爱变成绝不能从命的誓言,似乎爱也应该是唯一的存在,但是在同年的12月16日,汪静之在上海写下了一首《还能变什么》的诗歌,题辞是“赠珮声”,而且是“回忆三年前的谈话”,在诗中汪静之写道:“但是,你我将来不能在一起,/命运要把你套上枷锁,/去做你未婚夫的俘虏——/那时我还能变什么?”已经明明白白了,不同于总是拒绝汪静之的D,也不同于汪静之希望至死不渝守护爱情的菉漪,珮声的存在,更像是封建礼教的结果,她被套上了枷锁,她成了未婚夫的俘虏,而问自己“我还能做什么”的汪静之似乎在这种枷锁和俘虏式的婚姻里显得无奈。
1923年甚至1922年之后,汪静之对于不同女人的爱情依然维持着不同的状态,1925年修改了《我怎能不歌唱》这首诗,也就在这一年的2月,汪静之坐上了黑水洋船,在水面之上,汪静之似乎更像是在爱情中流浪的人,所以对于爱情的渴望更加强烈,他在2月27日写下了赠菉漪的《海上吟》,表达了对她的无尽思念:“我是树上的红叶,/不久便要枯死。/那残酷的肃杀的秋风,/把我的青春咬食。/但在我快憔悴的末日;/让我再鲜红一次!”而在一天之后的28日,他写下了“回忆D”的《海水与霓虹》,在诗中他依然表达了对沉默的D的无奈:“石像一般冰冷的美女,/我不知向她献了多少殷勤,/她却用白眼来刺我的心。”而就在同一天,他再次写下“赠菉漪”的《我是死寂的海水》,也再次抒发自己对她的爱:“我是死寂的海水,/你是翠美的小岛。/为了你我已经发狂发疯,/我热烈地拥抱你吻你,/但你冷冷地一动也不动。”而这个初春的航行结束,在秋天的上海,汪静之又回忆起三年前的菉漪,写下了《野草全已枯黄》:“野草全已枯黄,/一片万里茫茫。/昔日秋波送笑,/如今独自凄凉。/地面上铺了霜,/我心上铺了霜!”几乎是同时,他还写下了《死别》,也是写给菉漪的:“菉漪!你莫悲啼,那会使我想起/生前你我恩爱的年岁,/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要为了爱的回忆而粉碎!”
可以看出,汪静之对于菉漪的感情最为丰富,也写给了她最多的则赠诗,而在他的诗中,菉漪和他之间的爱受到了不同的压力,面对困难,汪静之总是表现出对于爱情的信心,甚至这种信心将爱情演化成一种唯一性的存在,是海水和孤岛的相依状态,是野草和霜寒的共同命运,是爱情和死亡的一致信念。这种对爱的信心和至死不渝的决心,在另两首诗里也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在一首《晚霞与红叶》的诗里,汪静之写道:“我是树上的红叶,/不久便要枯死。/那残酷的肃杀的秋风,/把我的青春咬食。/但在我快憔悴的末日;/让我再鲜红一次!”爱情的颜色成为自己一生最耀眼的红色,尽管有着太多毁灭的迹象,但是在汪静之看来只需要这最后的绚烂。与这首诗相对比的是《不曾用过》,在诗中汪静之写了一个王村的君子,他一生没有结婚,独身到七十岁=死去,最后来到了天堂,当上帝发现他的有一颗枯死的心脏,才知道他的一生没有遇到过爱情,或者是作为君子的他拒绝尝试爱情,于是上帝悲悯而发怒地说:“你不知已犯了罪恶?/愚人啊!我给你的爱情,/你一点也不曾用过!”
君子变成了愚人,因为他一生没有用过爱情,这种讽刺更加强化了汪静之对于爱情的向往,在他看来,自己绝不能成为一种没有爱情的君子,而是要像红叶,即使在末日也要“鲜红一次”。对于爱情如此坚决,这是汪静之“我怎能不唱歌”的具体表达,但是,在追寻对于爱情的信心时,在表达对菉漪不变的情感时,为什么在同时会对不同的女人进行抒情?对不同的爱歌唱?这些都是收在《寂寞的国》的诗歌,而在他更著名的《蕙的风》里,这种多元化的爱情似乎更为奇特。首先出现在他诗里的是戴着枷锁和成为俘虏的珮声,1920年5月,写于徽州屯溪的《题珮声小影》就表达了对于珮声的思念:“月下老人底赤绳,/偏把你和别人相系。/爱情被压在磐石下面,/只能在梦中爱你!”
对于珮声的爱也是一种决然,在梦中爱你也传递出了被分离的痛苦,之后在收到珮声回乡时的来信时,汪静之写下了《一江泪》:“我愿和你变成一对比目鱼,/一江泪都会变成甜水!”后来在西湖边看见月亮,又回忆起珮声,“月儿跳在湖水里,/很快乐地闪着光明。/恶狠狠的风吹来,/黑漆漆的云把他俩截开。”又是被分开的现实,回忆中满含着无奈,这种无奈最后变成了对于封建礼教的讨伐,在《胡家的鬼里》,汪静之借珮声控诉了套在她身上的枷锁:“我吗?我只好……唉!/你将见我做胡家的鬼!”珮声之后出现在汪静之诗歌里的则是菉漪,“因为她把我底视线牵引,/似乎我底视线能够转弯了。”似乎传达了一种不被障碍阻隔的决心,他把自己和菉漪的感情比作“山和水的亲昵”:“山是亲昵地抚着水,/水也亲昵地拍着山。/山充满热烈的爱,/把湖水抱在胸前;/湖水荡漾着笑的波浪,/不息地吻着山。/东风来看望湖光山色,/柳儿招招手弯弯腰地招待。”但是,他对于珮声和菉漪之间的爱似乎也是在交替状态中:收到珮声回乡来信之前他就写给了菉漪的《园外》,而在《月亮与西湖》之后,又是写给菉漪的《山和水的亲昵》;在1921年芙蓉花开的时候,他把菉漪比作是“薇娜丝”,而在芙蓉花枯萎时,他却写给珮声一首赠诗《你已被霸占》——正是这种无法抵抗的“被霸占”状态,汪静之开始把更多的赠诗写给菉漪,他在诗中陈述两个人被“拆散”的愤怒,也表达了对她不渝的爱情。
双线同时进行,但是在1921年秋天的时候,另一个H却出现在汪静之的诗歌里,他最有名的《蕙的风》不是献给至死不渝的菉漪,也不是赠给遭受了礼教压迫的珮声,而是献给H:“蕙花深锁在花园,/满怀着幽怨。/幽香潜出了园外。/园外的蝴蝶,/在蕙花风里陶醉。/它怎寻得到被禁锢的蕙?/它迷在熏风里,/蜜而伤心,翩翩地飞。”之后H频频出现在汪静之的诗里,《荷叶上的一滴露珠》表达的是对于这一份爱情的信心:“恳求神杀了恶魔,/再开出满池的荷花荷叶,/再造许多露珠,/一样晶莹清洁。/爱的花终要开,/爱的果终要结!”他把H称作是“芭蕉姑娘”,甚至将他写给菉漪的赠诗《祷告》放在一起,组成了“小诗三首”。而在之后,又出现了D,他在1922年2月写给她的《热血》中说:“我底热血/浇她那冰冷的心,/它并不欣欣地生长出/情的芽爱的根!”
似乎,在D的面前,汪静之一直以来的感受就是沉默,就是冰冷,这和其他三位女性的感觉都不一样,而这四个女人似乎就组成了汪静之在上世纪20年代的爱情组曲,而汪静之也在这样的状态下面对的不再是一个单独的“她”,而是她们,他在1922年游西湖时写下了《最美满的情缘》,虽然是写给菉漪的,但是却传达出汪静之的“博爱”生活:“我曾把爱情赠给姑娘们,/她们都不领情,原璧归还。/我采了勿忘我赠给你,/和你结下最美满的情缘。”遇见了不同的女人,穿插着不同的情感,汪静之在这种左右逢源的生活中,到底爱着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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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静之:必须毁灭这寂寞的国 |
并不了解汪静之的人生经历,只知道他和潘漠华、应修人和冯雪峰在杭州组织了现代文学史上最早的新诗团体——湖畔诗社,而对于他的爱情故事,在读了这有些让人匪夷的诗歌之后,才了解了大概。汪静之诗歌中的珮声就是曹佩声,她是汪静之第一任妻子的小姑,而这个爱情的开始却完全是因为礼教,汪静之在出生之前便由父母指腹为婚,他与比他小半岁的曹初兰定了亲,但是在汪静之十三岁的时候,未婚妻突然夭折。但是那时的汪静之已经和曹佩声有了接触,,甚至在和她研习诗歌的时候,产生么懵懂的感情,两小无猜的他们终于因为礼教而被拆散,珮声因为已尊父母之命与他人成婚,于是拒绝了他。但是汪静之却不离不弃,甚至在珮声考取杭州省立女子之后,汪静之追随到杭州,并报考了浙江一师。
怀着歉意的珮声竟做出一个决定,将学校里第一至第八的美女逐一介绍给汪静之,菉漪便是其中之一,她原名叫符竹因。所以珮声和菉漪之后同时出现在汪静之的生活里,也出现在他的诗歌里,在1922年1月和2月所做的《小诗三首》里,其中一首《眼波》是赠给菉漪的,“她那眼波一转,/她底春意就滋润了我,/给了我温暖。”另一首《嗔怒》是写给珮声的,“她的嗔怒里,/含蓄着亲和的微笑。/最动人的微笑呵!”不同的表情,但是对于汪静之来说似乎都是爱。后来,汪静之“偕珮声菉漪等同游西湖”又口占了六首小诗,在诗中他抨击旧的礼教,“阮元墩和湖心亭热烈地爱着,/不像人间有礼教家法,/不至于不能自由结婚罢?”后来他们又几次同游西湖,而汪静之照例给他们写诗。
珮声对于汪静之的存在是作为礼教的牺牲品而言的,而菉漪是他所主动追求的女人,就是在同游西湖的时候,汪静之将一册《唐诗三百首》赠给符竹因,并取了《诗经》的诗句,给符竹因取名菉漪——似乎是一种命名的开始,而爱情在这种命名中也开始逐渐萌发,但是据说符竹因听说汪静之早已有了未婚妻,所以经过再三思考之后,决定和汪静之断绝往来。这似乎又是礼教带来的结局,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女人傅慧贞出现在汪静之面前,而她就是汪静之诗歌里的H,他的代表作《蕙的风》就是为她而作。但是两个人的交往被傅慧贞的父母知道了,他们嫌弃汪静之的家里太穷,所以要断绝他们来往,傅慧贞听从了父母的意见,从此在汪静之的生活中,就只剩下“回忆”。
而在傅慧贞和汪静之断绝关系之后,菉漪在汪静之的再次追求下又走进了他的生活,而从此他们真的就修成了正果,1924年在武汉结婚,从此这对伉俪走过了六十多年的人生,在菉漪逝世后,汪静之还通过文章表达对爱妻的无限哀思——而在这两辑的诗歌里,汪静之也是对菉漪感情最为深厚,133首诗歌里,和菉漪相关的诗歌共51首,几乎占了一半,、和珮声相关的诗歌11首,H相关的诗歌3首,而对于那个冰冷的D,竟也有8首。围绕四个女人,不管是分开的无奈,还是被拆散的痛苦,不管是单恋的哀伤,还是在一起的快乐,对于汪静之来说,似乎真的可以“把爱情赠给姑娘们”,而一生率性的汪静之甚至在晚年的时候还保持着这种完全洒脱的风范——上了九十岁,他住在医院里,爱心依然不减,痴恋如花,一再表示要将情诗进行到底,“一直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1996年6月,他把写于六十年前与六位女性相关的诗体恋爱史编成《六美缘》,公开发表,足可以看出汪静之完全把“爱情”看成是一种心灵的寄托。
但是,在爱面前,他也经历了漫长的心灵煎熬,也忍受了困苦和讥讽,所以暂且不说那些诗在表达爱情时太过于直白,但是对于一百年前的中国来说,的确是一种勇气所在。如果说《蕙的风》这一辑专写和不同女人之间的纠葛,那么《寂寞的国》则有限地转向了当时的现实,而这其中对于社会深重的困境,汪静之似乎也传递着他的爱,他希望上帝给农夫降福,“你给他的雨点汗滴,/请变为珍珠似的米粒。”他痛斥“上等人”的生活,“上等人瞥也懒瞥他们,/只不过丢些铜钱。/这就算是你发慈善心么?/就算是你救苦命么?/你想用钱驱逐他们不来扰你么?/你想买他们不做厌耳之声么?”他抨击所谓的贞节牌坊,“贞女坊,节妇坊,烈妇坊一一/石牌坊上全是泪斑——/含恨地站着,诉苦诉怨:/她们受了礼教的欺骗。”
面对这样的现实,汪静之发出了一个诗人的喊声,其中要破坏一切的激情,其中要击碎旧制度的勇气,成为汪静之在爱情之外最雄壮的声音,“我要造十个新的太阳,/更加万倍的猛烈,/它所发出的火焰,/把罪恶的世界毁灭。(《我要》)”而他所要毁灭和破坏的则是所谓的命运,“上帝,权贵,我自己的灵魂,/你们是我的仇人。/我不甘做你们的俘虏,/要把你们磔成寸寸!(《三仇》)”所以命运是吸血鬼,所以对世界只有憎恶,而在这个“寂寞的国里”,孤独者所需要的就是:“必须毁灭这寂寞的国,/岂能老死在寂寞里!(《寂寞的国》)”要破坏秩序,要击碎制度,要毁灭寂寞的国,汪静之是以自己遭受的命运作为关照,以自己爱情的创伤作为素材,直面旧世界的锁链,所以当他开始歌唱,包括礼教,包括命运,都具有了某种解构意义:
束缚人民的礼教,
吃人食人的忠孝,
镣铐人民的道德,
有一切陈旧与古老:
都是我们的荆棘,
都是我们的牢壁,
破坏呀破坏!
