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3-09 下午的无辜者

死亡 是 不 可能 的 吗 他 在 街上 行走 时 变成 一株树， 立在 街角 开花、 结果、 枯朽
             ——《没有人是无辜的》目录连句

上午的昏睡显得无影无踪，而此刻，就在打开书本阅读的此刻，耳边现出嗡嗡的声音，无数的段落裂变，不是从一个个词语开始，而是被每一块块碎片占据。

陌生的电话，在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发出声音，声音和声音碰撞在中午十二点的街上，指针是不偏向左边，或者右边，它只是呈现出数字的跳跃，就像活着的符码。是一个快递，是一本书，是没有见面时间里的“无辜者”——梦亦非的《没有人是无辜的》从南国快递过来。关于垃圾国家，关于文本命运，关于走在街上被丢失的感觉，就在我拿着书的时候，变成了一次真实的体验。白色的符号、红色的符号，在线轴上，在图形里，或者跳舞，或者倒立，他们是不是无辜者，是不是在没有人的状态中？

是的，中午的时刻就在这无辜者的迷宫里，嗡嗡的声音其实在别处，那飞机从我的头顶上飞过，接二连三地飞过，无限接近城市地飞过，我站在图形里，而在倒立的对面，它飞行在那一条被画实的线轴上。抬眼望，天空一贫如洗，抬眼望，世界分外无辜。从黑夜过渡到白昼，从午夜延伸到中午，那些无辜的生命和故事仿佛已经从黑夜里消失了，天空吞没了希望，世界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坐标。阳光里含着悲剧的气味，但是直到我低下头，翻开书的第一页，我的眼睛还像是被刺伤了一样，找不到那条被画实的轴线。

“小说作为世界的虚像”。有的，只是一句话，一句不是打开迷宫的钥匙，一句不是慰藉无辜者的心语，世界的虚像，虚像的世界，也在对立的位置上独自跳舞，只是，当这个午后以小说的方式出现的时候，我读到了那不可能的死亡，以及行走在街上的那棵树。只不过词语和词语之间，故事和故事之间，以及天空和天空之间，飞机和飞机之间，阳光和阳光之间，是隔着断裂的距离，它们被那些标注的页码穿插进来，001、004、007、010、013、016、019、022、025、028、031、034、037、040、043、046、049、052，以及无限远处的没有句号的“响起”。迷人的数字，迷宫的数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所以可以暂时忘记那嗡嗡的飞机声，可以忘记那去除不掉的黑暗，只要顺着词语往下读：“死亡 是 不 可能 的 吗”，没有问号，“他 在 街上 行走 时 变成 一株树，”一个逗号，“立在 街角 开花、 结果、 枯朽”，有顿号，连续的顿号，连续的动作，连续的人生。

词语和词语断裂，词语和词语也在连接，数字页码的连接，标点的连接，以及关于行为的连接，就像一个人在街上的人，是逃不开阳光的，只是在街上走的时候，我没有变成一棵树，没有立在街角开花、结果和枯朽。我把书放在座位上的时候，是开着一辆车在街上行走，而前方就是一株树，一株放在盆景里的树，一株运载在卡车上的树，一株被人扶着的树。就是一株树，一株行动的树，一株在街上行走的树，开花，或者结果，或者枯朽，和那一本书没有任何关系，和街上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和无辜者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下午注定是一本可以写成世界虚像的小说，无辜者在前面，无辜者在后面，无辜者在一条轴线上，无辜者在红色的图形里。那声音又进入了耳朵，嗡嗡作响，在这个午后变成了某种侵袭，变成赤裸裸的现实，变成断裂的声音。不是靠左或者靠右，不是停滞或者前行，就在那条行走的轴线上，以一种碰撞的方式宣告现实的破碎。

其实，阳光变得很温暖，天上再没有飞机飞过，那棵树也在茁壮成长，只不过这个下午，在这个城市的某条街上，出现了无辜者——没有小说的虚像，没有隔离的词语，没有迷宫里的数字，只有无辜者，逃避不了的无辜者。所谓事故，就是你走错了方向，走错了道路吗，遇到了错误的一棵树。是的，在阳光普照之下，在春暖花开之际，在想象熄灭之时，我变成了座位上那部小说里的一个人物，“整部小说没有使用任何一句比喻。整部小说没有使用任何一个形容词。”

模糊、局部清晰、变形、抽象、色块、线条、突出零乱无意义的部分（掉下来的碎片）、薄化（透明）现实、叙述的密度（压紧与稀释）、加快或减低叙述的速度……这一切都在梦亦非的小说里，也在一个无辜者下午的现实里。

没有人是无辜的  梦亦非 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还是那个叫碧城的小县城，还是鬼师和巫术，还是逃离和梦境，只不过比起《碧城书》，这次梦亦非在文本上的实验更为彻底。1本书=6本书：你读到的不只是一本小说，而是四部（或两部）小说加一部散文、一部政治哲学：现实主义小说、爱情小说、匪帮小说、奇幻小说、政治小说；包括几种文体：小说、散文、评论、民间传说等，每一章的第一部分为叙事部分，第二部分为细节性与解释性的散文部分，第三部分为评论部分，但以评论的方式呈现一部小说，本书实质上为四部（或两部）小说加一部散文、一部政治哲学，每一节标题连起来又是另一篇微小说，本书中暗藏无数结构上的机巧；没有任何一句比喻，没有任何一个形容词；颠覆性的阅读体验：或者是从文本的第一行开始阅读，读到最后一行结束，或者是将每一章的第一部分连接起来阅读，不要触及第二部分、第三部分……如此等等，将一九四九年到一九七九年之间碧城的那段隐秘历史肢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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