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2-09 《冰雪奇缘》：爱是另一种自由

Frozen，是从风景如画的夏季到冰天雪地的阿伦戴尔，是亲密无间到无奈分离的姐妹情谊，而对于“冰冻”的被动语态来说，解冻是它恢复正常时态的唯一办法，当在冰雪之中妹妹安娜瞬间变成冰雪美人的时候，那蓝色的雕像以一种固定的方式定格在这个冷漠的被动语态中，“唯有真爱之吻才可以救她！”真爱在哪里？当那个擦出过一日情的汉斯王子已经转身为一个被权力控制的卑鄙小人时，我一直以为是给予安娜帮助的克里斯托夫会完成这最伟大的救赎——而他也正在冒着生命危险疾驰而来。但是扑在安娜身上的是姐姐艾尔莎，流下热泪的是姐姐艾尔莎，当然最终融化冰冻之心的也是姐姐艾尔莎，我承认在某种期许里，是想看到安娜和克里斯托夫的相拥、相吻，这或许也符合很多童话故事历经艰险之后上演的男女爱情，而当姐妹之爱取代男女之爱——或者只是部分取代——完成最终解冻的救赎的时候，《冰雪奇缘》其实并非只是站在一种简单、狭隘的主题之中，它似乎更乐意表达女性意识的觉醒，以及唤醒这一切的自由博爱精神。

王子和公主的爱情被颠覆，甚至平民和公主的爱情也成为边缘一种，而姐妹之情的回归也绝非只是单纯的家庭内部关系的解冻，在更大意义上是对于一个王国的救赎，而这个王国因为这一场冰封之灾而受到伤害，失去秩序，失去安全，甚至失去信任。所以当安娜在情急之下舍身救下被当做恶魔而差点失去自由和生命的艾尔莎的时候，换来的是艾尔莎恍然大悟，并亲口说出了“I love you”，只有这时，这个冰封了十三年的“阿伦戴尔谜案”才最终找到了答案，Only an act of ture love can thaw a frozen heart，是的，只有真爱才可以解冻，才可以救赎，才可以回到原先的秩序，原先的关怀，才可以看到风景如画的阿伦戴尔，才可以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拥有曾经美好的一切。一个怀抱因爱而温暖，而艾尔莎也开始用自己的魔法为阿伦戴尔王国的所有臣民带去快乐，带去微笑，那危险而害人的魔法原来也可以有美好的一面，甚至雪宝也不必担心解冻之后被融化，那朵降雪云将为他带去永远不被融化的自我。

而在这一切“皆大欢喜”的结局到来之前，那种发现自我的历程却充满着艰辛，充满着危险，甚至充满着死亡。十三年，对于艾尔莎和安娜来说，是姐妹关系疏远而不堪回首的时间，是自我被埋没的岁月，或者说就是女性意识被封闭的历史。在十三年前，她们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她们的成长中看见每一个自己，尽管她们生活在阿伦戴尔王宫中，她们身为国王的女儿，是贵为公主之身，但是在这样的权贵面前，她们所拥有的是完全的自我，是快乐，是友爱。安娜会在艾尔莎睡梦中将她唤醒，姐妹俩在黑夜里，在无人的宫殿里制造童年的快乐，艾尔莎生来就具有某种神秘的魔力，这样的魔力对她们来说，起初就是快乐和自由，就是创造的一切，就是那晶莹的冰雪，好玩的雪人，就是无忧无虑。

《冰雪奇缘》中文海报

但是这样的创造却意味着破坏，这是事物的两极，在疏忽之间艾尔莎的魔法伤着了安娜的头部，快乐变成了悲伤，欢笑变成了害怕，而在父母被惊醒的那一刻，她们的自由，她们的快乐，她们的友爱，以及她们所创造的的童年都破灭了，救安娜成为国王、王后和艾尔莎最主要的目标，尽管石头神救活了安娜，但是这童年的创伤却刻在了艾尔莎的记忆之中，永远挥之不去。其实，对于艾尔莎来说，这不仅是童年生活的终结，也意味着自由的结束，那种呼风唤雨的冰冻魔力已经完全从快乐源泉变成了凶险的秘密。国王将她关在房间里，给她戴上手套，那双手套，那些紧闭的门，隔绝了艾尔莎和安娜之间的姐妹感情，也隔绝了她与这个自由世界的正常交往。