攻击呀攻击!
——《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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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8·1970310·0357 |
作者:(奥地利)里尔克 | |
出版:中国文学出版社 | |
版本:1996年9月第一版 | |
定价:13.80元 | |
页数:376页 |
1875年出生的里尔克,深受瓦雷里诗歌理论与罗丹雕塑的影响,但里尔克对宗教独特理解更是其对现代主义诗歌写作的一种成功尝试。1922年的《献给奥尔浦斯的十四行诗》与1923年完成的《杜伊诺哀歌》是里尔克最成熟的两部作品,在这里,里尔克对神秘主义的发掘使之成为德语诗界的一座里程碑。这位天生孤独的诗人不停地在诗歌中净化自己,寻找归宿,并且在汉语诗歌中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然而你,神圣的人,直到最后仍在歌唱,
尽管受到被轻蔑的米奈德信徒的攻击,
美丽的神,尖叫之上玫瑰在那些
毁灭者中间回响着你有序建立起的歌声。
——《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
玫瑰的歌声,玫瑰的重生,在这“过度的赞誉”中,谁看见了玫瑰后面的思想,谁看见了玫瑰前面的死亡?当诗歌借以一个神话故事建立毁灭者秩序的时候,那对于已经描绘过的美丽到底是不是一种身体的虚幻?爱人或者少女,歌者或者舞者,在朴素的开放中却失去了最终的命名。当树枝交错着树枝,“在那棵树上/没有一根细枝自由……/有一根!哦,升高,升高……”当最高的枝条成为“一架琴的形状”,那忧伤以及爱的形态也依然没有领略,而死亡却保守着秘密,但是“穿过大地的歌声”还没有揭开,玫瑰的歌声里就听见了里尔克最接近的死亡:“这个如此喜欢玫瑰的人在他慕佐的花园中照看花时被划破了手,随之而来的感染使一个迄今罕见的庸医发现,他已患了白血病。不久以后,即1926年他51岁时死于此病。”
诗歌不被命名,死亡当然,也已经挣脱了诗歌和玫瑰的象征,在自己重建的体系中带走了诗人的肉体,当死亡猝然降临,那神圣的人返回到和身体有关的死亡现实中,那些纯粹的行动终于以一种无法抵达的尖叫方式看见了毁灭者对于诗歌世界的无助。可是在那封《慕佐的信》里,里尔克分明写道:“我写作,创造了那匹马。幸福,无忧的白马,因受阻而蹒跚,从我们耳旁疾驰过去,恰好在傍晚前的伏尔加河畔的草原。”幸福的马,无忧的马,被创造的马,像那玫瑰一样,寄托着一种歌唱的声音,却无法逃离现实世界那晕眩的运转,就像机器时代的来临一样,哀歌中依附着的神已在另一个世界里。
这个城市“总是为所欲为”,摧毁生灵,焚烧世界,把一切拖入自己的轨道,所以,所谓的文明,“完全失去了节制和平衡,/蜗牛的行迹被称作进步,/要想快跑就得放慢速度。/他们挤眉弄眼如同娼妓,/制造噪声用玻璃和金属。(《城市总是为所欲为……》)”失去平衡和节制的城市里,有着“安详地注视着/开阔、宁静而整洁的花园”的“精神病人”,有着“久已不问她是谁”的“老处女”,有着“在儿童歌唱队听出阉割的声音”:这声音有着乞丐之歌、盲人之歌、酒徒之歌、自杀者之歌、寡妇之歌、孤儿之歌、侏儒之歌和麻风者之歌,他们是陌生的声音,他们是悲伤的声音,他们是无助的声音,仿佛都站在上帝的对面,在城市的晕眩中自我毁灭。这样的图景却也像“巴黎植物园”的那头被走不完的铁栏“缠得这般疲倦”的豹,那铁栏杆阻挡了目光,所有它的后面是被略去的宇宙,而在这样一个被束缚的象征图像里,却产生了一个中心:“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豹——在巴黎植物园》)”
昏眩的意志,晕眩的城市,如何逃离这样看不见的宇宙图景?里尔克当然提供了一种纯净和美好的图像,一个通向诗歌世界的入口:“她们生命中的每一扇门/都通向广大的世界,/都通向一位诗人。(《少女之歌》)”少女在苏醒,看见了月光,看见了天空,看见了诗歌——所以她必须是阅读者,“于是大地超越自身,/继续生长,/仿佛将包容整个天空:/大地上的最后一所房子/就像是天空中的/第一颗星星。(《阅读者》)”在这个诗歌的世界里,只有阅读安静的自己,阅读纯净的宇宙,才能拥有美好,一切的一切都在体会、抚摸和赞美中消除“空守彼岸”的冷寂,“甚至连死亡也不要想去贬低它”,而这一切的宏大的背后总是站着那一个真正的诗人,诗人赞美死亡和奇诡,赞美无名和视名和失名的事物,赞美狂暴和寂静的风雷,而这一切的赞美也都是赞美着生命和美好,赞美着没有磨灭的神性,“我们应懂得尘缘,尽可能地体会它/感受它的抚摸,像来自亲友的手。(《一切将再次变得宏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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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尔克:建造自己的象征图像 |
城市和诗意呈现着两极,一种是晕眩,一种是纯净,一种是疲倦,一种是赞美,一种是被命名的束缚,一种是无名的体验,在这外部和内部的对立中,里尔克无非是像看见那个大写的“你”:“这是在一切之后。这是终点。/既然快要失明了,此刻我必须离开,/你为何像这样情愿,我得说/你存在,但我不复能将你找见。”你存在,你又不在,而对于“我”来说,你是一个背景,也是一个终点,你是目的,也是过程。所以在“你我”构筑的二元关系里,里尔克的世界呈现着一种身份的困惑,就像自身存在的困惑一样。你和我是背离:“我再也找不到你,你不在我心头,不在。/不在别人心头。也不在这岩石里面。/我再也找不到你。我孤独无依。(《橄榄园》)”你和我是影子:“店铺里的镜子有时/依然因你而颤动,忽然又映出/我恐惧的影像。——谁知道/这同一只鸟儿,曾否在昨夜/分别通过我俩而战栗?(《遗诗》)”你和我是纽带:“在世间万物中我都发现了你,/对它们,我犹如一位亲兄弟;/渺小时,你是阳光下一粒种子,/伟大时,你隐身在高山海洋里。(《在世间万物中我都发现了你……》)而其实你和我面对面处在同样的世界里,你成为我,或者我成为你,是一种互融,是一种互涉:“面对面看着人们,/你准会想:哪一个是?//虽然他们同时说道:我,我,/意思却是:任何一人。(《夜间的人们》)”大写的你,大写的我,大写的任何一人,有自己姓名和名姓的任何一人,所以实际上,找不到和找得到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寻找和束缚也都在自己身上发生:“一切寻找你的人/都想试探你;/那些找到你的人/将会束缚你,/用图画,用姿势。(《一切寻找你的人……》)”所以发现你找寻你实际上就是寻找城市中的自我,寻找自我的苦难和灾祸,寻找自我的希望和赞美,不管是晕眩的城市,和纯净的诗歌,都抵达着那个曾经不被命名的自己,而现在当你成了我,你便是未来,是神圣,是死亡,是一切的一切,是万物的缩影,是喊出了光和人之后说出第三个字的存在:“你是带着号角的守护者,/号角被吹响,众生开始学会说话。(《你曾喊出的第一个字……》)”
你对着众生,让众生开始说话,是发现了我自己,也像是一次神化的自我,所以里尔克把自我抛在伟大的风暴里:“我认出了风暴而激动如大海。/我舒展开又跌回我自己,/又把自己抛出去,并且独个儿/置身在伟大的风暴里。(《预感》)”在忍耐中爆发,在很重的尘土中苏醒,在勇气中沸腾,这便是一个复活的诗人的永恒之歌:“很可能:一种伟大的力/正在我近旁萌动,繁衍。(《黑暗啊,我的本原……》)”我拥有了伟大的里,我喊出了“我信仰黑暗”的口号,而对于别人来说,“那些见过他活着的人们/不知他原与天地一体,/这深渊、这草原、这江海/全都装点过他的丰仪。(《诗人之死》)”肉体的死去是一种腐烂的状态,只有从石头中苏醒才能像一个永恒的符号,散发出神性的光芒,所以当自我成为救赎的上帝,他面对的不是生死,而是命运,是从图像和膜拜中走出的命运,是从跪下和歌唱圣诗走出的命运,所以当上帝命令我写,当上帝命令我画,当上帝命令我造,我便成为时代之王,而你却也在一种重合中“从永恒瞻望永恒”。
当我成为任何一人,当我被自我命名,“从永恒瞻望永恒”是不是仅仅是一种意念?而在里尔克的世界里,上帝的存在并不是虚幻的象征,而是一种权力,一种跨越历史的爱。在《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爱与死之歌》里,里尔克以谱系的方式还原了那个“你我”之间的永恒主题,一六六三年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死亡,是为了生还故土,在“一整天,一整夜,一整天”的骑行中,在夏天离开家乡的征战中,对于旗手来说,却是在找寻那一个存在于永恒之中的爱,他不问:“你的丈夫呢?”她也不问:“你的名字呢?”只是在相互找寻中,“他们要互相给千百个名字,又一个一个解下来,轻轻的,像解一只耳环。”彼此间一种新血胤是涂抹不掉的系统,即使旗子被烧毁,即使战争带来了死亡,“那件甲套在城堡里烧掉了,还有那封信和那瓣不相识的女子的玫瑰花!”这是永恒的存在,老妇人的哭泣带来的是一个“爱与死之歌”,是延续,是存在,是不灭的爱与死亡。
其实历史在这里已经被消融了,而在《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里,里尔克所找寻的上帝叫奥尔甫斯,他是创造之神,他用音乐创造出一座森林,在变化的世界里抵达诗歌的永恒,所以在那个死去的少女维拉面前,音乐扩展成舞蹈,最终以神殿的方式完成关于永恒的自我的定义。“……在桃金娘的激励下,我创造了美妙的/奥尔甫斯!来自竞技场的火焰变弱,/把赤裸的山变成一件战利品从中/升起一个神的动作,带着震响的雷。”坐在火的天空旁的奥尔甫斯在歌唱,那舞蹈中的女子也变成了一团火,在瓦雷里的启示中,女子的“衣裙,化做一片熊熊燃烧的烈焰,从烈焰中一条条响尾蛇窜出”,而在里尔克的诗歌里,姑娘化身为一种象征,一种转变的象征,“她曾睡在这个世界。歌唱的神,难道第一次/睡眠如此完美,以致她不愿/醒来?看,她醒来又睡去。”她几乎是一位少女,在沉睡中诞生了诗歌,而奥尔甫斯的歌唱建造的神殿里永远有那玫瑰,以及比玫瑰更久远的日子,当腐烂在国王的荒冢上发生,当众生投下引用,但是那辉煌的赞美却无法减弱:“因为他是一位永远伴随我们的使者,/端着一碗值得赞美的成熟的水果/进入死亡之门。”
在这个散发着水果味道的死亡之门之外,“一棵树从那儿升起。呵纯粹的超越!”泥土和骨髓,精神和图像,都在一种转变中抵达甜美的生命意志,以及那匹马,“它感到空间,呵,多么阔大!/它嘶叫并倾听,在它体内包含着/你的传奇。/我奉献它的图像。”所以当舞者的身体里被注入青铜,一种悲伤带来的崇高感觉以音乐的方式“落入你变化的心里”,所以当神圣的人依然在玫瑰之上的尖叫建立属于自己的歌声,那种曾经被破坏的生命意义找到了无形的诗,“纯然/不停地在巨大的空间和我们的/生存之间交换着。平衡力/我在其中律动地出现。”而受伤以及凋谢的花朵等待的是“水使你从/已开始的死亡中恢复——现在被重新拈起/在能够这样做的纤细
而滴水的手指中间”。
第一部分的毁灭和建造,无形和纯然,在第二部分中则变成了祭献,变成了神化的自我。“快乐地加上你自己,并取消总数。”枯萎和死亡,带来的或许是一种悔恨,或许是被欲望压倒的迷惑,但是在舞者的世界里,需要的是瞬间的变幻,需要的是承受的姿态,需要的是赞美的公平,所以当甜蜜的危险“从内部成熟”,诸神的世界里一定会有我们自己建造的那个图像,“诸神:我们先用粗略的草图设计它们,/那阴郁的命运不断打击并抛出硬币。/尽管这样,那些神衹永生。无疑我们可以/听完他们中的一个,他最终,会听着我们。”这是一种神圣的仪式的开始,这是永恒的力量的驱使,在奥尔甫斯的歌唱中,音乐进入森林,世界有了中心:“同你进入那倾听的耳朵。/你知道那把七弦琴一度奏起的地方/充满回声:那未曾听见,未曾听见的中心。”这是对于死亡的超自然态度,对于里尔克来说,奥尔甫斯以诗人的方式赞美爱上,而在神接纳人类的过程中,也传递着关于自己的知识,人或者是依附于神,但神会听他的诉说,奥尔甫斯的意义不在虚幻的对面,却在着现世里,“如果尘世不再会知道你的名字,/向寂静的地球低语:我流动着。/闪亮的水说:我存在。”从永恒到永恒,从水到水,短暂的活着状态是必须要在死去的过程中完成这样的变化,所谓轮回,水的意义就是一切,“经过云,雨,河流,海洋,空气,又回到云。”
如果说《献给奥尔甫斯的十四行诗》是在超自然的死亡态度中诡异着神化的自我,那么里尔克在《杜伊诺哀歌》则提供了一个反向的坐标,也就是如何在天使的序列中叫出我的名字,如何发现存在的幸福。“究竟/我们能够支配谁?天使不能,人类不能,/而伶俐的兽类也早已注意到/我们在自己解释的世界里/不能有在家的信赖。”天使到底在哪里,是生与死的中间地带?人类在哪里,在在自己解释的世界里?这样的疑惑带来的是一种空虚,是一种迷失而找寻不到永恒之流的空虚,因为“每一天使都是可怕的”,不管是大天使,还是其他天使,他们争取的只是他们的所有,天使的表情是含混的,对于人类的观望,也只是用一面镜子映照“流露出去的美”。所以对于我们来说,是为了寻找超然:“我们或许发现一纯粹、保守、且狭窄的/人间世界,我们的一长条肥沃的田园/在急流与岩石之间。因为我们的心灵仍然超越我们/一如往昔。”
在这个狭窄的人间世界里,有爱着的母亲,有死去的父亲,有情欲主宰的情人,而这样经历的人生却依然是虚幻:“形象的背后都只是超越于往昔的事物/在我们的面前没有未来。/我们确实在成长,且我们时常催促着/早日长大,半是承欢那些/除了已是成人外一无所为的人物。”在这个有着无数的广场,有着种种道路的不安的世间,有着廉价的装饰,都让我们变成了流浪的卖艺人,所以对于现世的人类看说,“于是我多么愿意从憧憬中隐藏我自身:啊,倘若我/倘若我是孩童,且依然能够长成原来的身形,且能够/头在未来的手臂之支撑中坐着,且读着大力士参孙的故事,/其母起初是如何的不孕,然后终能生产的故事。”出生和爱恋,都成为一种耗去生命的过程,“而外在的世界/逐渐萎缩,以至消失。”而那些神庙也只是提供“祈祷、供奉、跪拜的地方”,“多数人已漠视神庙,且不能获得/以伟大的圆柱和雕像在内心建立神庙的利益!”所以真正的救赎是从人类自设的场景中找到“如喷泉一般”的永恒,找到免于死亡的威胁,找到自由世界的反射。不是逃避命运,是在故乡的庇护下寻找内心的神:“盼望着,我们该会把它们会然化入隐形的心中吧/——哦,无尽地——化入我们内心!我们终结又是/谁?”
