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07 《我们每日的面包》:机器+的生产和消费

机器世界里的交配、出生、成长和屠宰;机器世界里的育种、喷洒、成熟和收割——无论是种植场还是养殖场,无论是包装间还是屠宰场,一切的动物和植物,都被机器控制,高速、精确、冷静、整齐,这是现代化、批量化的流水线,而在流水线上,除了机器,还有熟练而沉默的工人,他们和机器组成机械式的生产系统,同时也消费着那些食物,在生产和消费的过程中,他们成为现代意义的“机器人”。

巨大的养猪场里,工作人员将细长的管子插入猪的屁股,在猪有限的反抗中,注射入液体,这是对猪的人工授精,而不久,那些猪都产下了十多头的小猪,小猪被统一赶入固定的区域,然后一只一只被运上输送带,工作人员在猪耳朵上打上印记,然后将小猪放入固定的机器上阉割,被绝育的猪成为肉猪。等这些猪在各种饲料的养殖中茁壮成长,后背打上蓝色印记的肉猪又被赶到固定的地方,随着流水线进入下一道工序,刚才还行走自如的猪被机器困住了四肢,然后伸出的钩子将它们吊起来,挂上钩,然后一只一只被屠宰。它们被人用高压水枪冲洗,被机器迅速开膛,被锋利的刀切成两爿,然后有用刀割下猪头,用大剪子切下猪蹄,工人们则把内脏进行分类和清洗。从配种到出生,从喂养到屠杀,一切都在流水线上完成,一只一只的猪,一排一排的猪,它们没有任何区别,它们只是流水线上的一环。

: Nikolaus Geyrhalter
编剧: Nikolaus Geyrhalter
主演: Claus Hansen Petz / Arkadiusz Rydellek/ Barbara Hinz / Renata Wypchlo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德国 / 奥地利
语言: 德语 / 波兰语
上映日期: 2005-11-28
片长: 92 分钟
又名: 沉默的食物  / Our Daily Bread

从母鸡下蛋到小鸡出生,从小鸡成长到被肉鸡宰杀,也是如此;从母牛身上取精到培育小牛,从小牛成长到最后被屠杀,也是如此;从鱼塘养殖到那些鱼被批量捕获,从开膛破肚到成品运输到市场,也是如此;不仅在动物世界里,一切都在机器化生产中实现,在农作物的世界里,也实现着高度现代化的生产流程。滴水喷洒培育种子,种子发芽便被种植在大棚里,这里没有自然的阳光和雨水,只有各种促进植物生长的照明设施和化学制剂,它们成长,它们成熟,然后他们被收割——工人们开着小车,从一排一排结着丰硕果实的农作物中剪下西红柿,摘下黄瓜,挑选苹果,然后是进行批量化的清洗,然后在输送带上进行分拣,然后排列整齐,装入箱子。

没有田园牧歌,没有自然的获取和成长,一切都置身在生产流水线上,农作物应该喷洒多少农药,会结多少果实,动物们会产下多少幼崽,多少产量可以被屠宰,一切都成为可以控制的数据,它们存在电脑里,它们驱动机器作业,它们进入平缓匀速的输送带,它们成为技术世界的被控制者,无论是植物还是动物,他们的命运都已经被写好,他们的结局都无可避免,而他们从出生到死亡,都被每一项细小的操作所控制,都被每一台精细的机器所左右。

机器准确地完成指令,而这些机器都是人的智慧的结晶,可以说,人控制着机器,但是在这些农场、养殖场和屠宰场里,人也慢慢变成了机器生产的一部分,成为流水线上的一个环节。当小鸡出生之后,当它们进入输送带之后,工作人员站在前面,首先将箱子里的小鸡进行简单的分类,在进入下一轮输送之后,则是进行分拣,将不合格的小鸡放在别处,然后将每一只小鸡的头部放进机器里,或许是打印,或许是去喙,一只一只,在机器和人的手中完成,相同的动作,不断地重复,直到完成而进入下一道工序。那些采摘的工人也是如此,重复地拿起剪子,重复地摘取果子,重复地放入箱子,重复地运输,他们也成为指令的一部分,他们也融入这流水线的作业中。

