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01 《父子情》:被“绑架”的人生理想

从漫长的跑道到高处的云端,开往美国三藩市的飞机承载的仅仅是父亲的希望,而对于临行前拥抱父亲的儿子罗家兴来说,那只是一种妥协的飞翔,身后父亲的微笑将他送到那个遥远的目的地,大洋彼岸的世界里有新的开始,新的未来,但是曾经拥有的人生理想,已经完全变成了留在此地的回忆。而当若干年后,他从承载父亲希望的地方回来,一次回归却成为与父亲猝死擦肩而过的遗憾。

那一封“三藩市大学毕业”的信件比罗家兴更早回到父亲的身边,这对于父亲来说,是多年夙愿和希望的完满实现,他兴奋地奔走,穿过街道,穿过小巷,跑上楼梯,跑回家中,把这个自己和家人期待已久好消息告诉大家,只是这一段充满欣喜的道路却是赴死之路,一阵晕眩之后,雨伞掉落在地,人倒在楼梯上,那一封儿子的毕业喜讯也飘落在地上。心脏病猝死,这是一种不幸,但是对于老罗来说,却也并非是永远的遗憾,至少在这一生之中,这是他最期望听到的消息,儿子的理想其实已经完全变成了自己的理想,当理想实现死亡也去除了过多的悲剧意义。只是,回来的儿子,在那一纸文凭之中,又何尝会有人生成功者的荣耀。

: 方育平
编剧: 张坚庭 / 李碧华 / 陈召
主演: 石磊 / 朱虹 / 容惠雯 / 卢大伟 / 郑裕柯
类型: 剧情
制片国家/地区: 香港
语言: 粤语
上映日期: 1981-04-16(香港)
片长: 97 分钟
又名: Father and Son / Foo ji ching

机场里,来接机的只有自己的妹妹罗家喜,和当初送别时一家人的热闹相比,显得冷清,更重要的是父亲那曾经满怀希望的微笑也再也见不到了。罗家喜坐在车子上,对罗家兴说的一句话是:“爸爸疼完了你才轮得到我们。”而现在,“我们都没人疼了。”淡淡的哀愁,淡淡的凄凉。对于罗家兴来说,出国,求学,似乎都是为了父亲的遗愿,都是为了满足他的理想,而这种“父子情”失去的时候,现实对于罗家兴来说,是一个既无理想也无希望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一个失败者。家就像离开时一样,还是拥挤,还是困苦,只不过现在姐姐取代了母亲,养育那些生下来的孩子,在一代人的角色轮换中,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轮回,没有欢庆的仪式,没有一家人的祝贺,对于罗家兴来说,人生在背负期望中开始,却又在理想覆灭中回归。

一家七口,除了爸妈,便是五个兄弟姐妹,这是罗家兴一家的构成,而在这五个兄妹中,他是唯一的男孩。真是这样的唯一性,他从小便被寄予了希望。那耳朵上的耳环是家庭现状的写照,“家里都是女孩,怕养不大。”正是这个身体上的印记使他必须面对父亲的期望,必须面对望子成龙的命运安排。要用心,要争气,这是父亲对他一直以来的教诲,而实际上,这样的人生设想完全是父亲对于自身无奈的一种寄托。作为银行公司的职员,父亲一直不被重用,原因就是自己读书不多,英文不好,学历不好。这是一种现实的境遇,因为不能出人头地,所以只能看着别人不断地升迁,只能看着经理整箱整箱将厕纸拿回家,而自己只能守候在厕所里,偷偷地拿走那些已经被用过的厕纸。

儿子罗家兴便成为他唯一的寄托,成为他“望子成龙”的目标。但是罗家兴似乎并非如父亲所愿,他调皮捣蛋,处处惹事,光小学就已经换了四所。在新的学校里,又和同学打架,而帮助他的唯一一个同学吴绍冲却是另一个问题少年,他的父亲总是在坐牢,所以在他的童年生活里,父亲是一个陌生的词汇,甚至几乎没有看见过。这种缺失父爱的生活让他在田野、山头疯玩,而与吴绍冲一起的罗家兴也慢慢变野了。夜幕降临全家人没吃晚饭等着他他却迟迟未归,而回到家自然免不了父亲的打骂,父亲几乎不会问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只是指责,以及用“不准吃饭”来惩罚他。对于父亲来说,没有和儿子的沟通和对话,有的只是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他似乎只活在自己目的世界里,当儿子因为在家和吴绍冲、罗家喜一起用蜡烛看幻灯,而差点酿成了火灾,父亲便不许他和吴绍冲来往,“下次再和他一起,我就打死你。”当儿子因为动用了募捐的钱去看电影,而被学校开除,回家路上父亲又将罗家兴打出了鼻血,在路人的劝阻下,他似乎感到了自己的错误,又想方设法哄儿子开心,“你要买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而儿子要昂贵的刀时,父亲又觉得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便又翻脸骂他。

《父子情》电影海报

在如此简单的教育中,对于罗家兴来说,父亲成为一个凶恶的象征,他在自制的幻灯片里,将父亲画成一个凶神恶煞的人,而妹妹罗家喜眼中的父亲却慈眉善目,如此的差别也只是因为罗家兴承载着一个父亲最后的希望,所谓严父,大约就是这望子成龙的唯一写照。所以在这样的家庭生活里,罗家兴用一种叛逆来回应着父亲,“我不想读书”是他对父亲说出的心里话,但是父亲不懂得他的想法,再把他转入第五所小学的时候,父亲的唯一一句话还是:给我好好读书。