这个“谁”是你,是我,是他,是一切的众生,是有着故乡的我们:“只有年轻的死者,在超越了时间的恬静的/最初状态,舍弃了世俗”,世俗的世界里是看金钱在如何繁殖,是解剖学和表演,是单纯为了娱乐,是金钱的生殖器官,是全盘彻底的演出,所以从晕眩的现实中死去而化身为自身的一个系统,在“看那些在吃草时悲鸣着的动物——,还有时时/一只鸟惊悸地,横飞过他们仰望的视界/向远方孤独鸣叫的文字形象”,死且前行,最终抵达的是月光沐浴的地方,柔和的叶饰或者只属于生者曾经的赞美,而到了幽谷深处,那一种新的树的成长变成一种永恒:“而我们,思念着引升的/幸福,就会觉察到/几乎令我们吃惊,/当幸福的形影飘落。”
也是变化,也是超然,也是在自己的神殿里“回响着你有序建立起的歌声”,在片段的人生感觉中,只有神授的灵感才能发现自我的意义,玫瑰花开放出永恒,枝条升在世界的顶端,所以1926年的死亡对于里尔克来说,也像是现实人生的一次诗意象征,尖叫之上的玫瑰是美丽的神,却也成了“一个诗人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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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8·1970310·0356 |
作者:(法)瓦雷里 | |
出版:中国文学出版社 | |
版本:1996年9月第一版 | |
定价:12.80元 | |
页数:348页 |
瓦雷里,法国19世纪末20世纪的著名诗人,现代主义中的“纯诗”代表,他把语言上升为一种美学,对诗歌的音乐、象征进行了新的创造,他直接发扬与发展了马拉美的诗歌理论,并深受尼采、伯格森等人哲学思想的影响。诗歌洋溢着一种生命蓬勃的力量,而童年时的大海给了瓦雷里一生不尽的源泉,《年轻的命运女神》、《海滨墓园》中透出的清新气质使法国诗歌在美学上有了巨大的飞跃。墓志铭为:“放眼眺望这神圣的宁静,该是对你死后多美的报偿。”
不,不!……站起来吧!投入那奔涌而来的世纪!
我的躯体呵,快粉碎这思虑重重的形式!
襟怀呵,畅饮这长风的生机!
大海飘逸的清新
给了我灵魂的苏醒……咸味的力呵!
让我们奔向海涛,勃发不尽的生力!
——《海滨墓园》
原本是平静的屋顶,是公正的中午,是神圣的宁静,是沉思的美丽,即使大海扬起长涛短浪,对于登上墓园顶端的水手来说,也是一份俯瞰时的安详静穆,“掷出这神圣高傲的一瞥,/仿佛是我向上帝奉上的崇高贡献。”但是在这松林和荒冢间,在这制造死亡的森森白骨里,生命如何才能在“冥冥的虚无”中拥有灵魂的永恒?肉体是一种短暂的存在,当年他们谈笑风生,可是如今安在?个人的风采已不见,多情的眼睛已不见,只有蛆虫的蠕动洞,只有红色的粘土,只有墓地的鲜花。而生命的意义应该是抛却这些物质的虚无,抛却这被命名的名字:“名字有什么关系!它在看,在要,在想,在摸索,/它喜欢我的肉体,甚至爬上我的床,/正因为我属于这个活生生的爱才有生命!”
活生生的爱,活生生的生命,在“海滨墓园”的神圣宁静中如何才能找到对于灵魂的“崇高贡献”?品达说:“亲爱的灵魂,别去追求/不死的生命,尽量去做可行的事情。”在这首《庇提亚颂》里,品达安放着一个不死的灵魂,可行的事情是永恒的事情,是神圣的事情,所以深受这首诗影响的瓦雷里在这“时光的神殿”中找到了灵魂的强力,只有强力才能将生命塑造成一个“正义凛凛的可敬勇士”,在骄阳的火把照彻中,在内心伟大的回声中,“带着无情利箭的光”,轰然制造伟大而神圣的力量,这是生命的空白之后的纯粹创造,这是去除苦涩、阴郁、清脆的生命空壳之后拥有的“灵魂震响”,站起来,而且投入奔涌而来的世纪,而躯体,在被粉碎的形式中得到新生,这新生拥有大海飘逸的清新,拥有咸味的力量,拥有“奔向海涛,勃发不尽的生力”——灵魂苏醒,便是将肉体的腐烂当成是另一个站立的起点,荡漾着如大海深处的力,永恒不息。
灵魂苏醒,也是我的苏醒。“对于我,纯属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内心构思的一种结果。”1920年的那个下午,来访的朋友雅克·里维叶以不以为然的态度阅读了这首诗,而在这首正处在修改、删减、替换状态中的诗突然就让瓦雷里找到了一种“与我本身的实际毫无关系”的创造性发现,不能回到我所写的,那就必须走向一种“别具一格”的创作道路,精雕细琢之后,是“一个个新的自我相互对立着”,而这种对立就是瓦雷里在十年的时间中在诗歌中找寻的突破:“诗,与其说是一种行为,不如说是一种练习;与其说是一种超脱,不如说是一种求索;与其说是一种将之公诸于世的准备,不如说是自我对自我的操纵,它们似乎使我懂得了更多的事物。”自我对自我的操纵,在某种意义上是舍弃和新生,不是为了写诗的行为本身,不是为了精神的逃脱,甚至不是为了让雅克·里维叶在1920年到访的下午的认可而公诸于众,而是在自我的不断操纵中抵达那种境界:“诗歌要求或暗示出一个迥然不同的境界,一个类似于音乐的世界,一种各种声音的彼此关系的境界:在这个境界里产生和流动着音乐的思维。”
音乐的境界,彼此关联的境界,而创造这种境界就是自我的强力爆发,是“让我们奔向海涛,勃发不尽的生力”的绵延不绝,瓦雷里说:“将普通词语委宛曲折成出乎意表的形态而不损坏其必备形式的那种强力,将难以言说的事物用扣人心弦和简洁的方式加以言说,尤其是对于综合、和谐、观念的同时性驾驭,这些在我看来,是我们的艺术至高无上的目标。”仿佛站在海滨墓园的顶端,俯瞰大海,俯瞰松林,那光亮便如灵魂的色泽照亮世界,而那俯瞰的水手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诗人,“我喜欢使自己成为一位诗人和一首诗”,诗人是作者,本身也是一首诗,诗人和诗歌的合一就是“自我对自我的操纵”,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诗人再创造的强力下才不至于成为一个杂乱无章中写作的人,那诗歌也再不是把意义与声音,内容与形式轻而易举分开来的散文。
持续着的创造,持续着的强力,只有诗歌才能驾驭语言,给语言以形式,给语言以声音,给语言以比例,“我所说的诗歌境界,由众多的,更确切说是浓稠的形象、形态、谐音、叠韵通过曲折萦回和节奏而加以展示,从本质上说,永远避免重蹈散文的覆辙:或者使之令人感到遗憾,或者专一地追逐观念。……”那些浓稠的形象、形态、谐音、叠韵,那些曲折萦回和节奏的展示,引用伏尔泰的话说就是:“只有精细之美,才成其为诗。”精细是诗歌的灵魂,而纯诗是一种观念也是一种形式,所以对于瓦雷里来说,精细是海空辽阔、充满阳光的塞特童年生活,是被奉为“床头书”和“圣经”的于斯曼《傲世者》的意蕴,是马拉美“世界的最终目的就是完成一部好书”的思想,是瓦雷里一直建造的那座精神上的小岛:“尽管它是一种非常世俗和平凡的自然,我却将之渐渐经营成秘密的小园,我在那里哺育着形象,这些形象渐渐成为我自己的,而且只能是我的那些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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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雷里:成为一个诗人和一首诗 |
小岛上是大海,是波涛,是海风,是灵蛇,是水仙,在那里,“纺线女坐在斐然的青色里,/旋律柔美的小园摇动一片秀色,/古老纺车的嗡鸣将她陶醉(《纺线女》)”在那里,海伦“在那浪花的嬉闹里,含着襟抱深沉的微笑;/伸出宽宏有度的臂膀将我抱吻。(《海伦》)”在那里,维纳斯“那泛起无情而朦胧眼波的美目/悠游自如,将水之巧笑,浪之漫舞,/溶入那危险四伏的缤纷电阿的纹路。(《维纳斯的诞生》)”在那里,奥菲“溶入那夕阳的金色,专心致志/在琴弦上为博大的灵魂将一曲伟大颂歌奏响!(《奥菲》)”那是一个仙境:“一旦命运的宝石用一声呼叫/和一串日子将整个辽阔的寓言撕碎,/椰美若柔粉玫瑰的肉体便开始颤栗。(《仙境(之一)》)”那是“沉睡的树林”:“你的脸是这样的清秀,晕红是这样的柔缓,/千万别将那纹路的欢欣驱走,/它正将这休憩在它废沟的阳光秘密地消受。(《沉睡的树林》)”明月、银辉、衣裙,白的圣洁,白的轻盈,像“珠之贞洁、玑之润美”,像“织成梦丝纷飞”。
而在世界里,水仙便成为那“自我对自我操纵”的象征,在《水仙恋语》里,起先是“多想栖入你们那皎洁的裸瑰”的向往:“我已将那颗心灵抛入茫茫苇荡。/湛蓝呵,我弱不经风的玉体似不能将这哀伤的姣美撑起,/我只知沉湎于这幻幻水境/将欢笑和那昔日的玫瑰忘记。”湛蓝的苇荡,哀伤的娇美,在幻幻水境中沉湎,但是这“弱不禁风的玉体”如何被诱惑?“那夕阳余辉留下的倒影成了赤裸的未婚夫婿,/在那将我诱惑的悠悠苍白的逝水里……/他像一位潇洒的魔鬼冷若冰霜又令人心荡神驰!”身体与身体,美艳与美艳,是契合,也是倒影的吸引,所以赴死才会显得那么义无反顾,“别了,纳尔西斯……我正死去!在这黄昏降临的时际,/我的形体随心灵之气化为粼粼清漪,/笛声悠悠,掠过云霭茫茫的穹天/娓娓传诉熙攘而进、鸣声清脆的畜群的怨凄。”身体化身为粼粼清漪,正死去的自我是为了告别“畜群的怨凄”,是为了寻找一个新的灵魂,所以,最后,“哪怕一缕希望的气息也会吹破这晶莹的纯碧!/将我飘流的微风漾起涟漪,令人心醉神迷,/我的气息又给我凄冷的幽笛添几分生机/承这灵敏乐手的宽宏慰我心曲!”这是死亡之后的永恒,也是自我发现自我的突围,使自己最终成为了一部好书。
可是这赴死,这永恒,这新生,只是对于纯净自然的向往,是对于精神小岛的一种投射,对于瓦雷里来说,大海、波涛、海风、灵、水仙所组成的精神意象充满了女性的拜物教思想,实际上,这种传达、修饰和追求无法是发现一个自然,只是在纯诗的入口处观望和抒情,纯诗不是只是去除散文的意象和语言,不是拥有的音乐的延续性,不是为了和谐的意义,“纯诗的概念是:—种不能接受的概念,是一种欲望的理想范围,又是诗人的努力和强力所在……”瓦雷里《论纯诗》中明确地将纯诗视作一种欲望的理想,一种诗人努力的强力,也就是说:“对于诗人来说,关键在于创造一个与实际秩序毫无关系的世界的、事物的秩序和关系体系。”自我对自我的操控,还要自我对世界的操控,对秩序的操控,这样诗歌就不光是精神的小岛,而是整个世界。
所以1917年的《年轻的命运女神》就是用“一种意志的体现,是一种心往神驰、重操旧业和心打磨的练习”的结晶来制造新的世界,“我是从语言出发的,起先只是为了写成一首一页纸可容的诗,但是渐次展开,便形成这最后的容量,它是一朵人造的花朵的自然成长。”这首给安德烈·纪德的献诗里充满着命运的哭泣,充满着心灵的痛苦,以及梦想的罪恶,“我随着咬住我的蛇在这森林中遨游”,还有“锋尖刺透我的朦胧”,鸩酒浸入到我深深的伤口,死亡的痛苦变成了光,“在我沉思的地狱里看到无望的边缘……”,而在这样的死亡欲望面前,年轻的命运女神是一种自我武装的方式“活着,站立着”,那是死也是生,那是腐烂也是不朽,“我已一半死亡,可能,一半/不朽,我梦想着未来只是/被宝石嵌满的王冠,/在那里,流荡着我额头上万干绝对的火花中/孳生出的不幸的寒冷。”一半已死,另一半必将成为不朽,而在不朽的那一半里,到处是力量:“来吧,来将我身上这五彩缤纷的赠礼烧毁;/来吧,让我重新认识,让我把它们憎恨,/这胆怯的孩子,这同谋的沉默,/这掠过树林的透明骚动……”首先是摧毁,是覆灭,然后才是在拼死的抵抗中拥抱大地,拥抱激情,“在将自我拥抱中成了另一个人……/谁失落了?……谁正走了?……谁躺下了?……/我的心灵融进了怎样隐蔽的秘密?/怎样的海螺又道出了我遗失的名字?”只要我活着,就不能和你分开,这是一种召唤,这是一种存在,“这是我荫翳的藤蔓,/这是我偶然的摇篮!/那勃勃的意象多么纷繁,/就像我眨动的眼波……”
活着是灵魂新生不朽的状态,年轻的命运女神,却是自我心中的那个神,是驾驭罪恶和不幸的神,也是反抗命运的神,“一首诗是一种绵延,在这种绵延里,读者呵,我向往着一种胸有成竹的规律;我写出我的提示和将诗制成传达我的声音的机器,或者与沉寂相溶只是诗自身的能力。”绵延的力开始爆发,在经历了《旧诗谱》里那种对于冰清玉洁的纯美境界追求之后,瓦雷里开始了在《幻魅集》里对于诗歌欲望理想实现的努力,那是一种力量,那是一种抗争,雄壮的力代替了女性的拜物教,在这里,有“你在风景区牢牢地扎下根,/在风光的美之力中漾着天真。”的梧桐树,有“微裂的硬壳石榴,/因子粒的饱满而张开了口;/宛若那睿智的头脑/被自己的新思涨破了头!”的石榴,有“这喊声就是它自己的神谕”的棕榈树,那蜜蜂极需的是“比那昏沉沉的折磨要更好”的瞬间的痛苦,“佯死的女子”是被拉向了“那比生命还珍贵的爱情”。而纳尔西斯呢,在《水仙恋语》之外,却是新的一种痛苦,以及在痛苦中勇敢获得的爱:
而我,被爱恋的纳尔西斯,我所关注的
只是我的唯一的本质;
其它万物对于我只是一颗神秘的心灵,
万物对我都是乌有。
我神圣的财富——亲爱的躯体呵,我只有你!