《我们每日的面包》海报

在机器和人组成的系统里,人仿佛成了从属,在每一个固定的长镜头里,人在这些动物身边成为一种对比。一分钟的长镜头,那个冲洗场地的工作人员在一排排倒挂着的猪肉身边走过,然后又转身返回,他是动态的人,活着的人,单个的人,而那一排排的猪肉,则是静态的猪,死去的猪,复数的猪,人和猪组成了相异的意象,但其实都成为机器大生产中的一部分,人的前进、转身、再前进,人不停地清洗地面,他在重复自己的工作,也在完成机器给他的指令,冷静、准确、重复,他也变成复数的物,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成必要的程序。所以在每一个场景中,任何人几乎没有对话,没有交流,甚至从不发出人的声音,他们和那些死去的动物,那些被收割的植物一样,在冰冷的世界里生活,而隆隆的机器声覆盖了一切声音,没有人的交流话语,没有动物的痛苦叫声,只有机器的嘈杂声,在封闭的世界里成为唯一。

而在这机器大生产中,人似乎还有着那么一点特殊性。那头人工授精的母牛站在那里,工人从母牛左腹中切开一个口子,然后将手伸进去,伸进去,然后拨开内脏,将里面一只小牛用力拉出来,小牛被放进堆满杂草的小车,那母牛似乎被打了麻醉,没有挣扎,没有嚎叫,只是静静地站着,而完成了这一动作的工作安静地洗着自己沾满血的双手。在机器世界里,这样的工人似乎还有着一种人工技术,而这种技术似乎还不能纳入机器的流程。同样,再为公牛取精的过程中,公牛什么时候发情,什么时候扑倒前面的母牛身上,工作人员什么时候拿出取精期,火候需要很好地掌握,这也是一种技能的展示。而在屠杀牛的过程中,当一头健壮的牛进入那台特殊的机器,需要工作人员用电棒将其击倒,工人手拿设备,站到凳子上,然后狠狠朝牛的头部一击,牛便痛苦地倒下。在这一过程中,有一头牛似乎看见了同伴被击倒的过程,当工作人员面对这头牛时,它开始摇摆脑袋,让工作人员一度无从下手,虽然最后还是找到了时机,将电棒准确击打到了牛的头部,如果工作技术不熟练,在牛的躲避甚至对抗中,如果不小心将电棒击在自己的身上,那后果就是人和动物的互换了,也可能成为这流水线作业中的一次巨大失败。

但毕竟没有意外,人对时机的把握,人自身娴熟的技术,都超越了机器,超越了程序,但是在这充满电脑、机器、输送带的流水线上,人的作用也仅限于此,在没有对话没有交流“无声”的世界里,只有机器的嘈杂声,这种声音覆盖了一切,也让这样的机器生产变得机械而冰冷。而其实在屠杀牛的过程中,那个工作甚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戒了一个电话,但是这开小差的动作只是一个“意外”,在所有被机器化的人面前,其实没有隐私,没有自我,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工作,都是规模和效率,都是产出和利益。

但是,对于人来说,他是机器生产的一部分,他也是消费市场的终端,也就是他必定是一个消费者,那些高度现代化的农业和畜牧业最终也成为他们的食品来源。那些工人在工作之余坐着吃面包、吸烟、喝咖啡,或者一起吃米饭、喝饮料、吃水果,但似乎他们只是在完成一道程序,面无表情地嚼着面包喝着咖啡吃着甜点,没有狼吞虎咽,没有如饥似渴,没有激情没有欲望地完成每日必须的进食过程。他们或许知道,自己手中的食物,自己肚里的食物,可能就是自己生产的一部分,生产和消费的链条将自己拴在一起。

这是“我们每日的面包”,这是“沉默的食物”,Our Daily Bread却是一句经典的箴言:“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新约·马太福音》里的这句话在机器生产的现实里似乎丧失了神圣感,丧失了皈依感,丧失了尊严和信仰,上帝或者真的在远处,它被机器所代替,被明亮、工整、对称的世界所取代,被机械、冰冷和嘈杂的世界所取代,而我们,也被无声、重复、冷漠的自己所取代。

没有采访,没有故事,没有配乐,没有字幕,没有特写,没有特效,只有固定的镜头、平移的镜头,跟随的镜头,只有全景、中景,只有连接和剪切,就像机器生产的一部分,精确、对称成为唯一的美学,不管是流水线之上的产品和商品,不管是输送带之下的工人,不管是机器主宰的生产,还是人没有表情的消费,每一个动作都在循环,每一种生命都在轮回,当工人们认真、仔细地清洗屠宰的车间,无非是等待下一次的流水作业,等待下一批被屠宰的动物,等待下一批操作的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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