看起来，艾尔莎戴上手套，被关在房间里是为了不让魔力破坏妹妹的生活，破坏王宫里的一切秩序，但其实是将自由的天性压抑住。艾尔莎的魔力并非是某种咒语的结果，而是与生俱来，或者说就是她的一部分，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消除魔法，当然也不可能仅仅通过自己寻找破除冰冻的答案，所以她只能接受这样一种被压抑的命运，这样一种被剥夺自由的生活。在十三年的生命之中，她所面对的就只有幽深的王宫，黑暗的房间，以及从来不被摘除的手套，而这十三年对于已经完全抹去了童年伤害记忆的安娜来说，则是对姐姐的不解，甚至怨恨。

但是她们仍然无法逃脱权力的束缚，或者说，她们身上的贵族属性才是真正压抑她们自由的原因，父王对阿尔沙的隔绝看似是为了妹妹的安全，实际上是为了王国的安定，为了维持既有的秩序，所有那些手套，那些关闭窗户的房间实际上是作为女性难以逃脱的禁锢，而这种禁锢是温和的，是以亲情的保护为面目出现的，甚至是超越国王个体的力量。所以即使国王和王国在海难中遇难，艾尔莎依然无法走出房间，而等到她的房间被打开，也并非是自由天性的释放，而是要成为王室的新继承人，成为权贵的象征，而这种象征对于艾尔莎来说，意味着另一种禁锢，她依然无法脱去手上的那双手套，她依然无法和安娜亲密无间地对话，她矜持、优雅，内心却依然生活在恐惧中，童年的伤害是一个无法诉说的秘密，是永远危险的存在，所以艾尔莎是带着面具生活的，和王国的臣民一样，对于安娜来说，她面前的只是一个被加冕的女王，一个没有笑脸的符号。

而安娜的记忆中没有童年的那次伤害，所以她依然无忧无虑，依然充满着对生活的向往，她遇见汉斯王子而产生的一见钟情无非是单纯和自由的注解，所以仅仅一天而决定的婚约在艾尔莎看来完全是一个笑话，所以她根本就不能同意这一婚约，甚至可以说，她的拒绝只是她忧患生活的一种写照，因为在安娜那里的单纯和自由，在艾尔莎那里可能就意味着危险，就如那童年的意外，所以姐妹已经完全在十三年的隔绝中成为两个世界的人，而当她们从矛盾而冲突，最终安娜将艾尔莎手上的手套摘除的时候，所释放的是压抑十三年的孤独和疏远，也是内心无法抚平的恐惧，当然也包括自己无法控制自我的魔法——冰冻开始了，不仅十三年后姐妹的情谊被重新冰封，甚至整个阿伦戴尔王国也被冰封——正常的那个夏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暴风雪的侵袭，而身为女王的艾尔莎也以逃离的方式变成一个妖魔。

这种逃离对于艾尔莎来说，与其说是为了不让妹妹安娜再次受到魔法的伤害，不如说是彻底抛却被禁锢的生活。茫茫冰雪之中，艾尔莎只身一人行走在雪地上，最初是恐惧，但是最后却变成欣喜，变成了享受。她扔掉了另外一只手套，她摘掉了象征王权的斗篷和王冠，她伸出双手施展自己的魔法，“Let it go, can't hold it anymore.” 终于不用再被人误解，不用再怕伤害别人。“Don't care what they say.” 对自由的渴望和享受喷薄而出，而这样的逃离让她再次拥有了自由，她穿上自己的冰雪外衣，建造自己的冰雪宫殿，那完美的冰桥，冰柱，冰门搭建起她的王国，而她第一次做了自己王国的女王，这是真正的女王，这是真正的自我，她不用害怕魔力会伤害别人，也不用压抑自己维护王室的秩序。