世间最美好的人也只能珍爱他自己……
这种爱是自我以外的爱,是唯一的永恒的爱,是反抗死神的爱:“我爱你呵,不容死鬼们向我进犯的唯一珍宝!”多么响亮,多么有力,而躯体之爱不是终点,“唉!可怜的躯体呵,我们结合的时刻已经来临……/你俯那身吧……吻吧。让你的全身发出战栗!/让你那来向我践约而又难以捕捉的爱,/在一阵颤栗中将纳尔西斯打碎,逃逸吧……”是爱的解放,是对欲望的理想追寻,“真正风格的组成是:癖好、意志、必然、沉湎、征服、偶然、回忆。”
对于瓦雷里来说,命运女神打开的是一个真正纯诗的世界,一种欲望理想,一个诗人的强力,“纯诗只是处在无限中的一种极限,是语言美的强力的一种理想……但它却是向着纯粹作品迈进的一个重要方向。”在无限的极限中,美不仅是传递,是投射,是向往,更是征服,更是抗争,更是自己武装自己做拼死的抵抗,是一半死亡之后的不朽,“在他的心灵中没有半点紊乱,既不回头也无宏图憧憬,/这一切都足以使之永远出人头地,高人一等,/此可见,他是纯粹的人”,没有紊乱,不再回头,那纯粹的人永远高人一等,可是他之外的“我们”呢?在与瓦雷里诗的主旋律和风格不相谐调的《帕拉波尔组诗》里,却在一个人非天使,也非畜生的世界里寻找一个纯粹的人,而这个人也正是那个叫做诗人的人,自我操纵,自我控制,自我的爱与力,也只有他,在“与实际秩序毫无关系的世界”里,成为自己的主人,成为灵魂的爱人,成为命运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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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8·1970226·0352 |
作者:李金发 | |
出版:浙江文艺出版社 | |
版本:1996年4月第二版 | |
定价:6.60元 | |
页数:194页 |
显然,李金发并不喜欢别人用什么主义来概括他的诗歌,他只想以自己的笔来改变自中国文学革命后诗界的无序状态。但后人仍以“象征主义诗人” 来对他进行定义,这位留学法国的诗人最直接地学习了波德莱尔的诗风,如《弃妇》、《死者》、《街头之青年工人》等,但这部1920——1922 年创作的诗歌集中很大篇幅是赠诗,送给那些女性。李金发善于挖掘鲜为人知的意象,同时对白话到新诗的成熟过渡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前半集多“之”,后半集多“的”即是一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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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8·1960915·0327 |
作者:(爱尔兰)叶芝 | |
出版:漓江出版社 | |
版本:1987年1月第一版 | |
定价:13.80元 | |
页数:367页 |
“抽象之物不是生命,处处都存在矛盾。”1939年, 叶芝在他的最后一封信中表达了自己怀疑论者的无奈,这位后期象征主义的著名诗人从小就沉湎于对神秘主义的向往,他的一生无法走出宿命和矛盾的怪圈.因为与爱尔兰文艺复兴联系在一起,叶芝在现代派诗人中才会独树一帜,当然,与多个女性的感情纠葛也让他积蓄了创作的源泉,毫无疑问,叶芝仍然是20世纪前叶最晦涩的诗人:“我寻找一个主题,但总是徒劳。” 1923年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
旋转!旋转!古老的石脸,向前望去;
想得太多的事呵,就再也不能去想,
因为美死于美,价值死于价值,
古老的特征已在人的手中消亡。
–《旋转》
“不能去想”的事情是美的呼唤,还是价值的崩塌?是生的荣耀,还是苍老的无奈?恩培多克勒的世界和特洛伊的英雄都无法拒绝到来的悲剧,那么历史和神话在麻木的梦魇中也沾染上了鲜血和污泥,如何获得“旋转”的力量?如何超越悲剧的宿命?欢欣是一个词,也是伟大时代的呐喊,从那山洞里传出来也就意味着一种“第二次的来临”,不要叹息,不要哀恸,站在时代之上的是另一种救赎,另一个英雄,而这样的“旋转”是必须消灭那存在着的麻木和非理性,“爱马匹和女人的人,都将被从/大理石的破碎坟墓里/或暗黑地在鸡貂和猫头鹰中/或在任何富有、漆黑的虚无中掘起,/工人、贵族和圣人,所有这些东西/又在那不时髦的旋转上旋转不已。”
时代是一个轮回,世界是一个轮回,马匹和女人在“美死于美,价值死于价值”的另外的故事里,当一切消亡,被从坟墓和虚无中掘起的时候,欢欣的世界对准了工人、贵族和圣人,更对准了和青春、玫瑰有关的自我。世界或许本来就是浪漫的,那个叫爱情的东西在树林里,在画板上,在河边以及田野里,成为一种美好的意象。处处唱着情歌的叶芝,想象着那一个远离尘嚣的岛:“我们可真是远离尘嚣的人,/隐藏在静谧的,岔开的树枝下,/我们的爱情成长为一颗印第安星,/一颗燃烧着的心的陨石啊,/随着潮汐熠熠,翅膀闪烁、飞腾。(《印第安人给他情人的歌》)”,在这首印第安人唱给情人的歌里,叶芝分明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呼唤,远离尘嚣的孤岛,一定隐藏着人世间未有的浪漫,那里母孔雀翩翩起舞,那里有着孤零零的船,那里有着不平静的土地,那里也有着黄昏和海水,一切都被心中的欢饮营造,一切都在自我的孤独中完成演绎,而在我的吟咏和想象中,也必定要出现一个你,“我的爱,我们要走,我们要走,你和我,/要到那林子里去,把一滴滴露珠抖落”你和我组成的是那个叫“我们”的爱情故事,所以对于“美丽的人儿”来说,“死亡决不会来临”,来临的只是那方向满溢的树林,那不绝的情歌。
对于叶芝来说,爱情来自于茅德·冈的“朝圣者的灵魂”:“多少人会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爱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爱情,/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在燃烧的火炉旁边俯下身,/凄然地喃喃说,爱怎样离去了/在头上的山峦中间独步踽踽,/把他的脸埋藏在一群星星中。(《当你老了》)”炉火便的那一册书本打开,缓缓地读出一种柔情,读出一个影子,即使头发发白,即使满是睡意,也是欢乐美好的时光。爱情也来自莎土比亚夫人的垂在胸前的秀发:“亲爱的,合起你的眼睛,让你的心紧紧/贴着我的心跳,你的秀发垂在我的胸上,/在安谧的暮色中,淹没了爱情孤独的时光,/让人看不到马群抖动的鬃毛、蹄子的踢蹬。(《他要他的爱人安静》)”“秀发垂在我的胸上”搭建起一个“头发的帐篷”,在这个“帐篷”里,那“黑压压的马群来临”而带来的“蹄声混乱沉重”已经消失了,象征死亡、恐怖和寒冷的冬天也已经过去,只有头发,在盒子里发射出的快乐的光辉,成为“飓风般的热爱与痛恨的时刻”。爱情也来自茅德·冈的女儿的年轻的心:“什么原因使你的心儿这样跳;/甚至你自己的母亲,/也不能象我那样清楚地知道,/谁使我的心儿受尽煎熬;/这个疯狂的念头,/她现可拒不承认,/而且也早已忘掉,/那时曾使她全身血液激动,/并且使她的眼睛闪耀。(《给一个年轻的姑娘》)”
是的,爱情变成想象,爱情寄托浪漫,可是爱情的旁边却也是丑陋,也是错误,“丑陋的事物的错误,错得无以复加,无法再讲;/我多想重新塑造这些事物,在一旁的绿色小丘上坐下,/大地、天空、海洋,重新塑造,象一篮金子一样,/因为我想着你的形象–你在我心中开了一朵玫瑰花。(《爱人讲着心中的玫瑰花》)”不同的女人带来了灵魂、秀发和年轻的心,但是对于叶芝来说,在这丑陋的事物的错误面前,那些对于的大地、天空和海洋的重塑,却依然被那苍老劫持。头发里是出现了银丝,她的眼角上也爬上了小小的阴影,在时间的长河中,浓妆艳抹似乎成了美的终结,可是还要继续,还要在炉火旁跳动,还要转身制造出一种狂野,这是爱情带来的安宁?这是爱情创造的意志?“一切都象露珠般消失,/但是,火焰上的火焰,海洋下的海洋,/王座接着王座,那些地方浅浅地睡了,/他们的剑低垂于铁一样的膝上,/她沉思着她那高傲、孤独的神秘。(《他想起了那忘却的美》)”忘却的美,就在时间的深处,所以在河边的田野里,在那长着玫瑰的回忆里,最后却只有“满眶眼泪”的现在,而像《所罗门致示巴女王》一样,爱情变成了一个“狭窄的题目”,甚至成为一首充满鲜血的虚幻之歌,“我们这些年迈,年迈又欢快的人,/哦如此年迈,/几千几千年了,几千几千年了,/如果所有的岁月都算一算。(《仙境中的一支歌》)”蒂阿姆特和葛拉妮亚在仙境中歌唱,但是这浪漫的新婚之夜却注定是一场劫难,美丽的葛拉妮亚在与情人蒂阿姆特的逃离中,没有得到真正的爱情,因为最后蒂阿姆特被她的丈夫杀死了。
杀死的爱情,是从浪漫走向悲剧的极端,而那朝圣者的灵魂呢?是不是也在革命的火焰中燃烧?“有一个因为高尚、单纯得象火焰一般的/头脑,还有一种象拉紧了的弓弦一样的/美,一种在这样的时代不再自然的/美,因为高昂、孤单、严峻,/那么,有什么能使她平静下来?(《没有第二个特洛伊》)”美是茅德·冈,像特洛伊战争中的海伦,但是这样的美却也带来了毁灭,带来了“美死于美。价值死于价值”的悲剧,没有第二个特洛伊,也就没有第二个海伦,所以当朝圣者的灵魂在暴力的世界里燃烧的时候,叶芝一定想到了旋转的世界,想到了掘起那些虚无的意象,包括爱情,都在这样的意象中毁灭。
“最完美的爱情也会消失,/要不是爱情听到/一只可笑的小鸟的叫声,/从云影中攫下神奇的月亮–/早就遭到残忍的蹂躏。(《青春的记忆》)”青春只留下记忆,青春只是一个空无的旋转,对于叶芝来说,最强烈的感受似乎来自于时间,来自于被拖入苍老的无奈,“我梦见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死去,/附近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在她的脸上把木板钉起,/他们,那片土地上的农民,/让她躺在孤独中,心里感到惊讶,/于是就在她的坟墓上高竖/一个用两片木头做成的十字架,/还在四周栽下了杉树,/从此让她去伴着无动于衷的星星,/最后直到我刻下这两句话:/她曾比他们初恋时更要动人,/但是现在她长眠在木板下。(《一场梦见了死亡的梦》)”梦见的死亡里,是那坟墓上的十字架,是那无动于衷的星星,她成为一个永恒的意象,所谓长眠,就是一种无法改变的现在,即使比初恋时更要动人,那种美也已经死去。哀叹在于她,也在于自己,“我听到年迈的老人说:/’美好的一切全都在消逝,/象河水’(《老人们对水中的身影自赞》)”所以在这种双重的苍老中,叶芝体会的是一种悖论,既希望在苍老中保留浪漫的记忆,“虽然我老了,漫游得老了,/漫游遍了峡谷和山岭,/她去了哪里,我一定要把她找到(《漫游者安格斯之歌》)”,又在时间的叹息中说“不要爱得太长”:“哦,一分钟内她变了–/哦,不要爱得太长,/否则你会渐渐过了时,/象老掉牙的曲子一样。(《哦,不要爱得太长》)”在苍老的世界里,叶芝看着柯尔庄园的五十九只天鹅,想到了十九年来对于时间的抗争,“还没有疲倦”“它们的心依然年轻”,但是这天鹅的世界里对于叶芝来说,是拒绝的,是虚幻的,返回自身,只有“和时间一起来的智慧”:“枝叶虽然繁多,根,只是一根,/在我的青春,那些悠忽的日子里,/阳光下,我曾把我的花叶抖动,/现在我也许能凋零了,归入真理。(《和时间一起来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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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芝:向生活,向死亡/冷冷看上一眼 |
时间带来的是生命的苍老,是爱情的消逝,也是智慧和真理,而这样的智慧和真理在“曾经的努力”之后,却依然无法逃避“疲倦”:“一切曾显得幸福,但我们都已变了–/变得象那轮空空的月亮一样疲倦。”年华易逝,那幸福早就黯然无光了,所以年老的时候,火炉里的火种“火种真是越来越冷,越来越少”。而在这孤寂的世界里,叶芝看到了模糊记忆里是否有着复苏的力量,是否有着对于破碎的梦的修复能力?悲剧始于荷马,始于盲诗人荷马,所以荷马创造的海伦最后“背叛了所有活生生的心”,当月光和阳光一起照耀在时间的终点时,叶芝用主观和客观的象征主义体系建造起一个希望“疯狂”的世界,“因为我要赢,就得让人发疯。”发疯的是“我自己创造”的汉勒翰?是疯狂地割下耳朵的人?这是拯救海伦还是击毁荷马的举动?