在这个“唯目的论”的家庭氛围里,罗家兴其实有着自己的理想。在语文课写作《我的将来》作文时,罗家兴的回答是:我想做一个戏院带位员。这是一个卑微的理想,他只是隐藏在自己幼小的心里,所以老师让同学说出自己的将来时,他害怕同学嘲笑,在老师的鼓励下,他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既可以免费看戏,又可以赚钱。和那些同学律师、西医、警察的理想不同,戏院带位员对于他来说,既可以解决现实的穷困,又可以满足自己看戏的愿望。影像世界对于罗家兴来说,似乎充满着神奇的诱惑。那一次和吴绍冲去山上的“戏院”里看幻灯片,让他着了迷,也打开了心中那个像是理想的窗口。神犬、战斗,虽然只是小孩子用图片虚构的故事,但是对于罗家兴来说,成为他梦中的一个场景,也慢慢影响到现实。他和吴绍冲在自己床上自制幻灯片,无非是走出的第一步。之后,为了看电影,他们翻墙,他们擅自取出了募捐箱子里的钱,学着卓别林的样子,是一种新鲜和有趣,但是却是被开除的命运。

而长大之后的吴家兴沉湎在武侠世界里,沉湎在战争故事中,他的梦中都是枪战的场景,于是他借来摄像机,想和吴绍冲一起拍片,作为给电视台见工的作品。但是没有钱买底片,他便将自己家里的那些英文和中文图书拿出去,当废旧书卖掉,几十本厚厚的辞书最后只换来88元,但是对于电影已经有些痴迷的罗家兴还是将这些凝聚着父亲希望的图书卖掉了,在野外拍摄了电影。那些图书是知识的象征,父亲用心维护着,陪他一起学习英文,但是将书卖掉换来底片,意味着对于父亲那种知识体系的解构,也标志着开始构筑自己的理想世界。但是会考不及格的现状让这个梦想破灭,他和父亲相遇而发生矛盾的那个夜晚,那架摄像机从高处掉落下去摔得粉碎,一场梦想,一个理想,就像这机器一样,成为破碎的一种记忆。

理想在慢慢覆灭,而父亲在他身上的希望却从来没有泯灭过,在学业不长进的情况下,父亲甚至用家人的牺牲来换取儿子出国。罗家喜成绩优秀,会考成绩是三A和两B,完全可以上大学继续学习,但是父亲的决定无情击毁了她的梦想,父亲将鸡腿夹到失败者罗家兴的碗里时说,爸爸决定你去外国念书,如果没有钱,可以让你姐姐嫁人,可以让你妹妹做工。去外国念书,实际上只是一种被绑架的理想,因为罗家兴的成绩读的也只是美国的野鸡大学,而为了这个理想,考上大学的妹妹必须放弃这次机会,姐姐也必须提前找到自己的丈夫——因为不管是做工还是结婚,意味着一家人可以有钱供罗家兴去美国读大学。

失望的罗家喜哭着狠狠将自己的辫子剪了下来,而姐姐也在父亲的劝阻下主动向厂里的老板表白,他们为了罗家兴出国,为了父亲的“理想”,甘愿牺牲自己的未来。实际上,作为姐妹,他们起初或者是怨言,或者是不理解,但最终他们还是支持父亲的决定。其实从小到大,兄弟姐妹的感情一直比较深厚,小时候罗家兴在外面玩野的时候回家,罗家喜就是把家里挂着的藤条藏起来不让父亲打哥哥;父亲惩罚罗家兴不让他吃饭,而偷吃了给母亲炖的当归鸡汤,睡在床上难受的时候,也是罗家喜将自己藏着的饼干偷偷给罗家兴。所以当需要她们再一次做出牺牲的时候,也是无怨无悔。

而这一切对于罗家兴来说,却背负着情感上的压力,他告诉父亲,不想读书了,也不想用姐夫的钱,他只想去拍片,去当导演,”我想做艺员!“这或许就是罗家兴最大的理想,也是他追求真实人生的努力,但是这样的想法遭到了父亲的反对,”早知道这样,把你送上马戏班,我看你更像是猴子扮人!”这是揶揄,也是拒绝,在父亲的世界里,只有到大学读好书才是唯一的理想,才是能改变现实的做法,不管是牺牲谁,不管是野鸡还是名牌大学。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父亲去外面借钱,出门寻找父亲的罗家兴终于收到了电视台录取的信件,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他将信件撕碎,就像曾经摔碎的那架摄像机,成为心中一个无法实现的破碎之梦。

为了父亲的理想,牺牲的何止姐姐的幸福,妹妹的学业,也还有罗家兴的自我,那一晚在梦中,父亲被绑着,许多人拿起枪朝他射击,而最后一枪来自身穿军装的罗家兴,虚幻的梦里,是另一种牺牲,而当梦醒的时候,罗家兴的现实里,是父亲满怀希望的微笑,是飞往陌生世界的飞机,而在这个被绑架的理想中,他只不过是父亲的梦,他变成了另一个“父亲”,在不属于自己的跑道中起飞、降落,而最后印在人生履历上的也只有“罗家兴,三藩市大学毕业”的证书。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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