摘除手套意味着禁锢的终结，意味着艾尔莎又做回了自己，也意味着自由的回归，但是这不是终结，艾尔莎离开王宫离开阿伦戴尔王国离开安娜，都是暂时的，她不是一个单个的人，不是可以抛弃一切的人，所以即使不从国家层面出发，但就安娜的意义上而言，她的自由也无法完全满足，所以安娜的找寻过程就成为从自由到爱的主题升华。安娜从小没有离开过国宫，没有经历过危险，即使有童年的伤害，对她来说也被抹去了，所以姐姐的离开是她所经历的最大的一次伤害，而这样的伤害在她看来完全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她会只身一人前往雪山寻找姐姐，希望姐姐能够回到身边。寻找之旅对于安娜来说当然是人生的一次历练，在这路上，她遇见了平民百姓克里斯托夫；在这路上，他们一起经历了野狼的追逐经历了生死考验；在这路上，他们也遇见了喜欢温暖抱抱的雪宝，而可爱的雪宝就是安娜和艾尔莎童年记忆的一次复活，它让姐妹之间中断十三年的感情再次被连接起来，所以在北山冰宫前，安娜甚至第一次敲开了艾尔莎的门——以前被禁锢十三年的房门在艾尔莎的自由王国里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是和解的标记，只是当要艾尔莎离开自由王国的时候，她是不愿意的，她不愿意面对曾经的伤害，不愿意面对戴着手套生活的现实，当然更不愿意点燃心中的那种无法控制的恐惧，那种失去自由的恐惧，所以她依然用魔力将安娜驱赶出冰宫，甚至不小心冰冻了她的心，只希望自己永远在自己的自由世界里。

当然，这样的希望只能是童话中的童话，而现实是汉斯王子带着阿伦戴尔王国的志愿者以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已经闯进了冰宫，已经破坏了艾尔莎的自由，而更为可怕的是，汉斯王子对于阿伦戴尔王国权力的觊觎让这个国家处于生死攸关的地步。面对被冰冻的臣民，面对着国家权力被篡夺，面对妹妹的死亡威胁，对于艾尔莎来说，她依然是恐惧的，依然是个体的无奈，因为对于她来说，只有施展魔力的本领，而从来没有解除冰冻的方法，或者说，前者代表着自然而然的自我，而后者的答案就只有一个字：爱，自由是天生的，而爱是需要用心去体味去发现的，当艾尔莎抱住被冰封雕像的安娜的时候，她的哭泣是亲情的回归，是爱的演绎，所以用真爱消除冰冻之痛在偶然之间变成了现实。

爱取代了自由，而爱也是另一种自由，这是姐妹之间深切的爱，这是对魔力驾驭而产生的爱，冰冻可以成为危险和灾难，当然也可以成为快乐和欢笑，童年时曾经有过这样的快乐，而现在在阿伦戴尔王国里，所有的臣民都在享受着这样一种快乐，他们溜冰、舞蹈、接吻，甚至连在夏季可能被融化的雪宝，也在降雪云之下享受着永远的快乐。爱让大地解冻，爱让冰封的心解冻，爱让自由变成整个王国的狂欢，爱也让姐妹重新拥有了深深的情谊。

而在艾尔莎和安娜相拥而将爱大写的时候，与安娜出生入死经历磨难的克里斯托夫也享受到了安娜的爱，只不过，这次他只是一个配角，或者说他只是在这场发现自我发现爱的童话中扮演着一个“志愿者”的角色，或者他们之间已经有了真爱，或者他的吻也能够化解这一片冰封之国，但是这种男女之爱的让位显然更让电影具备了女性主义的光芒，包括高贵、帅气的汉斯王子最后成为一个阴谋论者，也是为了打破男性主宰的格局，所以不管是艾尔莎，还是安娜，她们所要的追寻自我，做回自己的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己成为自己，摆脱压抑，摆脱恐惧，摆脱禁锢，以及摆脱美丽而又危险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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