发疯是将自己戴上面具,是将自己置身在虚幻的国度里,“‘我只愿把那应该找到的东西找到,/爱情或是欺骗。’”/“‘这是因为那面具占据了你的头脑,/它使你的心跳得狂欢,/而不是面具后面的奥妙。’”(《面具》)面具里有爱情,也有欺骗,有狂欢,也有迷失,但是面具外的世界呢?那里是发了疯对着乞丐喊的乞丐,是看着摇篮高声大叫的玩偶,是带着面具“一个年轻又年老的女人”,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一个只是一场梦的人,一个娼妓一个孩子的无欲望观望,甚至是一个被认为是疯子的疯简,“要是爱情不能使/身体和灵魂合一,/爱情就只能是/没有完全满足。”疯简追寻着爱情,疯简接受者审判,疯简谈论上帝,疯简也在自己创造一个智慧的人,而主教呢,只是一个披着智慧之光却谈论着死亡的人,“是他死了,还是她死了?/似乎死了,还是两人都死了?/上帝和那些时刻同在吧,我/一点不在乎那偶然发生的事”。所以在另外一首诗里,疯简成为诅咒主教的那个人:“九顶帽子或九册书本,/也不会使他成一个人。(《疯简在山上》)”疯简在山上,疯简就是疯狂的自我创造者,是一个疯狂的姑娘:“她的灵魂在与其自身的分裂中/爬上又跌下何处,她自己也不知情。(《一个疯狂的姑娘》),而这种分裂也将叶芝的面具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重合在一起,外面是苍老,里面是疯狂,外面是疲倦,里面是智慧,而在这种面具生活里,叶芝也在第三者的生活里创造了自己。
就像那已逝的爱情一样,叶芝最不愿意看到“朝圣者的灵魂”在暴力中变成一种死亡的意象,那首遗嘱并不是为自己立下的,是为了那些“唾人的寡人孤家”,他们不是杰出的人,他们制造的是一个时代的死亡,所以戴着面具醒来的叶芝,开始在那个叫“爱尔兰”的自我世界里寻找自己的的归宿:
“我是爱尔兰,
神圣的土地,神圣的爱尔兰,
时间飞一样过去,”她嚷,
“来吧,你多么善良,
来和我跳舞,跳舞在爱尔兰。”
“我是爱尔兰”的舞蹈也在疯简的世界里跳动,而写好遗嘱的叶芝也终于“站起身来”:“因为死了,我们站起身子,/梦,于是这样创造出来/超越太阳历的天堂。/我准备好了我的安谧,/用有学问的意大利书本,/希腊的骄傲的宝石,/诗人的想象种种,/还有爱情的回忆,/女人的话语的回忆,/所有这些东西,从这些东西里,/人做了一个超人的,/象镜子一样的梦。(《塔》)”塔矗立起来,并不是那1917年爱情被拒绝之后又和另外的女人结婚的那座庄园古塔,倾颓的世界就像面具的世界一样,容纳着一个站起身子的我,一个准备好了安谧的我,一个做一个超人的我。“爱尔兰”是另一个女人,是另一种爱情,是另一些浪漫:“你的母亲爱尔兰共和国永远年轻,/露珠永远闪烁,暮色永远朦胧,/虽然你失去了希望以及爱情–/这一切在诽谤的火焰中燃烧殆尽。(《步入暮色》)”依然是露珠,也依然是朝圣者的灵魂,当民族自治运动遭遇到了鲜血和死亡,遭遇到了谎言和欺骗,但是在幻灭之后也依然哈斯另一个站起身子的自我:“只是一片混乱来到这个世界里,/鲜血染红的潮水到处进发,/淹没了那崇拜天真的礼法,/最优秀的人失去了一切信念,/而最卑鄙的人狂热满心间。(《第二次来临》)”当一切的死亡幻灭之后,也就开始了第二次的来临:“什么样的野兽,终于等到它的时辰,/懒洋洋地走向伯利恒,来投生?”那沙漠中的狮身人面,在挪动着它的脚步,而鸟儿的影子拍动着翅膀,这是新生,是第二次来临,可是当野兽在伯利恒投生,那“第二次来临”也就意味着一个“伪耶稣”可能到来。在叶芝的象征主义体系里,历史每一循环两千年,而在这循环中,“伪耶稣”带来的是危机,是灾难,而这无非也是历史和时间的另一种轮回,旋转的世界已经打开,如何在这循环中找到自己,找到救赎,如何抵挡“伪耶稣”?二千年的循环也是丽达和天鹅结合开始的世界,圣灵怀孕的白鸽和玛丽在循环中创造的世界却是两个蛋的罪恶,海伦的私奔导致了特洛依战争,而克莱斯特纳和奸夫一起谋杀了阿迦门农。
新生和罪恶,创造和欲望,都在那象征主义的世界里次第展开,“受惊的、意念模糊的手指又怎能/从她松开的大腿中推开毛茸茸的光荣?/躺在洁白的灯心草丛,她的身体怎能/不感觉卧倒处那奇特的心的跳动?”可是在这“毛茸茸的光荣里”并不是生的光荣,那里有着“破的墙垣、燃烧的屋顶和塔颠”,有着阿伽门农的死和被征服,有着天空的野性血液,以及被骗取的知识。如“伪耶稣”一样,新的时代是必须要去除这样的罪恶欲望,所以在《在学童中间》里,叶芝在参观了茅德·冈在其中的修女学校后,用一种自造的方式真正梦见一个浪漫和美:“我梦着一个丽达那样的身影”,因为天鹅的女儿“也会继承/涉水的飞禽的每一份素质,我虽然从不是丽达那样的品种,/也曾有过漂亮的羽毛”。
绝对的美,绝对的神性,绝对的爱,超越历史和神话,超越革命和暴力,超越生命和面具,在那个原本就被寄予了浪漫情愫的岛上,叶芝的所有努力都在幻化成一种“驶向拜占庭”的努力:“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将我收进/那件永恒不朽的工艺精品。”永恒和不朽,是艺术,是宗教,是爱情,是精神,超脱了世间的无常和罪恶,而远处,只有垂死的一代代在歌咏,“赞着一切的降生、养育,还有死亡。/沉溺于感官享受的音乐,全都疏忽那永葆青春的精神的纪念物。”而这驶向拜占庭的追寻也正是对于旋转世界的向往,当美死于美,当价值死于价值,当死了之后“我们站起身子”,当“这样,我们在将来依然能/成为不可征服的爱尔兰人”,历史将旋转出一个真正新生的世界,而即使梦消逝,即使死亡降临,“在本布尔本山下”依然是一个不死的象征,1938年9月4日,叶芝写完了这首又有“旋转”象征的诗后五个月,他去世了,而这首诗里的那句话成为了他的墓志铭:“向生活,向死亡/冷冷看上一眼,/骑士啊,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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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H18·1960915·0324 |
作者:狄兆俊 | |
出版: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 |
版本:1992年8月第一版 | |
定价:7.00元 | |
页数:344页 |
孔子所说的“兴、观、群、怨”的中国古代诗歌与雪莱所言的“诗是想象的表现”的英国浪漫主义诗论之间到底有何区别?这是两种不同的诗学追求,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只有抒发胸臆的形式相同。狄兆俊的这本比较文学研究专辑很自然将重点涉及两种诗学的异同,他把比较研究的理论基础分为功用理论和表现理论,功用理论即“偏重于作品对接受者的影响,充分发挥作品的社会功用”,而表现理论则“表明作品乃作者真实感情的流露”,简而言之,一种是功利型的,另一种是审美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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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44·1960825·0318 |
作者:(香港)蓝海文 编选 | |
出版:湖南文艺出版社 | |
版本:1988年8月第一版 | |
定价:14.30元 | |
页数:724页 |
台湾诗歌与大陆有着一脉相承的文化传统,但由于岛屿特征及政治原因,台湾诗歌更多吸取了西方的营养,内容则偏向于乡愁之作。1949年以后的台湾诗歌更注重发展的独特性,在艺术上甚至超过了大陆诗歌,其中涌现了纪弦、洛夫、胡品清、余光中等许多著名诗人,并且形成了老、中、青三代各有千秋的局面。本书选编了从1949年至1987年台湾诗人280余家,共计诗歌1000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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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2·1960711·0311 |
作者:(西班牙)佚名 | |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 |
版本:1994年12月第一版 | |
定价:10.80元 | |
页数:223页 |
在西班牙文学传统中,诗歌创作一直无法与小说相比,但作为“中世纪欧洲三大古典史诗” 之一的《熙德之歌》却使西班牙史诗创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熙德作为一名骑士,有着与唐诘科德完全不同的个人传奇,他以民族英雄的形象成为西班牙人的骄傲。史诗中的熙德有勇有谋,在放逐之后,熙德以自己的力量通过战争不断壮大自己,不断征服敌人,称为一个国家的英雄。这部充满乐观情绪的作品也许正是与荷马史诗最大的不同。全诗3730行,分三歌。
作为被流放的异乡人,
在战场上就会看出谁无愧于饷金。
–《第二歌 熙德的女儿们的婚礼》
他手持长剑,他举目远眺,他脚跨战马,他飞奔杀敌,胸前须髯飘动,坐下骏马腾跃,斗篷似肩生双翼——这一尊高大的铜像屹立在西班牙布尔戈斯省的布尔戈斯市,他是这个城市的名片,他是这个国家的象征,他是民族英雄,罗德里戈·鲁伊·迪亚斯·德比瓦尔,这个被尊称为“熙德”的男子,作为中古时代的英雄骑士不仅屹立在城市中,也以一种完美的形象树立在那一本史诗里。
作为西班牙流传至今、保存最完整的第一部文学作品,作为第一部用西班牙文写成的长篇史诗,写于一一四〇年的《熙德之歌》对于西班牙语的定型、奠定西班牙语的基础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文本的作用并非只有文学、语言上的意义,在这本三七三〇行的诗歌里,在《熙德被放逐》、《熙德的女儿们的婚礼》和《科尔佩斯橡树林中的暴行》组成的“三部曲”里,其实更重要的是阐释着一种民族精神,“熙德”在古阿拉伯语里是“主人”的意思,所以在史诗里,他就是以主人的方式成为国家、社会和家庭的保护者,成为不容受到侵犯的战斗者,“在他身上汇集了卡斯蒂利亚人的最高贵的精神:意志和语言严正、无拘无束而高尚坦率、自然而从容有礼、积极的同情比袖手旁观为多,夫妇的内心深处的温情比表现出来的为多,对不道德的行为进行刚直的控诉。”一九〇三年著名的西班牙文学评论家梅嫩德斯-佩拉约在《卡斯蒂利亚抒情诗文选》这样说。
