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09《远大前程》:用爱唤醒爱
匹普用力扯掉了积满了灰尘的窗帘,推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阳光照进来,他的所有努力只为了让这间房子真正死去,让幽闭在这里的埃斯特拉走出去,更是为了让内心的爱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你是我存在的一部分,我们属于彼此。”这种爱终于也点燃了埃斯特拉的内心世界,她终于紧紧拥抱匹普,终于手拉着手走向外面世界,温暖的阳光,清新的空气,相爱的男女,一起走向属于他们的未来。
这是大卫·里恩设计的最后结局,大团圆的结局尽管显得有些突兀,但是却显明了里恩在电影中表达的主题。匹普以闯入者和破坏者的身份宣判哈维夏姆小姐的房间“死刑”,也是结束了作为哈维夏姆小姐养女的埃斯特拉的幽闭生活,而这一切的所有动力来自他被唤醒的爱:从昏迷中醒来的匹普结束了伦敦所谓“远大前程”的生活,看到的是乔那张仁慈的脸,当他问乔这是哪里时,乔告诉他:“你回家了。”离开伦敦所谓上流人的生活,回到乔和比迪的铁匠铺,这是匹普的“回家”;而当他再次来到哈维夏姆的庄园,听到埃斯特拉开始过起死去的哈维夏姆幽闭的生活,“我要住在这里不再离开,远离复杂的世界。”他终于激发起内心的力量,让阳光照耀进来时也唤醒了埃斯特拉隐藏的爱,让她在爱情中真正“回家”。
里恩通过改编狄更斯的文本再次阐述“回家”这个母题,似乎就是在嘲讽所谓的“远大前程”这个虚幻之梦,梦破碎而“回家”,需要的是爱,需要的是用爱唤醒爱,而这种从“远大前程”到回家的过程,几乎可以用里恩前一年的电影《欢乐的精灵》的字幕和旁白来阐释——字幕写着:“年轻时我们总是相信奇迹,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我们会领悟到这些是不可能的。”旁白是:“我们错得太离谱了。”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奇迹,只有当我们从错得离谱的现实中走出来,才知道奇迹就是一种虚构。匹普和埃斯特拉就是活在自我编织的奇迹之中,一个好高骛远于成为一个上流人士,一个则在幽闭之中泯灭了内心最纯真的爱,当他们真正突破自为,真正改变错误,当他们用爱唤醒爱的方式一起回家,现实才是他们真正制造奇迹的地方。
“我的名字叫菲利普,小时候我的舌头绕不过来,连名带姓把自己叫做匹普,后来这名字就叫开了。”电影一开头,随着一本书被打开,匹普开始了自述,而自述中的自我命名更是让匹普活在自我世界里。作为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匹普和姐姐住在一起,而姐姐嫁给了铁匠乔,她对待弟弟并没有丝毫的温情,打骂是常有的事,而且她对上流社会的人卑躬屈膝,所以小时候的匹普立下的人生理想简单而直接:“我想要做个绅士。”做个绅士就是改变现实的一切贫穷和欺压,就是成为被人仰视的上流人士,这是匹普对现实的否定,而正是这种否定性让他开始构筑自己的“远大前程”。
他被朋伯丘克带去成为了哈维夏姆小姐的“玩伴”,这段旅程开始之前,他被洗干净了身子,穿上了新买的衣服,这是匹普第一次像一个“绅士”。哈维夏姆,这个住在阁楼里从未见过阳光的“疯女人”,其实拥有丰厚的财产,博兰特一家在每年哈维夏姆的生日时都要前来祝贺,在这里匹普认识了埃斯特拉,这个在他口中无礼、傲慢、漂亮的女孩,让他一下子喜欢上了;但是匹普的命运没有丝毫改变,在他14岁生日告别哈维夏姆的时候,哈维夏姆给了他金币作为生日礼物,这是它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金币;之后,“我的少年时代结束了,我的生活从一个铁匠开始。”六年的铁匠生活,让他又回到了从前;但是当来自伦敦的律师杰葛找到他,说有一个保护人让他去伦敦过上流人的生活,从此匹普离开了他的铁匠铺,离开了小镇,离开了贫穷生活,也开启了他的“远大前程”。
导演: 大卫·里恩 |
他满怀着期望来到了伦敦,和博兰特家里的赫伯特住在一起,他学习击剑、跳舞、拳击,开始出入富人的聚会,不用工作,他每年都会得到神秘的保护人提供的金钱赞助。这就是匹普的上流生活,就是他的远大前程,和赫伯特举杯满怀豪情地说:“为了未来,为了伦敦。”但是他连保护人都不知道是谁,钱也不知道从而何来,这样的绅士生活就是匹普的一个“奇迹”,而在这样的奇迹里,他变得势力——正是所谓“虚无”的奇迹具有的放大作用,使得匹普的自我世界“错得太离谱了”。匹普小的时候遭受姐姐的毒打,亲情似乎并不存在,但是而身外人的铁匠乔却给了他比姐姐更多的关爱,乔的第二任妻子比迪也是对匹普友好,但是“我想要做个绅士”的匹普还是离开了他们去了伦敦,当乔去伦敦找他,匹普竟觉得他是一个下等人,乔不懂礼仪放置帽子的举动让匹普在赫伯特面前十分尴尬,而乔也意识到了和匹普之间的差距,只好告别。乔的离开,让匹普对自我开始了审视:“我已成为一个势利小人。”
