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安1”之死_『观·者』＠评论席

2011-09-29 “若小安1”之死

“若小安1”死了，这个自称“失足女”的网络ID在热闹、猜忌和窥视中死去，“她”死在互联网的这张大床上，在每天都有ID被处以极刑的今天，“若小安1”之死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闻，但是“她”的死已经从单纯删除ID和帖子的网络管理，上升到法律层面的处罚：昨天，杭州市公安机关根据《计算机信息网络国际联网安全保护管理办法》的规定，依法作出了行政警告并处500元罚款。

“若小安1”的微博是昨天下午删除的，打开页面已经变成了一串随机的字母：kugilygil，“我一直是你们床上的玩偶”的个人注解也彻底消失在微博里，而曾经吸引眼球的那张扯着内裤的色图变成了一朵鲜艳的花，仿佛是祭奠，浓艳的背后是一个互联网符号的消失。“鸡者、小姐、性工作者、底层、80后。”这是“若小安1”的微博标签，自从今年1月26日在新浪微博开设微博以来，这样的标签成为粉丝猛涨的关键，在“若小安1”的400多条微博中，除了她以第一人称的方式记录自己的接客、卖身经历外，也有记叙她的生活与情感。每一条微博，都会引来几十条甚至上百条网友的评论以及回复。今年9月，“若小安1”的粉丝已突破20万人，但她却没有关注任何人，而在9月16日晚上10点，“若小安1”发了最后一条微博后，从此停博，再也没有更新。

从1月到9月，“若小安1”的微博虽然引起了网友的极大关注，但似乎没有触及法律的底线，或者说在8个多月的时间里，公安机关并没有针对她信息和内容的真实性进行过调查，从9月16日停博到自称“犀利姐_博天下”的博友的质疑，这一事件才现出一些微妙的变化，9月24日凌晨，网友“犀利姐_博天下”发了一条微博称：“最新爆料：据内地娱记私信透露，一位在微博晒接客日记的杭州失足女因拥有十六万粉丝而成为网络名人后，迅速引起当地网警关注……于上周被警方带走。据交代，此女七年间与其发生过性关系的客人估计超过三千，手机存有熟客号码逾千，其中不乏政府官员、大学教授等当地名人。”

若小安1：消失的符号

在网友不断的“求证”声中，“若小安1”的真实身份终于在9月28日浮出水面，据杭州市公安局新闻发言人办公室通报，9月27日下午，杭州警方找到了“若小安1”微博的撰写者林某某。现已查明，林某某，男，1980年出生，已婚，育有一子，现任浙江省某文化传媒公司一刊物主编。“若小安1”变成了林某某，“失足女”变成了育有一子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被颠覆了，当跌落到尘土回归到现实，“若小安1”已经成为虚拟世界的“意淫”对象，“她”深深刺激了我们贫穷的想象力，在声色的互联网里找到了保持仅有激情的方式，但是，当“若小安1”成为现实一部分，我们所有直面的或许是这样一个问题：微博到底是承载纪实还是接受虚构？微博具备媒体性的同时是不是也具备文学性？

警方在对“若小安1”事件的定性中就指出：为吸引网民关注，提升自己网络知名度，林某某从今年1月份开始，模仿外国文学作品，通过微博编造并发布“失足女接客日记”。也就是说，杭州警方的这个判断是基于“若小安1”是一个虚假ID，而且发布虚假信息，他的动机也是为了“吸引网民关注，提升自己网络知名度”，如果按照这样去理解，那么微博的ID就必须真实，所发布的信息也必须真实，而且动机也绝对不能“吸引网民关注，提升自己网络知名度”，如果这样，那么警察就不会找上门来，也就不会给你作出行政警告并处500元罚款。既然如此，微博是不是在注册时告知用户这些规则，在腾讯微博的“常见为题”中指出，“有使用非正常手段增加听众数量、增加广播数或传播发布违规内容（包括传播散布虚假消息、频繁发布产品广告、辱骂或人身攻击其他用户）等行为，我们将会对违反规定的账号进行相关处罚。” 这里没有明确所谓的“非正常手段”到底是什么？更没有指出虚构身份进行传播是不是也是“非正常手段”，而在新浪微博，似乎对信息的把关更严，他们专设了“不实信息曝光专区”，最新的两条辟谣信息是：“杭州性工作者若小安”7年接客超三千人说法系杜撰、微博用户“@若小安1”叙述的“杭州失足女”经历系捏造。而设立这样的专区的目的是“提示各位网友在发布信息时要更加审慎负责，以免对其他网友造成误导。”而举报范围包括：