主人就是活的主人,熙德就是活着的英雄,诗歌也是活着的诗歌。在熙德身上,似乎就体现了一个骑士的完美性,甚至在时间意义上,每一刻也都是“吉时良辰”,而一生经历了无数次战斗的指挥者和杀敌者,熙德完全在战争中塑造了自己,他是勇敢的骑士,不论是突袭卡斯特洪、夺占阿尔科塞尔、掠夺巴塞罗那,还是向巴伦西亚的土地进军、占领穆尔维埃德罗、从侧翼进攻波利亚,无论是队服巴伦西亚国王率领的军队,还是塞维利亚、摩洛哥的摩尔人侵略者,他都用他丰富的作战经验,奋勇的杀敌表现,取得了一场又一场战斗的胜利。
他三次砍杀摩尔人的首领法里斯,最后一剑让他毙命;他从巴塞罗那伯爵拉蒙那里获得了一千马克的宝剑“科拉达”,并用这把锋利的宝剑劈开了前来侵略的摩洛哥国王布卡尔的脑袋和腰;当摩洛哥国王尤苏弗国君包围巴伦西亚的时候,他自己打头阵率领军队和基督教徒抗敌:“他杀的摩尔人多得数不清;/鲜血顺着小肘流下似泉涌。”为了攻克巴伦西亚的市镇和村庄,他甚至花费了三年时光最后一举拿下。
而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旗下,有曾在苏里塔发号施令的米纳雅·阿尔瓦尔·法涅斯,有为人忠诚的马丁·安托利内斯,有一直在熙德家中长成的穆尼奥·古斯蒂奥斯,还有马丁·穆尼奥斯、阿尔瓦罗·萨尔瓦多雷斯、阿尔瓦罗·萨尔瓦多雷斯、加林多·加尔西亚,他们也是善良的人,是勇敢的人,是忠诚的人,就如米纳雅所说:“我向天上的上帝起誓:/我决不自满,只要骑上骏马,/同摩尔人战斗在疆场,/只要鲜血不在我的肘下流淌,/我就握住我的剑,使用我的枪,/鲁伊·迪亚斯,著名的战士,永远追随您。”
并不仅仅只有勇猛,在熙德身上,还有一种智慧的力量,当初因为国王堂阿隆索听信谗言,将熙德放逐,为了能东山再起,熙德筹措军资,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把沙子装进两只大箱子冒充钱财抵押给两个犹太商人,获得六百马克的资金,为了不露出破绽,他甚至让他们发誓:“如果他们提前开箱,违背了誓言,/熙德不给一个子儿的利钱。”但是这并不是欺骗,当最后取得胜利之后,熙德又把钱偿还给了犹太人。而在战斗中,他的智慧也解决了一个个难题,在攻克阿尔科塞尔的战斗中,熙德用的一招就是声东击西,当摩尔人追击他们的时候,他佯装逃窜,而埋伏着的军队趁机占领了阿尔科塞尔。
熙德的目的是为了取胜,但是他并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在攻占了阿尔科塞尔之后,他提出要将那些摩尔人战俘释放,“这些摩尔男女,咱们不能把他们卖掉,/如果砍了他们的头,咱们什么也不会得到,/咱们要当他们的主人,还让他们住在这城堡,/咱们要住在他们家里,他们要把咱们侍奉好。”实际上在释放摩尔人的举动中,不仅展示了他宽仁的一面,也为下一次战斗取得优势积累了人脉资源。当攻打了巴塞罗那,俘虏了伯爵拉蒙,伯爵看不起他们,称他们是“穿破鞋烂靴的人”,被这些人打败自己难以咽下这口气,所以他说被你们打败,“我真不如毁掉躯壳,抛弃魂灵。”在他绝食反抗的时候,熙德将俘获来的两个贵族子弟释放,然后告诉伯爵也一起将他释放,为的是让他有尊严地脱险,所以当听了这些话,伯爵为熙德的诚心所感动,消除了隔阂,并且向熙德承诺:“熙德,您放心,您会得到安宁,我留下的一切请您算作我付的今年的贡奉,要说来找您报仇,我根本没想过那种事情。”
当然,最为一个在战场上厮杀的将领,在血雨腥风中成长的骑士,熙德身上更有一种爱,那就是爱部下,爱妻子,爱女儿,当他被逐要离开的时候,把妻女托付给来修道院的堂桑乔修道长,告诉他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女。面对要分别的妻子,他热泪泉涌,叹息吁声:“堂娜希梅娜,我的妻,您多么完美、忠诚,/我爱您就犹如我的魂灵。/咱们要活活分离,您知道这事已经注定,/您将要留下,我将要启程。/求主和圣母马利亚的圣灵,/保佑我还能亲自料理女儿的婚事,/愿我有幸能享有久长的寿命,/好让我对您,忠诚的妻,陪奉!”这是一次“象指甲与指头彼此分离“的告别,对于熙德来说,被逐的命运其实是不可预料的,随时面临着死亡,所以分离有可能意味着永别,而在那一刻,只有那些对于妻子、女儿浓郁的爱,不舍的情。
而当他取胜把妻子女儿接到巴伦西亚,重逢让他高兴,妻子堂娜希梅娜见到他时,就扑向他脚下:“慈悲啊,康佩阿多尔,您在好时辰佩了剑!/您解脱了我多少耻辱和羞惭;/主公啊,现在我和您的两个女儿来到了您面前,/承上帝保佑,托您的福,她们很康健。”而对于熙德来说,他最挂念的是女儿的婚事,作为父亲,他希望女儿能够幸福,但是当卑劣的卡里翁兄弟在国王面前求婚,熙德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门亲事,所以他对国王说:“我把堂娜埃尔维拉和堂娜索尔交给您手中;/您愿把她们许配给谁,我都高兴。”也正是这种忠诚的体现,最后酿成了两个女儿的悲剧,发生了科尔佩斯橡树林中的暴行,不仅自己的战果被霸占,而且自己的女儿被侮弄,卡里翁公子在树林里抽打两个女儿的身体,用马肚带无情地鞭笞她们,用尖利的靴刺向她们最痛处刺进,她们的衬衫和皮肉被撕破,她们鲜血涌流。“堂娜埃尔维拉和堂娜索尔都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两公子把她们当作死人抛弃在科尔佩斯橡树林里。”
这其实让熙德蒙羞,“基督,宇宙之主,你应受世人颂扬!/卡里翁公子侮辱我的尊严,竟如此猖狂,/谁也没有拔过我的胡须,/卡里翁公子也休想使我蒙受羞耻,/我将来一定要给女儿们办好婚事!”当熙德在痛苦和复仇火焰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这个勇敢、忠诚、恭顺、宽仁、充满了智慧和爱的英雄开始了另一个心路历程,显示出他性格的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也是对于爱、对于荣誉的多元意义的一次考验。
熙德背负着驱赶侵略者、保家卫国的重任,所以打败摩尔人就是他一生最大的追求,而国王堂阿方索也一直致力于为国家恢复独立,也正是他,使得西班牙逐渐强大起来,所以熙德对于国王的爱,是一种绝对的忠诚。当国王因为坏人的谗言而把熙德放逐的时候,他甚至没有一句怨言,在他看来,错误的不是国王,而是那些陷害他的敌人,所以在被逐之前,他对部下说:“勇敢些,阿尔瓦尔!咱们被迫离开咱们们的土地;但是咱们决心满载荣誉再回到卡斯蒂利亚国土中。”这是对祖国深深的情,是对国王深深的爱,而回报这份爱的就只有荣誉。
这是熙德的荣誉观,当他攻城拔寨的时候,第一时间要把获得的物质拿给国王,把获胜的消息告诉国王,因为在他看来,“作为被流放的异乡人,/在战场上就会看出谁无愧于饷金。”被逐就是异乡人,而要回到原先的秩序中,就必须将荣誉回报给国王,所以他派部下把获胜的消息告诉国王的时候,叮嘱他:“那儿有咱们的田园–/去见阿方索国王,我天生的主公。/从咱们在这儿获得的战利品中,/我想拿出一百匹马让您去向他献送。/您替我吻他的手并坚决恳求他,/–;如蒙皇恩浩荡,–”而国王在看到熙德的胜利之后,也消除了隔阂,“咱们这样做胜过憎恨。”
“永远效忠国王,只要生命不息。”这是熙德的信条,当卡里翁的两个公子在国王面前向熙德的两个女儿求婚时,而国王也答应了,对于熙德来说,其实陷入了矛盾之中,他知道卡里翁公子贪生怕死,内心龌龊,但是他们地位比自己高,这在他看来也是一种荣誉:“卡里翁公子是显赫的贵胄,/他们很骄傲,与众御从一起常在国王左右。/这门亲事我虽不称心,/但那作媒的是比咱们高贵的人。”在这样的荣誉观中,他答应了婚事。另外,因为主婚人是一直被效忠的国王,国王向熙德说起这门婚事:“卡里翁公子迭戈和费尔南多,/想向熙德的两个女儿求婚。/我要求你们为我传好讯,/你们去告诉康佩阿多尔那贤良的人,/如果同卡里翁公子们联姻,/他将会享有更大的荣尊。”
所以对于熙德来说,一方面是获得荣耀的一个机会,另一方面也是国王的安排,双重的荣尊似乎实践着他的荣誉观,但是这也把他的女儿推向了悲剧的深渊,把自己推向了痛苦的边缘,而摆在熙德面前的其实是荣誉和爱之间的矛盾,一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人,一个冒着生死为了荣誉的人,最后却选择了向地位挑战,选择了维护最真诚的爱。他在国王面前揭露了卡里翁公子的暴行,这是一种挑战,因为卡里翁的地位远远在熙德之上,就如卡里翁公子所说:“我们是卡里翁伯爵的后裔,/我们应同国王或皇帝的女儿结婚,/而不应同一般的贵族女儿联姻。/我们有权抛弃她们,/这样我们就会更高贵而不会降低身份。”抛弃、侮弄、损害熙德的两个女儿,变成了他们的权力,这种畸形的荣誉观恰恰让熙德觉醒过来,当国王在托莱多召开御前法庭会议上判决卡里翁公子归还钱财和宝剑之外,也答应熙德双方要进行决斗。
卡里翁平原上进行的这场决斗,是熙德内心蜕变的一次见证,他面对的不再是侵略国土的摩尔人,不再是杀戮百姓的外族,甚至不是那些谗言陷害的敌人,而是以地位更高的卡里翁公子为代表的权力体系,最后熙德取得了决斗的胜利,卡里翁的土地上笼罩着悲痛,而获胜之后,熙德想到的事是给两个女儿找到真正的幸福,一场盛大的婚礼举行,女儿嫁给了纳瓦拉和阿拉贡的两王子,“她们将为王子的光荣的正妻”,这是熙德的爱,虽然也是地位更高的王子,也是一种荣誉观的体现,但是在荣誉观之上的却是个体的幸福观,“你们想,那在好时辰出生者的声誉会何等增长。”对于熙德来说,这才是自己期盼的爱与荣誉完美结合的结局。
爱与荣誉完美结合,这当然是一种理想主义,而对于尊为“主人”的男子,“我酬报了你们所有的人”的熙德以一种完美的英雄主义为西班牙的骑士文学开启了一种理想主义的先河:“巴伦西亚的主人熙德,在圣灵降临节的时光,/他永别了这个世界,得到了基督的原谅!/基督也宽恕咱们所有人–有人有过失,有人正当!/这些就是熙德康佩阿多尔的英勇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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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37·1960711·0310 |
作者:(英)丁尼生 | |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 |
版本:1995年6月第一版 | |
定价:10.80元 | |
页数:302页 |
英格兰林肯郡萨摩斯比村的秀丽风光使丁尼生的诗歌充满对自然的怀念,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造成了丁尼生孤僻的性格,人民诗人、 桂冠诗人似乎并不足以涵盖丁尼生的全部,他是19世纪英国诗坛的一座里程碑,同时确定了英诗的传统:朴素的语言以及精妙的意象之间的高度融洽。丁尼生是一个一生被别人崇拜的诗人,他把诗歌当成自己对时代、人生抒发感情的武器。在英语原文中,丁尼生熟练地运用了音律,在叙事与抒情中体会一种铿锵之美。