实际上,匹普把自己称为“势利小人”,是在成为绅士之后的再次命名,这是一个解读匹普心路历程关键的线索,他要告别下等人的身份,是因为要改变自我的现实,但是当上流社会让自己慢慢缺失爱,那么所谓的绅士就是一种自我欺骗的谎言,所以自我谴责为“势利小人”就是发现内心还有爱,而这种爱需要的就是用另一种爱来唤醒。匹普内心的爱表现最为突出的是为囚犯亚伯马格维奇提供了食物和工具,那是他小时候去墓地为父母献花的时候,遇到了“凶神恶煞”的亚伯马格维奇,亚伯马格维奇在墓地截住他,让他带一把锉刀来,还威胁如果不带来或者告诉别人,“我就要吃掉你的心脏。”匹普奔跑在小镇的小路上,低垂而压抑的天空,道路两旁的绞刑架,呼啸而来的狂风,干枯欲坠的老树,以及在墓地里像是人脸的古树,这一切都让匹普感到害怕,而当这个凶神恶煞的亚伯马格维奇突然出现,更是加深了他的恐惧,甚至在回家入睡的时候,耳边也响起亚伯马格维奇对他威胁的话。但是在这种极度恐惧中,匹普还是偷偷拿了面包和白兰地酒,以及铁匠铺里的锉刀,他是顶着自己成为一个小偷的不安中返回墓地,当亚伯马格维奇终于在饥饿中吃到了食物,而且看到了自由的希望,所以他开始感谢匹普。之后警察搜寻他和另一名刀疤男,在沼泽地上抓捕了他们,面对警察,亚伯马格维奇并没有招供出匹普,在亚伯马格维奇再次被压上牢船时,他还回头看了匹普一眼,目光中依然是感激。
《远大前程》电影海报
亚伯马格维奇感激的目光是一种爱的表达,而实际上匹普在伦敦过上绅士生活,背后的保护人正是亚伯马格维奇,这是他对于那次匹普解救行为的再次感激。亚伯马格维奇出现在伦敦的匹普面前,并告知了他真相,为什么要让匹普过上上流生活,亚伯马格维奇说:“我使你成为绅士,我是你的第二位父亲,你是我的儿子。”这便是最直接的感恩方式,亚伯马格维奇之所以让匹普美梦成真,就在于匹普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了他帮助,所以用爱来回馈爱,成为了亚伯马格维奇的一条原则。乔和亚伯马格维奇让匹普看到了爱的力量,尽管匹普不能接受还是重犯的亚伯马格维奇给自己提供了金钱赞助,他更希望身后的保护人是哈维夏姆小姐,但是当知道了真相之后,他还是和赫伯特一起帮助亚伯马格维奇逃离伦敦警察的追捕,但是最后因为刀疤男的监视,亚伯马格维奇还是被抓捕,并最终在监狱里死去。
乔和亚伯马格维奇的爱唤醒了本来就善良的匹普,这使得匹普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爱,他也开始了另一种自我的重构。伦敦的远大前程是一个梦,伦敦的绅士生活是一个奇迹,当梦想被打碎,当奇迹被解构,匹普需要的是真正的爱,那就是对埃斯特拉从未泯灭的爱。但是自幼成为哈维夏姆养女的埃斯特拉却已经成为哈维夏姆计划的一部分。在那个庄园里,永远是未见阳光的房间,永远是停留在8:40分的钟,永远是蛛网遍布的世界,这是属于哈维夏姆幽闭的世界,而之所以成为不见阳光的女人,就是因为她被一个深爱的男人抛弃。赫伯特告诉了匹普关于哈维夏姆的故事,25年前正当她准备和男人结婚时,男人却残忍地离她而去,于是8:40结婚的时刻永远停止了,她内心的爱就像那长长的桌子上的“新娘蛋糕”,永远是一种腐朽的状态,也从此,哈维夏姆开始了对男人的报复,而埃斯特拉就是他的一个工具:一方面,她让埃斯特拉接受淑女教育,变成一个在上流社会的淑女,另一方面,她让埃斯特拉不断吸引男人却不爱上他们,“我没有感情,也没有记忆。”这就是哈维夏姆计划一部分的埃斯特拉,而另一个阴谋更为残忍,从匹普第一次跨入庄园的大门开始,哈维夏姆就不断地让他喜欢埃斯特拉,直至最后爱上他,而当匹普说“埃斯特拉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意味着哈维夏姆的计划已经成功,因为她正是通过让男人爱上埃斯特拉而实施报复。
无疑,匹普是这个计划的牺牲品,埃斯特拉更是被泯灭了内心的爱,但是当乔和亚伯马格维奇唤醒了匹普的爱,匹普也用同样的方式开始唤醒埃斯特拉的爱,这是一种爱的相互传递,而实际上埃斯特拉正是亚伯马格维奇遗失的女儿。当远大前程的梦想破灭,当上流绅士的奇迹消失,经历了这一切的匹普终于“回家”,而带着爱的匹普在打破了埃斯特拉幽闭的世界之后,也唤醒了她,不再有腐朽的“新娘蛋糕”,不再有报复男人的计划,阳光照进来,清风吹进来,只有爱才真正成为了奇迹,才能开启“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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