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07 《出租车司机》:总统是靠不住的
模糊的幻影、杂乱的街道,以及灯红酒绿,外号叫“杀手”,拉维斯却总是微笑,他孤独、压抑地面对这肮脏的社会,但是即使用枪打死了那些和自己无关的人,他也没有愤怒的表情,他靠在那长长的沙发上,面对哭泣的雏妓艾莉斯,他也只是很优雅地举起沾满鲜血的左手,用虚拟的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
所有的结局都沉浸在微笑的压抑中,他没有死,死应该是对社会复仇的最后结局,但是他还是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开着一辆黄色的出租车穿行在这个依旧如故的城市,艾莉斯重回学校了,而他曾经喜欢的贝丝也坐上了他的车,友好地招呼,甚至不收一份钱,下车告别,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枪声早就响过了,只是他被赦免了惩罚,他重回社会的秩序是不是是更加孤独和无助的开始?和当初他从越南战场退役的时候一样,谁也不能阻止每个夜晚的开始和结束,谁也不能冲走街道上肮脏的东西。
甚至帕兰汀。这个参加美国总统选举的参议员也曾经坐在他的车上,那时他希望自己能支持这名参议员,甚至叫上他车的人都支持他,在他看来,这是生活中被点燃的希望,帕兰汀问他,最关心国家的是什么?拉维斯还是微笑,他说,希望清洁这个城市,希望冲走街道上肮脏的东西。没有过分的要求,而其实肮脏并不只是环境,并不只是街上的那些杂乱的人,他希望改变的是生活的秩序。1973年5月他从越南战场光荣退役,但是战争留给他的并不是荣耀,而是孤独,漫无边际的孤独,一个人的纽约,他看到的只有幻影、街道,以及灯红酒绿,当夜晚降临的时候,他在日记本上写道:此时,禽兽倾巢而出了,那些娼妓、醉汉、鸡奸者、毒贩都出来了。在肮脏和腐败的夜晚,他会失眠,长久地失眠,所以他申请了一份出租车司机的工作,从下午六点到早上八点,他一直在这个城市里穿行,但是工作之后他依然睡不着。为了排遣失眠的痛苦,他喝酒,他去看淫秽电影,但是失眠依然,孤独依然。
但是他仍然充满希望,希望雨水能冲刷掉所有的肮脏和渣滓,所以他才会微笑着支持帕兰汀支持政治上的改革。但是他只是一名在社会底层的出租车司机,拉维斯的人生正像他的职业一样,是被人驾驭和指使的,他没有自己的方向。而当他看见帕兰汀参选办公室里看到贝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希望。贝丝穿着白色裙子,拉维斯说它像是“仙女下凡”,甚至不容别人碰她,在他眼里,贝丝是一个女神,象征意义上的女神,代表着未来和希望,代表着爱情而信心。这是对孤独的现状的反抗,他看到了,而且贝丝也没有拒绝他,和他一起喝咖啡一起聊起人生和音乐,他和她,甚至看到了“相同的东西”,这种相同的东西是孤独和孤独中的不快乐,亦或是对于肮脏社会的反抗?而这只是一种假象,当拉维斯送贝丝那张她喜欢的克里斯克里夫的唱片而邀请她去看电影时,贝丝才发现那只是一部龌龊的色情电影时,那种“相同的东西”立刻消失了,她说:“我们属于不同的世界”,包括那张碟片,包括之后的电话、鲜花,都被贝丝拒绝。
![]() | 导演: 马丁·斯科塞斯 |
![]() |
这是开启拉维斯另类道路的启示。枪、复仇,取代了爱和希望,他对自己说,我是上帝的孤独者。他代表着上帝,代表着上帝的拯救,是的,他的外号就叫“杀手”,他是复仇天使,他可以用枪和刀来拯救,用血腥的方式来复仇。他从安迪那里买来了各式手枪,他每天锻炼,每天吃健康的食物,每天训练,在日记中他写道:6月8日,我的生活有了新的转折。他开始全副武装,背上和两侧都藏着枪,脚上绑着刀,他又回到了那个越战海军陆战队队员的自己,那个用枪来证明自己用枪来回答社会的自己。
