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30 乌龙之夜

作为叙述的继续，首先要提到的是阳台上的“长春花”，终于抽芽了，终于有了绿色的生命。这是小五不经意发现的，早上的那个时刻，对于他来说一定是启示意义的，一定是充满欢乐梦想的——他拍照摄像，写在保密日记里，还配上了一幅小花破土而出的简笔画。

太阳花还是依然开放。作为背景，长春花的发芽完全变成了一种努力和付出的象征，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培养介质和水，除了每天都去阳台观望和等待，一种生命的开启完全是仪式，是必须到来的仪式。而面对小五暑假的第一天，阳台上的成长似乎更多是为了“将来完成时”，但是谁也不能证明，等待的结果一定是收获，仪式的背后一定是意义。

其实，还原为普通的每一天对于成长来说更为适宜。比如这一天里去学萨克斯去学迪迪龙，比如这一天要壮着一些胆子去拔一颗摇摇欲坠的乳牙，日常生活的片段，我或者也是无聊地将日常生活变成了另一种象征意义：

始于天才  终于俗物
整个夏天他都在牙痛
但没有嚎叫
             ——于坚《住在873房间的一位青年》

牙痛和一首诗有关，和嚎叫的诗歌有关，都是解构，都是夏天的一种疼痛的仪式——只是因为小五去拔牙的时候，我正在看于坚的诗集《彼何人斯》，正好看到关于牙痛的俗物抒情。和历史无关，和文化无关，有的还是不顾一切对于意义的解构，甚至“嚎叫”这个词我会无限联想地还原到小五看着拔牙钳子时的状态，或者哭泣或者逃避，但总归是身体的一部分被更新，最后变成了过去的记忆。

但是在童年生活里，这不是一次厚重的历史事件，这只是一个故事：story-tale，很像阳台上的那盆长春花，包含着现实之外的仪式感，而一旦story成了一种可以不断言说不断提及不断回忆的一部分，就会慢慢变成童年的一种经典记忆，日久弥新，不落俗套。日常生活就是这样不断向前，不断增添，不断有花开，以及不断有经历一次的夜。

夜里长春花在睡眠，夜里牙痛已经消除，夜里嚎叫也完全在无人进入的梦里。只是我小心地在小五熟睡的脸上发现了夜的不同，其实已经放下了于坚的诗集，其实已经想到了明天的长春花的芽苗是不是会拔高一些。但是在小五睡前一次近似呕吐的行为之后，整个夜晚便染上了浓重的戒备味道，那一盏灯似乎也察觉着不同，在用另一种诗歌的方式说道：“有些灯／灯丝坏了／我们永远也看不见／光与光是怎样地不同／／”

从起先为他盖被子，到后来察觉没出什么汗，再到后来发现身上有些热度，如此递进，也像是探出头来的芽苗，而此时时间已经到了今天凌晨，甚至阳台上的长春花做好了继续发芽继续成长的准备。有些热度？妻子也起床，围着仍在熟睡的小五，一摸，似乎是有些热度，连忙拿来温度计，一甩，story-tale就发生了，玻璃管破了，水银掉落在席子上，以及衣服上，地板上。中心思想变了，夜晚主题变了，漫长的夜开始了对水银的搜寻，“光与光是怎样地不同”，无孔不入的是水银，也是夜晚亮起的灯。

在找寻过程中，小五翻了个身，不知是梦话还是醒着，问了一句：你们在干嘛。便想起小五的身体，另一支温度计，电子的，夹在腋窝里，三番五次测量，总是在37摄氏度左右。夜晚的水银在故事里了，所以也无法用科学的测量方法，只好再次用手去探知，然后给他服了冲剂，晚安，入睡。

早上起来，小五没感觉不舒服，夜晚的经历像是一个梦，一个story-tale，当然没有水银温度计，也没有牙痛的记忆，小五屁颠屁颠跑向阳台，发现长春花又抽出了两片细细嫩嫩的叶子，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伸展，向左和向右，向上或向下，但都是现实一种，都是从昨晚没有灭灯的凌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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