虚假信息：不存在的事实或张冠李戴信息，尤其是灾难、求助等方面。
不准确信息：为了提高网友关注度，故意夸大、夸张事实真相。
商家利用有奖活动骗取粉丝和转发，被网友举报的信息。

那么很明显，不管是腾讯微博还是新浪微博，都将信息真实性视作微博的主要规则，所以他们都推出“认证服务”，这对于推动建立“实名网络”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但是最大的疑问归结为一点：真实性是不是微博必须的属性？这其实是微博的定位问题，也就是说，微博是到底是媒体还是工具？目前对于微博，很多人就是把它视作一个媒体，在这个“自媒体”中，很多新闻事件都是通过这一平台得以第一时间进行发布，而从去年“微博元年”开始，中国的微博平台也都是按照这样的思路去构建，但是这似乎是“潜规则”，所谓媒体的属性更多是官方媒体的缺失而造成的，但并不是说，所有发布在微博上的信息必须真实，有其人，有其事，如若不然，就是触及了社会的底线：法律。既然只是默认，那么虚构ID也就没有触及法律的底线，因为在互联网上是允许ID虚构的，“若小安1”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从来没有谁说“若小安1”必须是姓若名小安1的公民，既然如此，虚构的ID进行虚构信息的发布和写作，从而趋向于文学创作，应该也是微博的功用之一。

最近，“闭关”15年的武侠小说家温瑞安重出江湖，通过网易微博发表其最新作品《侠道相逢》，在“文学江湖”里微博的加入激起千层浪，大批“草根写手”揭竿而起，渐成一种新兴写作势力；更有出版界推波助澜，索性将热门微博集结成书，使“微写作”开始进军传统出版领域。而在这个事件中，“若小安1”得到关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行文中有着一些文学作品的特质，所以我们也可以用宽容的态度去看待“若小安1”的创作。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兴良在评价“若小安1”事件时说，作者是在说谎，而且在一个公开媒介上发布愚弄公众，引起很大的负面影响，这就违背了社会公序良俗，可以判定为一种扰乱网络管理秩序的行为。从“若小安1”的新浪微博来看，她只是自称是杭州“失足女”，用文字记录的那些感受，包括性描写也都缺乏现实的真实性，那么她只是用文字在还原“失足女”的生存状态，用自己的标签纪录一个特殊的群体，而且“若小安1”没有通过认证，根本不存在欺骗网友的目的，而且“她”的行为根本没有触及现实的利益，最多也只是被“犀利姐_博天下”张冠李戴扯到了官员、腐败、卖淫这样的社会问题层面，所以自始至终，“若小安1”微博产生的负面传播影响都是人为在放大。

“若小安1”在法律层面被消失，而不是仅仅道德的谴责，我想重要一点是微博社会化造成的影响，杭州、妓女，接客……这些字眼早就突破了网络词汇，而成为现实世界咄咄逼人的“凶器”，它们损害着一个城市的形象，很多人会坐不住，尤其是引起了网民的极大关注度，所以这完全从私人写作变成了公共事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柠曾强调，微博是一个公共媒介，他人为应该尽量将篇幅留给公共问题，而不是那种表达私人经验的写作。这种个人倡议式的观点并不能为微博定性，而在中国互联网环境中，微博已经成为一个怪胎，很多人无端放大它的媒体属性，人为拔高它的民主意义，而给它贴上更多的政治标签，但是在目前认证还没有广泛开展的情况下，虚构ID正是体验了网络虚拟性的特点，“微博本质上仍然是一种社交工具，但在中国它的媒体功能被放大了。” 这或许是微博在中国最大的尴尬，而这种尴尬将会让更多的“若小安1”成为牺牲品，成为互联网上另一种“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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