只不过他还是面带微笑,他已经不相信帕兰汀会有什么施政的措施,那些竞选演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笑话,就像他每天面带微笑却对社会深恶痛绝,他对着房间里帕兰汀的竞选头像说:别相信这个人,他遗弃了社会。他以暴制暴的生活从杂货店枪杀劫匪开始,正在购物的拉维斯遇到了持枪的劫匪,他不动声色地打死了劫匪。那一刻或者对于拉维斯来说才是真正的解救,真正对于社会无望的新希望。他成了上帝,带着枪的上帝,在帕兰汀演说的现场,他剃掉了头发,成为隐喻时代特征的莫希干人,成为身上到处是枪和刀的复仇者。而在现场,帕兰汀用喇叭高声宣告着他的纲领:这是历史交汇的时刻,以前我们走的是一条错误的道路,贫穷和失业,而现在开始,就要走上正确的道路,因为你我都是人民。充满民主的宣言像是一个讽刺,甚至拉维斯还在鼓掌,还面带微笑,但是他已经将手伸进了衣服,一把枪即将掏出来,向着虚伪的民主射击。
|
《出租车司机》电影海报 |
但是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圈套,拉维斯的复仇也充满了讽刺,便衣特工发现了他,被盯上的拉维斯只能选择逃跑。而在刺杀行动失败的时候,他又遇见了那个曾经上过他的车的雏妓艾莉斯。他对雏鸡艾莉斯说,这是地狱,你应该呆在家里,和父母在一起,和男孩约会,去上学。但是对于12岁的艾莉斯来说,这一切的希望都被替换成了15分钟15块钱的做爱,替换成用一支香烟的时间脱裤子完成肉体的交易。对于拉维斯来说,这是解救的开始,他要想办法对付那些流氓,让那些女人找到所爱的男人,让他们可以触摸需要的人,让他们在社会上重新找到自信与爱。带着枪的上帝将自己的皮鞋擦干净,将那些曾经代表爱情的花烧掉,义无反顾别无选择,他在日记中写道:我的生命只朝一个方向,我根本别无选择。而这个方向第一次抛弃了出租车司机被驾驭和指使的方向,朝着复仇天使的道路上前进。
他闯进了艾莉斯用15分钟赚15元钱的房间,杀死了里面的人,那些嫖客,那些收房间的人,以及自己。沾着血的手指只想自己脑袋的时候,拉维斯似乎解救了,似乎找到了归宿,似乎完成了自我的重新定义。但是所有的设想都不再属于一个人,枪杀行动恰恰就是一个讽刺,他的复仇变成了与黑帮火并的励志故事,报道将他说成了一个英雄,他救了艾莉斯,艾莉斯重回学校,努力读书,而这似乎是好的开始,至少是实现了拉维斯的希望,将艾莉斯从地狱中解救出来,但是作为一个孤独者,拉维斯依然没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他依然开着车租车,在模糊的幻影、杂乱的街道,以及灯红酒绿的纽约街头穿行,那里依旧有肮脏的东西,他也还是失眠。而贝丝也坐了他的车,但是那个只出现在出租车后视镜里的贝丝,只是一个象征,和自己的生活、希望没有任何瓜葛的象征,而参加总统选举的帕兰汀也依然在民主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拉维斯没有死,没有在社会的谴责中完成真正的复仇,对于他来说,生活是一个走不出的怪圈,在他生命中出现的两个女人,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意义,贝丝代表爱情和信心,而艾莉斯则代表着良心和道德。拉维斯喜欢上了贝丝,也就成为了他心中的女神,而贝丝作为帕兰汀竞选的相关人员,其实承载着拉维斯改善社会现实的某种希望。但是当贝丝因为“属于不同的世界”而拒绝了拉维斯,对于拉维斯来说,不仅意味着爱情和信心的终结,更意味着期望用政治的方式改变生活变得不可能,所以拉维斯也从一个看到希望期望能冲走社会渣滓的改良者变成了一个报复者,他甚至要用枪来刺杀帕兰汀,总统是靠不住的,希望的幻灭往往会走向极端,但是对于拉维斯来说,心中还保留着某种救赎的思想,在艾莉斯身上,他同样看到了底层人的挣扎和无奈,而要想从这样的底层中解救出来,也只能以自我牺牲的方式。
失眠失意和失恋,对于总是微笑的“杀手”来说,那声枪响肯定不是解脱而是更深的压抑,但是对电影之外的现实来说,却可能是一次单纯的报复和报复之后的快感,在“出租车司机”之后,富家子弟欣克利在看了该片后,被其中饰演雏妓的朱迪-福斯特吸引到着了魔,他一连看了十四次这部电影,最后追求朱迪未果,竟然想通过刺杀里根总统来引起朱迪-福斯特的注意。拉维斯说“我的生命只朝一个方向”,有时是不能逃脱的宿命,有时却是走向真正的覆灭。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4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