她的生在芸芸众生之中最艳,
而它们寂然的毛羽和闭着的
蓝眼皮使安谧的死显得极美;
于是生让死优雅、死让生光鲜,
生和死就此在同一个画面里,
使情人在我心中永远放光辉。
—《“她提着血迹斑斑的斑纹山鹑”》
那里有“软垂的光秃野鸡”,那里有“毛茸茸的兔子”,那里更有“血迹斑斑的斑纹山鹑”,但是当20岁的丁尼生站在死亡面前,却并不是看见血淋淋的意象,因为那是新狩猎女神狄安娜的世界,生变成“芸芸之中最艳”的生,死变成“安谧”的死,甚至生与死同框的成为一幅没有瑕疵的“杰出作品”,散发出无尽的美。美不是毁灭,不是消逝,而是让生看见最后的死,让死回应最初的生,在生和死同时抵达的生命中,“生叫死幽雅,死让生生辉”,就像女神一般,超越了肉体意义,超越了世俗道德。
1830年的诗歌,似乎也为丁尼生找到了“生与死就此在同一个画面里”的美,而在他初期的诗歌作品中,这种庄严优雅的死成为呼唤生命、激发生命的动力,在他的第一首诗歌《克拉丽》里,当微风停止了呼吸,克拉丽长眠处,看见的也不是死亡的恐怖,而是“玫瑰花瓣轻轻落”的优雅,在死亡意象里,除了玫瑰花瓣,还有芬芳的橡树枝叶、嗡嗡的甲虫、僻静的矮树丛,营营飞的野蜂,还有月亮、红雀、画眉、鸫鸟、小溪,如此众多的意象组成了关于死亡的一种美,仿佛克拉丽的逝去不是让人感到不安,而是在死亡的终点,带着生命的所有气息。
死亡都是杰出作品,而让每一种死亡都显出其中庄严优雅的美,似乎隐藏着丁尼生对美的女性,美的自然的一种亲近与渴望,甚至对于青春故事的一种凄美阐释,长眠之处陪伴的是那些自然之物,女神手上提着的是具有生命意象的动物,在这样的一种生动活泼的画面里,死亡消除了其世俗特点,而变成一种灵性意义。而这种灵性意义在于寻找,在于发现,在于歌咏。取材于莎士比亚《一报还一报》里的女主人公玛丽安娜在农舍中等待她的情人,但是情人抛弃了她,爱着却被抛弃,完全是一种和社会道德有关的故事,当玛丽安娜等不到自己的爱,她便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死亡,“我的生活多凄惨,/“这人不来了,”玛丽安娜被搁置在空空的世界里,然而她说道:“我感到厌倦、厌倦,/我巴不得死了倒好!”感到厌倦,渴望死亡,这是玛丽安娜在生之前最后的诉苦,而在七次循环的其苦情状里,最后的死亡却变成了一种超越,与其等待一种没有结果的道德归宿,不如用自己的爱追求最后逃脱的死。
当死亡被放置在生之前,其实更多是一种灵魂的体验,所以庄严优雅的死仿佛也抵达了狩猎女神狄安娜的高度,仿佛也绘就了一幅杰出作品,朗斯洛特在自己的歌声中去世,他说的那句话是:“她的脸长得很美,/愿仁慈的上帝给她恩惠–/给这位女郎夏洛特。(《女郎夏洛特》)”当我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寻找的是爱人罗莎琳:“来安慰疲惫的心;请带来我爱人罗莎琳。/你清晨黄昏总出现,但晨昏时她总不见。/有眼无珠的凶金星,哪里是我的罗莎琳?(《利奥体挽歌》)”所以即使死去,灵魂似乎还属于这个世界,属于生命,属于自然,“就让明智的大自然如愿,/就让黑麦草长在我墓上;/当你的生活平静又舒坦,/只消对我的墓碑低声讲,/告诉我忍冬花它可在开放。(《“无聊日子把我生活充满”》)”
但是世界总不是只有黑麦草,不只有明智的大自然,不只有狩猎女神,不只有庄严典雅的死,也不只有20岁的诗人,对于丁尼生来说,20岁的“杰出作品”绘就的是关于灵性的死亡,但是当自己剑桥大学的密友哈勒姆逝世之后,仿佛第一次面对肉体的真正死亡,一个和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一个追求着诗意世界的人,在最好的青春年华被夺去了生命,无论如何是一种对死亡最真切的感受,哈勒姆22岁逝世,而在这个年龄丁尼生仿佛还沉浸在狩猎女神的光鲜的生和优雅的死里。仿佛是从幻觉世界里惊醒,“溅吧,溅吧,溅吧,溅碎在/你冷冷的灰岩上,哦大海!/但愿我的言辞能表达出/我心中涌起的思绪情怀。(《溅吧,溅吧,溅吧》)”
一种冷寂的死,是关于肉体,关于生命最痛楚的感觉,“将永远不会回来”的死消除了生的所有含义,还有什么黑麦草,还有什么玫瑰花瓣,还有什么狩猎女神,剩下的只有把人生逐点敲走的“荫影里的一下下钟声”,只有秋色把树叶染成殷红的宁静和绝望,只有一条“宁可自己的爱全落了空”而走过的悲痛之路:“我们说,’安息者睡得最香。’/接着静无声,我们滴下泪。”131首哀悼体诗歌将丁尼生的悲痛、绝望、孤寂和不安全部表达出来,开创了英伦哀悼诗风的先河。而这种肉体的死亡带给丁尼生的更多是关于青春逝去的哀伤,在哀伤中再次回顾青春的记忆,对于丁尼生来说,似乎是看见了这个世界“现在”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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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尼生:“生命啊,就该是生生不息” |
“这时,我身后的无数世纪便像是沉睡的丰饶土地;/这对我紧握住“现在”的一切,为了它所包含的应许;(《落克斯利田庄》)”落克斯利田庄本身就代表着一种青春不妥协的力量,表妹埃米是自己所有爱的寄托物,但是在父亲的威吓、母亲的撒泼中,甚至在后来情欲的丈夫控制下,少年在沙滩上漫步的故事,向着科学奇谭的渴望,以及“你要相信我,表妹,我将以整个身心为你效劳工作”的表白,到最后都变成了凄惨的荒原,光秃的海岸,所以在青春的记忆中逝去的不仅仅是爱,不仅仅是激情,更是一种社会规则、一种道德体系对人性的控制和泯灭,所以一开始是惋惜,一开始是诅咒:“我诅咒社会的需要,它竟使罪孽抗拒青春的活力!/我诅咒社会的胡言,它使我们偏离活生生的真理!/我诅咒病态的体制,它背离诚实公正的自然法则!/我诅咒黄金,它竟然镀亮了傻瓜狭而又小的前额!”但最后青春和爱,在逝去中就变成了诗人心中那种决然的行动:“为了避免在绝望中憔悴,我必然使自己行动起来。”
逝去是在现在,行动也是在现在,现在是对于身后旧秩序的破坏:“任它裹着雨雪,冰雹或烈火把洛克斯利田庄猛打;/因为强劲的风正朝海上呼啸而去,而我也得出发。”现在是对于未来新世界的向往:“因为我曾对未来作过考察,凭人的眼睛极力远眺,/见到世界的远景,见到将会出现的种种神奇精妙;”而在这过去和死亡共同面临的现在,它是一个死亡的终点,它是一个出发的记号,所以当丁尼生面对好友哈勒姆在最青春年华的时候死去,他内心爆发的是一种对于“现在”开始的战斗激情,而这种从灵性之死到肉体之死,再开始战斗人生,实际上是一种超越,是一种升华,所以在哀悼的情绪里,最后都变成了凝聚起来的力量:“敲吧,敲走渐死的宗旨/和古来的种种党同伐异,/敲来完美的法律和风习,/敲来较高尚的生活方式。//敲走那匮乏、焦虑和罪恶,/敲走旧时代的冷酷不义,/敲呀,敲走我的哀诗悲词,/但要敲来较完整的歌者。(《悼念集》)”
敲响的钟声,回荡在“现在”的青春里,吹响的号角,响彻在“现在”的人生里,而这种生的力量也超越了起初在女神世界里那种带着凄美的情绪,从自然走向社会,走向更广阔的人生,而这种生命力量被唤醒,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逝者身上发现了启示,发现了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一字字、一行行,/那死者用往事把我打动,/突然间我灵魂似乎最终/同他鲜活的灵魂被照亮”被照亮的灵魂,需要一种体验:“此生虽暗淡,也应给教诲:/生命啊,就该是生生不息;/要不,世界就黑到芯子里–/一切,不过是骨殖和残灰。”
而这种从死亡中看见的生命意义,对于丁尼生来说,也是诗人的职责所在,“诗人在一片金色的地方诞生,/满天是金色的星斗;/他天生有对爱的爱、对恨的恨、/对轻侮的轻侮。//他已看穿了善恶、看穿了生死,/自己的灵魂也看穿。/那种永世长存的奇妙的意志/像展开的文卷(《诗人的歌》)”在诗人的歌里有丰硕的才智,有真理之箭,有崇高的理想,有童贞的自由女神,也有智慧之火,更有愤怒的刀剑,就是这把诗人武装起来的现在,处处是麦浪、林地、农田,处处是葡萄园、蜂房、牛群和马,处处是缪斯的所有魅力,处处是开除鲜花的那一个字。而对于丁尼生来说,这诗人的使命来自于对生命的感悟,来自于对死亡的反抗,来自于对道德的蔑视,更来自于对上帝的皈依–上帝把诗人带入“纯净得有如这霜天”的世界,带入“把我的罪涤除”的天国,带入“深沉而宽广”的安息日,就是为了以一种圣洁的方式寻找灵魂的意义:“上帝的正直、忠诚骑士啊!/前进,目标已接近!(《加拉哈爵士》)”最终是“直到我终于找到那圣杯”。所以上帝给了诗人以使命,上帝让诗人变成骑士,上帝当然也成为“领航”者:“尘世小,人生短,/这潮却能载我去远方:/过了沙洲后,/但愿当面见领航,(《过沙洲,见领航》)”
而其实,在这航道里有一条横着的“生死大限”,生而死,死而生,仿佛在生命的过去和现在画出了界线,所以只有在上帝的引领下,才能航行出发,这种宗教情结对于丁尼生来说,或者是接近灵魂的一种表达,但是在诗人意义上,完全变成了一种自觉的行动,借用“尤利西斯”在英雄出发前的表白:“我不能歇下而不去远行,我要把/生命之酒喝个点滴不剩。(《尤利西斯》)”写于1834年的《尤利西斯》其实是看见了哈勒姆的死,也正是这一种从肉体开始的死让丁尼生“想要在生活斗争中奋勇前进”的迫切心情,而具有英雄主义的尤利西斯就变成了像命运挑战的自己:“因为我决心/要驶过日落的地方和西天众星/沉落到水里的地方,要到死方休。”向死而生的决心,是因为要“永远地劈波斩浪”,要使“我们的篷帆永远不卷起”,要“把日常的法则嘲笑(《航行》)”。
甚至,丁尼生把死亡本身也看成是一种英雄的壮举,在1853-1856的克里米亚战争中,六百名英国轻骑兵因按到错误命令,于1864年10月25日进攻有沟壕防护的俄军炮兵阵地,结果有四分之三的人阵亡。而在他以此为题材的《轻骑兵队的冲锋》中,他把那些冲进地狱大门、冲进死神牙关的骑兵看成是恒古的英雄:“时间能湮没英名?/哦他们这次狂冲!/举世都震惊。/致敬,向这次冲锋!/致敬,/向这六百名/豪迈轻骑兵!”而在以1591年9月奉命抵抗来犯的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指挥者理查·格伦维尔爵士为题材的诗歌《复仇号》中,把这种英雄主义上升为国家精神,不仅为女王信仰而战,而且在敌人面前也成为致敬的对手:
“这一天一夜,我们打得英勇顽强;
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漂亮仗!
战士们,我们赢得了伟大的荣光!
管它是早一天死或者晚—天死,
管它是死在海里或者死在岸上,
这还有什么关系?”
