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11 无知者有畏

四楼,四号床,在被标注的数字意义下,“404”成为我进入医院的一个身份代码,它可以没有姓没有名,甚至可以没有具体而微的病症,但是必须有一个短暂被命名、被叫唤的符号,而这个有着网页般迷失的床位号,也成为我在这一现实世界中隐匿的象征。

9月11日,“9·11”发生13周年,这样的定义或者也是隐喻,在我不经意关注中却划开了一道让人恐惧的口子。在个人叙事中,原本这个日子和平常无异,一样的起床,一样的上班,一样的工作,只是那身体的疼痛还是没有完全消除。第四天,左手开始的治疗,惊醒了肉身,也打破了某种出发的计划。

所谓变故,大约就是滋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情节。从单位走出,经过几十级的台阶,然后拐弯,到达医院,上楼,似乎都是轻而易举地完成,然后便是端坐在医生面前,主诉症状,讲诉痛苦,而在肉身检查之后,医生很坚定地说:要手术,下午就进行,现在办理住院手续。没有退路,没有可能,也没有或者,只有一条路一个抉择,那就是成为真正的病人真正的患者,甚至真正成为一具病理意义上的肉身。

所有的情节都在肉身意义上展开,做胸电图,拍胸透,做血检、尿检,然后办理住院手续,护士在我的右手手腕上戴上蓝色的环,上面写着姓名、年龄、性别、科室、住院号和床号——四楼的四号病床,这个404的床号似乎印证着我将进入“未发现”的状态中,以为只是门诊求医,只是配些药重新返回,却不想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彻底从日常生活中“消失”,甚至我的办公室工作电脑也未曾关闭,却从此走进了那条陌生的通道,那个陌生的房间,以及那张陌生的床。

手术、住院,这些标签在不设防的时候贴在了我的身上,人生不曾经历过什么,所以即将开始的病理生活对我来说是一个未知,却也并非是“无知者无畏”,我甚至想象着自己的肉身陈列在手术室里,任凭医生的手术器械在身上游历。这样的想象对我来说是慢慢接近的畏惧状态,随着时间的不断接近,随着仪式化步骤的不断更新,我完全从日常生活中“蜕变”出来。

先是医生关于手术的约谈,关于疾病,关于麻醉,关于术后可能,都必须在上面签上名字,然后是两次接连着的灌肠,每次800毫升的水注入身体,不断膨胀,不断液化,接着穿上医院里统一发放的蓝白线条手术服。然后在约定的时间里,手拿着滴液袋子走进了手术室。门被打开,世界被打开,肉身也将被彻底打开。

躺上手术台,双脚并拢,侧面而睡,睡成婴儿呆在子宫里的状态,然后麻醉师在后背的脊柱上按压着,接着便是一阵凉凉的感觉,透过后背,弥漫开来,不一会儿下半身几乎没有了知觉,只有双脚脚趾还能勉强动动,医生甚至掐着我的皮肤,但是已经毫无知觉。这便是麻醉的感觉,肌肉松弛下来,强烈的瘫痪感侵袭而来。

头脑还是清醒的,上肢也是可以行动的,但是从侧睡到俯卧,动作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我的头靠在手术台蓝色的垫布上,侧面而望,是对面白白的墙壁,是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分针走动,在我面前却是模糊的,像是对自己无可奈何的身体。手术时间到了,我依然保持着俯卧的状态,只有自己的呼吸温热地传来,而身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我听到喷射泡沫的声音,然后闻到皮肤焦灼的味道,或者感受到医生用刀划过我的身体——但这一切仿佛都不属于我,在皮与肉之间的扯拽感、缝合感,以及麻痹和窒息感不断地传来,又不断被我想象,“锋利的刀刃切割着矛盾,无所畏惧的思想就正像这刀刃一样……”是的,就在这被分离、恐慌占据着的下午,我像一个生活在别处的人。

只有墙上的钟告诉着真实发生的时间,从14:00手术开始到14:35手术结束,时间也在我的身体里变成了一个被切割的符号,从走进手术室到被车推出手术室,从门被打开到关上到再被打开,肉身在分离中走向了另一种状态,这是不受自我控制的状态,这是麻痹和逃离的状态。然后便是重新回到404的病床,便是六个小时不能翻身、抬头的煎熬,便是盐水、血压、脉搏挂满身体被监控的时间。

404的我,隐匿的我,身体不属于我,意识逃离于我,我的世界最后只剩下白色的天花板,满目的白,模糊的白,眩晕的白。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1775]

思前: 花语

顾后: 流动的寓言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