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3-09 《三节草》:命运的一次翻转

1998年的夏天,已经七十岁的肖淑明坐在摩梭人生活的泸沽湖边,目送着自己的孙女拉珠离开这里,前往成都。“54年前,我走进泸沽湖,54年后,拉珠走出泸沽湖,这个就是人的命了。”她感慨到,对于她来说,拉珠的离开绝非仅仅是找到一份新的工作,也不仅仅是一个人人生的新起点,走进和走出,这相反的过程,整整隔了54年,肖淑明也整整等了54年,这是整个家族目光向外的机会,也是对于自己54年无从选择命运的一次翻转。

“人如三节草,不知哪节好”,肖淑明长长挂在嘴边的这句话,看起来是一种无奈和茫然,实际上就是一个选择的问题,三节草,是过去、现在和未来这人生的三部分,对于肖淑明来说,过去充满了苦难,充满了挣扎,而对于现在,则是某种心底隐藏的无奈和不甘,而未来,则意味着一种新的自我选择,这种自我选择甚至可以改变过往的一切,可以改变女人的命运,在七十岁的人生里,未来甚至是一个彻底走出去的仪式。

: 梁碧波
主演: 肖淑明
类型: 纪录片
制片国家/地区: 中国大陆
语言: 汉语普通话
片长: 61分钟

“罄竹难书”,肖淑明用这样一个词来总结自己在泸沽湖的54年生活历程。1943年,16岁的肖淑明被摩梭人土司喇宝成带回泸沽湖成为他的压寨夫人。肖淑明是汉族人,那时他在雅安女子中学读书,喇宝成看中这个知书达理的女生之后,就再也不放手了。那年的腊月,喇宝成拉着骄子和她举行了结婚典礼,当肖淑明脱下汉族衣服放下书包,当肖淑明行走一个月到达泸沽湖,她的命运便被彻底改变,她告别了自己的父母和家乡,她成了土司的夫人。对于这个有着强烈个性的女孩来说,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却是束缚,是苦痛,是无法摆脱的桎梏。

她听不懂摩梭人的语言,也行不惯这里的规矩,一个人品尝寂寞和孤独,想要回去找父母又被喇宝成拒绝了,十六岁,便只能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天地,而后来当她怀孕之后,一切企图离开的愿望都落了空,她被喇宝成安排在一个叫做“海包”的岛上生儿育女,虽然有佣人伺候,虽然什么事也不干,但是心里却想着远方的父母,怀乡思归,只能抚琴一曲,那一首《松花江》传出的是“何时可以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引得湖上渔船竞相来看。但这种愁思却也渐渐泯灭,后来一共生了四个娃,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她成为他们的母亲,也必须承担起一份职责,所以她的心渐渐转移到儿女身上,再也不想走出这片天地,“我再在这受苦也好,受累也好,我只有看到自己的儿女,和自己的儿女一起过。”所以当她听说有人把自己的娃儿抛弃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她觉得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三节草》剧照

但是,肖淑明生来就有一种不服输的性格,她嫁给了土司,虽然摩梭当地一般家庭都是走婚习俗,可是土司家的传统是一夫一妻制。身份高贵、掌握权力的土司并非只和肖淑明结发妻子举案齐眉,当地漂亮的女子被喇宝成看中。但是面对自己丈夫的行为,肖淑明一方面是无奈,但是另一方却是强烈的自我保护。“他在外面怎么翻木摞子我不管,我是汉族,我要遵守妇道,管你奇怪的风俗 。但是,如果带野婆娘回来,我就一枪把她打死。”对喇宝成作揖磕头是一种礼节,但是不容许别的让女人走进自己的厅堂,也是一种妇道。而在肖淑明的身上,也的确有着那种坚毅的品格,曾经她是一个双枪神枪手,骑在马上打飞抢,一手是左轮枪,一手毛瑟枪,啪啪,一枪打中一只鸭子,甚至有时候一枪打中三只鸭子,可谓是一个传奇。但是后来,“命债多了我不打了”,对于肖淑明来说,或者自己的命运就像那些鸭子一样,是活在别人的枪口下,所以不想欠着太多的命债,也像给自己一种释然。