他是勇敢的化身,他是忠诚的代表,他是力量的象征,他是不死的传奇,区区六条小船抵抗一支由五十三战舰组成的舰队,最后虽死却成为那一个找到圣杯的骑士,连西班牙人“仍怀着敬意为他的遗体举行了海葬”。所以理查·格伦维尔爵士的英雄主义为丁尼生树立了远航的明灯,在生命意义的体察上,超越了死亡,超越了肉体。从狩猎女神“提着血迹斑斑的斑纹山鹑”看见的优雅的死亡,到好友哈勒姆青春逝去的死亡,再到理查·格伦维尔爵士英雄主义的死亡,在丁尼生的一生中构筑起了关于灵魂、关于肉体,关于精神的诗意空间,那是战斗的情怀,那是信仰的力量,那是不熄的激情,那是对于生死的超越,所以在“桂冠诗人”的荣誉之后,他获得是另一个称号:“人民诗人”。而在自己的一生中,这种人民性不仅是对于道德的蔑视,对于规则的破坏,对于底层的体谅,更在于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不停歇的战斗,当丁尼生面对将临的死亡,他濒危前最后在床上口授的写下的诗行里依然是“我要上,永远要上”的激情:“无声的话音啊,若要唤我/就唤我去星光下的小道,/它隐隐闪现在我难登的高处,/我要上,永远要上!(《无声的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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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H43·1960615·0303 |
作者:(法)雅克·马利坦 | |
出版:三联书店 | |
版本:1991年10月第一版 | |
定价:10.80元 | |
页数:343页 |
在雅克·马利坦看来,“艺术”指的是“人类精神的创造性的或创作的、产生作品的活动”,而“诗”是“事物内部存在与人类自身内部存在之间联系的一种预言”。这种颇有唯心主义的定义使其提出的“创造性直觉”成为“灵魂高级地带的一种纯精神性的活动”,这种审美经验使马利坦的学说带有神秘主义与形而上学的倾向,同时也带有明显的技术操作特点。
空灵的意识萦绕我的心际
空灵之深处,我向您呼喊,我的上帝
–拉依撒·马利坦,《心灵深处》
从寻觅开始,穿过层层黑暗,穿过死亡的征象,是为了在“空灵之深处”呼唤自己的上帝,是为了在死亡终结的地方“与您相聚”。而那寻觅的是谁,那呼喊的是谁?我是一个孤独在世界中的个体?还是在寻觅和呼喊中看见灵魂的上帝?当拉依撒·马利坦写下这首《心灵深处》诗歌的时候,一方面她在和自己的诗意直觉进行交流,发现那个上帝,而另一方面在诗性经验的唤醒和诗性意义的获得中,让幽禁于其中的直觉变成“我不是另一个”,于是上帝听到了,于是自己听到了,于是雅克·马利坦也听到了。
作为听到的回应,雅克·马利坦说:“我妻子拉依撒自始至终协助我工作–我深信一个哲学家如果不仰仗一个诗人直接的经验,他一定不敢斗胆来谈论诗歌。”正是这种听到,这种协助,这种交流,甚至这种“我不是另一个”同一性,使得诗人和诗人站在一起,使得自我和灵魂站在一起,使得直觉和上帝站在一起,就如爱默生在《诗人》中所说:“因为每一种新时代的体验都要求一种新的自白,世界仿佛永远在期待它的诗人。”
世界期待它的诗人,世界原本就有着诗人的宇宙,所以在听到而保持同一性的世界里,诗歌打开了原本属于自己而被遮蔽的世界,仿佛一束光,以神性的力量创造艺术,创造美,这仿佛是一个从心灵深处开始,又返回心灵深处升华而圆满的过程,但是在雅克·马利坦看来,美并不简单是完美,因为各方面都是完美的事物,往往意味着完全的终止,意味着没有任何不足,“从而它对于欲望什么也没有留下。”在没有欲望的世界里,何来寻觅,何来呼喊,何来穿过死亡的征象森林,甚至何来和诗人的妻子站在一起?世界期待它的诗人,正是期待着它表达和抵达的美,却不是为了完成一种不留欲望的完美。
美是艺术的一种目的,也是诗的一种目的,所以必须为艺术和诗界定一个标准,雅克·马利坦说,艺术是人类精神创造性的或创作、产生作品的活动,诗,在他看来并不只是存在于书面诗行中特定的艺术,而是一种更普遍更原始的过程,这种普遍性就是“事物内部存在于人类自身的内部存在之间的相互联系”,而且这种相互联系又以“预言”的方式呈现出来。拉丁文的“vates”既指诗人有指占卜者,所以诗超越了所谓的书面诗行,而成为一种具有神秘生命的艺术。事物内部存在和人类自身内部存在之间如何建立相互联系?雅克·马利坦认为是智性在其中起作用,智性,也即理性,不仅包含逻辑理性,还有一种非逻辑的理性,他把这种非逻辑的理性称之为直觉理性,而直觉理性是“先于逻辑的理性存在”的。这就启开了他所认为的智性结构,在逻辑理性之外,“它包含一种更为深奥的–同时也更为晦涩的–生命”,这种生命是在“诗的活动的幽微之处”被揭示的时候才显露出来。
诗是一种生命显现的过程,这种生命来自于自然,又超越自然,这种生命像人一样给自然迷住,又对自然进行了入侵,而迷住和入侵最后的结果是结合,也就是当自然的世界与自我的生命相结合的时候,艺术也便开始了其创造的过程,也就意味着事物内部的存在和人类自身的内部存在取得了联系,也就是说,自然开始面对一个独自为物自身的艺术家,“这样一种艺术便从神的灵感中解放出来,成为真正的人的艺术。”这个过程,雅克·马利坦给了一个名字:内在化:“内在化的过程得以完成,人的意识就是通过这个内在化过程从人的概念过渡到主观性的经验之中,它延及到创造性行动本身。”
但仅仅是打开了艺术的一扇门,在雅克·马利坦看来,艺术分为实用艺术和美的艺术,对应于人,就分为技艺人和诗人。实用艺术当然是为了一种现实需求,它是为了某种道德的目的而进行的创造,在它的创造过程中,起作用的是观念,但是这种观念在艺术层面上具有了发现艺术最显著和最典型的的特点,它首先是实践的认识,然后是实践的智性活动中“为得完成人的活动”,也就是只在人的命运领域,而美的艺术是实践的智性活动中是“得完成的工作”,它是由人来完成,但是“在事物的领域内超出人的命运的范畴”,也就是说,它不是指向一种道德的善,而是一种精神意义上得到愉悦,甚至产生出美的客体,“艺术就是智性的一种创造性的善,这种创造性的善倾向于在美中发生,而且它在创造的世界中。”
就像在《心灵深处》的寻觅和呼喊,它一方面是为了捕捉住自然奥秘的活动方式,另一方面则是“艺术以它自己的方式继续神的创造性劳动”。而这种创造性劳动在某种程度上在智性领域里又意味着从逻辑理性中解放出来,也就是说,必须以直觉理性的方式在智性的事件中起作用。这样一种美的生命形态,雅克·马利坦称之为“智性的前意识生命”,也就是诗性直觉,“诗性直觉源于无意识,但它是在意识中出现的;诗人不是不知道这种直觉,正相反,这种直觉是他的艺术的善的最初规则和最宝贵的光。”这是一种“由肉体、本能、倾向、情结、被压抑的想象和愿望、创伤性回忆历构成的一个紧密的或独立存在的物力论整体的前意识”的无意识,它是自动的无意识,或者称之为“聋的无意识”,因为它对智性充耳不闻,并离开智性去建造它自己的世界,这个直觉的启示过程是这样的:当缪斯落入诗人的灵魂,她变成了创造性直觉,而这种启发过程是不能知悉的,它发生在无意识之中。
无意识之中的诗性直觉是一种创造性直觉,雅克·马利坦认为,从灵魂的各种力量序列来看,首先是一种智性或理性,它对应着一个理性世界,其实是一种想象,对应的则是意象世界,最后是外部感觉对应的直觉性材料,按照圣·托马斯的看法,灵魂诸力量是按照次序从本源中流泻出来的,而且,越完善的力量越加萌发于其他力量之前,“一种力量或才能通过另一种力量的媒介或中介而出现在灵魂的本质中。”所以对于诗人来说,从直觉性材料而进入想象,而进入理性,是获得诗性经验的过程,“而当灵感和想象结合而存于智性之中的时候,灵感便成为一种理性的灵感,最后成为一种诗性经验。”而要获得诗性经验,最重要的是找到最靠近灵魂的那种创造性直觉,也就是那个处于隐蔽处具有诗所要求的、出自人的整体的“感觉、想象、智性、爱欲、欲望、本能、活力和精神的大汇和”,这种大汇合靠近灵魂,也靠近上帝,“上帝正是通过认识智力活动即它的本质和它的存在中的自我,才认识它的作品。它的作品存在于时间中,并在时间中开始,但它在时间中却永恒地处在创造的自由行动中。”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作为新托马斯主义的代表,雅克·马利坦认为,创造性直觉就和上帝的直觉一样,是在一种对自我的隐约把握中获得同一性,从而具有诗性认识,然后通过诗性认识产生诗性经验。所以创造性直觉就是诗性直觉,它是智性的闪现,它在精神的无意识中诞生,它是灵魂的特权,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雅克·马利坦赋予了诗人一种神性意义:“诗歌的我类似圣人的我,它虽然具有极其不同的目的,但却同样是一个具有献身精神的主体。”它首先是一种认识,认识自我,认识主题,认识诗人,然后才是一种创造,在诗性经验中获得灵感,获得智性活动的意识,最后形成一种作品&–于是,“诗就重新创造一个宇宙。”
但是,诗作为一种美的艺术,并非是将美作为其对象,就如前面所述,如果美作为一种对象,它指向的一定是完美,一定是一种最后达到完全的终止的完美,当诗在美的意义中被取消了不足和欲望,那么这种美本身也就成为了一个客体。所以雅克·马利坦认为,美是诗“目的之外的目的”,“在诗中,只存在着对诗性直觉的认识作出表达的冲动,在这种表达中,无论是诗人的主观性还是世界的诸实在都隐约地被一种单一的醒悟所唤醒。”诗是一种唤醒,是一种创造,是一种超越,所以,“美是诗的必要的关联物和超越任何目的的目的”。在这个意义上,诗也是美本身,诗性直觉是唯一的规则。
但是兰波却说诗人是通灵者,“我是另一个”,诗人看见另一个,就是在通灵中成为预言者,就是当自身当成了目的,“诗人通过所有感觉持久而巨大的、理性的外部错乱,而使自己成为预言者。”在兰波那里,诗人是穿越了理性的错乱,而找到了“另一个”,但是在雅克·马利坦看来,必须转向自身去发掘去探索的时候,意味着诗意直觉的消失,因为转向自身就是制造了一个对象,要求被动、要求倾听、“要求坠落到存在的本源上和无观念可能立界线的不能认识的事物上”,诗变成了认识的活动,它甚至与“智性的实践性的善的艺术决裂”而成为一种理性,最终它成为精神的悲剧:“艺术自身不再对作为目的的作品感兴趣,作品只是成为传达认识的工具,成为一种不可思议的说教。”
所以抛弃兰波的“另一个”,雅克·马利坦认为真正的诗人应该如洛特雷阿蒙说的那样:“如果我存在,我不是另一个。”我是本体,我是存在,我只是我的唯一,我就是自己的同一,所以诗不受巫术的诱惑,诗人不关注自我意识,不进行自我交流,它是灵魂,是神性,是艺术,是直觉,麦克利什说:“诗不应当意味什么/可它存在。”就如一首诗“应该缄默无语”,艾米莉·迪金森说:“我恍然醒悟,马车的方向/是朝着永恒向前–”
正是这种“我不是另一个”达到的同一性,这是这“应该缄默无语”的诗性意义,诗成为一种美的艺术,成为灵魂的上帝,成为智性最终的善,而这种诗性直觉在绘画、音乐中也成为拯救艺术的力量,雅克·马利坦认为,颓废派、立体派、自然主义、未来派等绘画流派就是因为在创作中把事物当成了主观性的表达,而忽略甚至放弃了创造性直觉,最后使得美变成了目的,甚至把作品当成了一个摹本,“当代绘画认识到有效的自然外形的变换、变形、再铸造或美化的唯一路子是经由诗性直觉时,它将由困境中走出来。”而对于音乐,雅克·马利坦认为,音乐本身就应该是存在于灵魂之中的直觉推进而产生的,它是内在化的一个过程,“它源于诗性直觉的不可分割的统一之中,它仅仅是灵魂的,或者说是是与生俱来的表达。”
诗性直觉带来诗性认识,诗性认识积累诗性经验,所以在雅克·马利坦看来,最后着眼于诗性经验,就是通过一种作品的表达,在“有转移力的动作”中影响读者,“动作的恰当的效果是传达诗性认识”,诗性认识在他看来以创造性直觉的三次顿悟方式产生伟大而具有诗性直觉的作品,那就是韵文、诗歌和小说,以“创造性天真”的但丁为例,雅克·马利坦认为,“诗性意义或内在旋律、动作和主题、节奏或和谐的伸展,是诗性直觉或创造性感情转化成作品的三次顿悟。”在《神曲》中,“时代的一切烦恼可以进入人类灵魂并受到心灵纯真的支配–这则是圣人的奇迹。这者都包容着许多磨难,而后者还包容着许多的爱和静观的经验。”但丁首先创造了诗的奇迹,然后在行动中产生了戏剧意义上的诗,最后通过节奏或和谐的伸展具有了小说意义上的诗。
但丁在雅克·马利坦看来,是“创造性天真”的代表,而创造性天真就是通过创造性直觉而在神圣纯洁意义上达到了某种神学信仰,在这之中,最重要的就是“独一无二的超凡的天赋”,天赋当然抛弃了人的意志,去除了人的理性,甚至不再是通灵者、预言者,不再是“另一个人”,就是在创造性知觉中使诗人像一个神,让灵魂展现他的特权,发出神性的光芒,而那些发掘自身、探索自身的人,是无论如何无法看见那一种诗性直觉的:“放心吧,不必老寻找我,你还不能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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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4·1960614·0294 |
作者:[宋]谢枋得 | |
出版:浙江古籍出版社 | |
版本:1988年12月第一版 | |
定价:1.10元 | |
页数:86页 |
至唐,绝句已臻成熟,作为一代文学,倘使绝句选本不在少数。 南宋赵蕃、韩滤所编《唐诗绝句》则以寄意深远之作未首,多为伤时怀旧,感慨兴亡,叹人事无常之作,如刘禹锡《乌衣巷》、王昌龄《闺怨》、杜牧《泊秦淮》等,南宋谢枋得 所序:“关世道,系天远者甚众。”所编七绝诗共01首,诗家51位,以中晚唐诗人为主,皆为初学者。此本以《胡刻谢注唐诗绝句》为底本,共分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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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9·1960427·0281 |
作者:稽亦工 | |
出版:浙江文艺出版社 | |
版本:1995年9月第一版 | |
定价:5.00元 | |
页数:122页 |
稽亦工,一个生活在柔美的西子湖畔的诗人,写惯了如西湖一般的短诗之后,突然开始把目光放到凝重的雕像上,希望在时间的洗涤中保持灵魂的永生与高尚。稽亦工,似乎可以说服自己对精神或者生命作另一高度的飞翔,1989年——1991年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开始了对生命的另一种诠释,在这个长诗匮乏的时代,稽亦工似乎尝试那种获得顶礼膜拜式的激情,所以《面对雕像》看上去更像是对生活的不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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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44·1960330·0269 |
作者:(台)席慕蓉 | |
出版:花城出版社 | |
版本:1987年2月第一版 | |
定价:2.50元 | |
页数:110页 |
席慕蓉的诗歌是1981年开始走红的,写诗是为了“纪念一段远去的岁月,纪念一个只存在我心中的小小世界。”女性特有的敏感与细腻使她的诗如小小荷花,洋溢着谈谈的花蕾。《七里香〉是席慕蓉早期作品,它把诗歌献给“有天赐”的爱与生命,所以爱情以及其他情感成为席慕容笔下轻巧的抒情之物。全诗分《七里香》、《千年的愿望》、《流浪者之歌〉、《莲的心事》、《重逢》、《囚》、《彩虹的情诗》、《隐痛》、《美丽的时刻》等9 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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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S29·1960330·0268 |
作者:海子 | |
出版:人民文学出版社 | |
版本:1995年4月第一版 | |
定价:12.00元 | |
页数:262页 |
海子是一个坐在地狱门口玩耍的孩子,在麦子、春天以及黑夜中独自游戏,他知道,自己可以轻易抵达死亡,跨过地狱,“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将死在这里。”1989年的那个日子,一列冰冷的火车带走了海子还没有作完的游戏,从那时起,海子开始坐在天堂门口,观望着来往行人。海子的诗歌充满了生命的搏动,在孤独中“预感到海的降临”。1984年至1989年,海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开始解剖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他安全地死在自己诗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