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09《小丑生命中的一天》：旋转木马还在转动
从舞台到家庭，从白天到黑夜，在固定的空间和不变的时间中，“小丑生命中的一天”慢慢拉开帷幕，又渐渐落下帷幕，在拉开、落下，落下、拉开的循环中，一天是24小时的一天，一天也是一生。
让-皮埃尔·梅尔维尔的第一部短片，和罗伯特·布列松一样，梅尔维尔在导演生涯的开端也聚焦于法国著名小丑“贝比”，“小丑生命中的一天”，梅尔维尔用这个片名其实可以解读为两个视角：小丑的生活和生活中的小丑，“小丑的生活”体现的是贝比的生活状态，一天24小时成为梅尔维尔观察生活的一个时间维度，在这一天的循环中发生的演出、休息、怀念以及出门、洗澡、观察，都构成了“小丑的生活”；而“生活中的小丑”则凸显的是贝比的身份，他是威利马戏团的小丑，几十年的表演生涯不仅在舞台上是小丑，在生活中也变成了小丑。
“生活中的小丑”更多体现着身份的不变性，贝比在回家打开观众的信时，有一封信问到：“你是如何成为小丑的？”贝利自言自语说到自己八岁半就喜欢马戏团，原因是小时候厌学，从18岁开始他成为了真正的小丑。在舞台上，贝比为观众带去了笑声，但是在他的小丑生涯中，17次的骨折是在身体里留下的永远伤痕，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贝比并没有抱怨，他甚至每天回家都沉浸在回忆中：打开相册，里面是自己年轻时的照片，是曾经和搭档的留影，那些马戏团的朋友甚至老板都一个个离去，但是照片记录了那段难忘的时光。还有贝比现在的搭档梅斯，梅斯是在老搭档安东尼逝世之后结果这根接力棒的，在梅斯为自己化妆的时候，贝比坐在他身边弹奏着乐器，想起了梅斯和土伦歌剧院舞女的爱情故事，一场大火烧毁了土伦歌剧院，女孩受伤，当时身为医生的梅斯给她治病，并被她吸引，于是他向她求婚，“之后呢？”贝比没有继续回忆，那面镜子前的小女孩似乎是一个记忆中的镜像，在记忆戛然而止的时候，仿佛贝比也陷在某种哀伤里。
| 导演: 让-皮埃尔·梅尔维尔 |
的确，贝比看着以前的合影，看着关于安东尼友谊的题辞，看着涂满油彩的梅斯，陷入回忆之中的他还是有些淡淡的哀伤，吃了50年意大利面的贝比在睡前祈祷时说，希望上帝让自己变得年轻，那样就可以更多世间在舞台上表演，可以给观众带去更多的笑声。而实际上，贝比所谓的笑声只是为观众而准备的，除了身上17处的骨折之外，每天上台表演的时候，梅斯的耳光总是会落到他的脸上，“谢谢你打了这么多耳光，生活中我们也是小丑。”这就是身为小丑的贝比的生活，他是舞台上的小丑，他也是生活中的小丑，他以前是小丑，他以后还是小丑。
贝比对于“小丑”身份的认同，其实更鲜活地展现在“小丑的生活”中。每天晚上8点到午夜，是贝比和梅斯上台表演的时间，在观众的掌声中表演结束，化妆间里他们脱下戏服，卸掉油彩，然后各自回家。贝比的妻子给他准备了意大利面，在卧室里贝比陷入回忆之中，然后和最爱的小狗一起入睡，但是在入睡之前和小狗一起祈祷，“动物和小丑拥有同一个上帝。”那只小狗十分听话，它的爪子搭在凳子的靠背上，祈祷之后则钻到被窝里，第二天也是小丑先起床，贝比夫人则为他准备了早餐和咖啡。出门之后，贝比要去对面洗个澡，然后开始了非舞台的小丑生活：忘了戴上那顶帽子，贝比朝着楼上吹起口哨，夫人心领神会将帽子从楼上飞扔下来；在路上，贝比向路过的女人吹口哨，一转身发现夫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尴尬之余也是充满乐趣的生活；贝比会向差点撞到的电线杆道歉，会和梅斯坐在路边观察经过的各色人等，在他们看来，每个人身上都有某种小丑特质，这或许也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表演……而到了夜晚，两个人涂上油彩，穿上戏服，又登台为观众献上精彩的演出。
几十年如一日，几乎就在同一个舞台，这就是“小丑生命中的一天”，梅尔维尔的影像里是淡淡的忧伤，是隐约的感伤，城市的阴影、雨夜、礼帽的运用，都体现了梅尔维尔的风格，而对小丑这个边缘人群的关注，梅尔维尔似乎也寄托着某种人文关怀，字幕引用的是莫里哀的一段话：“lt is a strange enterprise to make respectable people laugh.”让可敬的人发笑是一件奇怪的事，小丑当然是可敬的人，在舞台上他们让人发笑，但是发笑是因为节目本身，而身为小丑的他们，在“生活中也是小丑”的故事里，“旋转木马不会转动，不再转动的旋转木马”，似乎就是对“小丑的生活”和“生活中的小丑”的投射，但即使小丑逐渐走向衰老，他们也依然是舞台之上和舞台之下可敬的人。
《小丑生命中的一天》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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