后来的故事随着历史的改变而改变,1949年,喇宝成和木里活佛谈判,解放后,他又将自己所有的枪支弹药清理上交,只为了拥护共产党,再后来,喇宝成有了一定的政治地位,当过政协主人,也做过成都的主任,再后来便在1975年成都病逝。想来这一段历史,都是喇宝成命运的改变,而对于肖淑明来说,则似乎是缺席的,不管是后来到县上,还是去往成都,甚至在临死前,肖淑明都不在身边,所以在1996年的时候,当肖淑明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时,看到成都的繁华和热闹之后,她内心百感交集,对于她来说,似乎再也不可能离开泸沽湖回到成都,但是她可以将自己的孙女拉珠送到成都,完成自己的心愿。

泸沽湖,是肖淑明生活了54年的“第二故乡”,这里有美丽的泸沽湖,有雄伟的狮子山,有碧蓝的天空,有金色的夕阳,这里是神奇的东方女儿国,但是这里也有贫穷,也有着落后。那场大雨连夜袭来,等天明的时候房屋倒塌,很多人家受灾严重;而拉珠真的要决定去成都工作了,家里甚至拿不出一个人的车票,拉珠的母亲奔波四处借钱。这种贫穷和落后,其实也是肖淑明所谓的命运,所以当成都华灵公司有意向让拉珠去成都工作的时候,肖淑明就把这当成了命运改变的一次机会。那时拉珠在县里的凉山宾馆工作,当她来信的时候,公司李经理念着信说错别字太多,似乎在说拉珠文化程度不高,犹豫之时,肖淑明则解释说:“只有学而知之,没有生而知之。”也就是告诉李经理,这一切都可以改变的。而当拉珠辞掉了宾馆的工作回家,公司的经理回去之后也音讯全无,面对“两头都凉了”的现实,肖淑明比谁都着急,一方面把去成都工作看成是一种荣誉,一种面子,她亲自给公司写信,说“拉珠如去不了成都,名誉已失,只有一死。”而另一方面,拉珠的离开意味着一种命运的彻底改变。虽然她在县里的宾馆工作,看上去也算是对于泸沽湖传统生活的一次改变,但是在肖淑明看来,这种改变有意义但并不彻底,只有成都,这个曾经16岁之前生活过的地方,这个热闹、繁华的现代都市,才是自己的梦,才是改变命运的真正象征。

肖淑明16岁那年脱下汉族衣服远嫁他乡,是一种命,“为什么外面千千万万比我强的女子不来呢,这是我的命。”她一枪中三只鸭子而主动放弃背负的命债,也是一种命,似乎只有放下手中的枪才是对自身的一种解脱;在草海中过去的虾子菱角慢慢不见了也是一种名,“现在虾子吃断根了,没得了。”而拉珠找到新的工作去成都工作则是最大的命,这是把握未来的命,这是自我主宰的命,她曾经对做喇嘛的大女婿说:“我名下的儿女,不要看眼前的这么点点,主要看大事,眼光要看远点。”而在拉珠临行去成都前,他则说:“作为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如果没有经历过一段黑暗的磨练,就不可能迎来光明的时候。”他告诉拉珠,去成都之后,做什么工作都可以,帮别人房前屋后扫扫地,甚至扫厕所,也没有关系,“今天把脸垮起来,明天又不开腔不出气的样子,有心人还以为你不高兴,所以性格应活跃、开朗。同时还要学真本事,肚子里要有货。”

“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在地里不懂事的小孩唱着歌,而这歌也是肖淑明的心声。拉珠的离开,对于肖淑明老人来说,是不舍,县里回来的时候,肖淑明就激动地拉着拉珠的手,问长问短,问寒问暖,但是让拉珠去成都又是她一个必了的心愿,村民们在唱歌做瓜达仪式,他们祈求着丰收,祈求着风调雨顺,但是对于肖淑明来说,则希望拉珠能平安。“这是你的幸福美满时刻。”在临行前,肖淑明还是拉着拉珠的手,“有些事你不想做也得做,形势逼人,时代就如此了。”这是新的时代,这是新的选择,虽然拉珠在成都的生活还不可知,但是对于肖淑明来说,则是命运翻转的真正机遇,是必须改变的现实。

拉珠的的父母泪眼涟涟,而肖淑明尽管内心有着不舍,但是毕竟这是自己54年来做过的最后一件大事,他看着孙儿赶着小黑猪,捂着嘴嘿嘿地笑,“三穷三富不到老,人是三节草,不知哪节好。拉珠走后我的思想也平静些了,我已经七十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这辈子算是溶化到泸沽湖的水里头了……”不管过去苦也好造孽也好,不管是命运的无奈也罢,对于肖淑明来说,54年并非是命运的简单轮回,她这一辈子已经溶化到泸沽湖的水里了,而三节草却还会长出新的一节,这一节是新的希望,是新的命运,是新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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