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6-29 《翻滚吧！阿信》：“长短腿”的变形人生
以为是纪录片，那句“根据真人故事改编”的提示其实只是导演林育贤的一次变形，从五年前剧情式纪录片《翻滚吧！男孩》变成《《翻滚吧！阿信》，无非是给真人版的哥哥林育信披上了剧情片的外衣，选择肌肉男彭于晏出演阿信，采用倒叙的叙事手法，看上去都充满了青春的励志，而实际上这样一次变形，实质上是在跌宕起伏的剧情中无情解构了作为一个真人的奋斗历程，古惑仔的迷途，青春的暴力，暧昧而擦肩的爱情，努力拼搏的梦想，将诸多剧情的元素糅合在一起，在人为放大的意义中远离了真情实感，远离了正常逻辑，远离了转承启合，最后只有1978年、1980年、1983年、1987年和1994年的真实照片展示里，有限勾勒出一个有志少年的圆梦人生。
爱上体操，对于阿信来说，似乎是天生秉性的流露，不管是戏剧演出时跳上舞台的激情展示，还是学校里练蹲的惩罚，都在无比接近心中对于体操的向往。而这种天赋其实隐含着某种先天的痼疾，这是一种碰撞，伏笔太深，以致从一开始阿信对于体操世界的向往都是窥探式的。在没有人的体育馆里抚摸器械、弹跳蹦床，而最终被体操队的孩子们讥笑：“你又不是体操队。”所以阿信只能在一个人的阁楼里，透过那一扇小小的窗户，打开自己通向体操世界的那扇门。看起来励志早就在他的内心萌芽，不管是被拒绝还是被讥笑，对于阿信来说，都化作了一个个坚定的眼神，而在这种眼神作用下，困难其实迎刃而解。那些孩子们对于他的讥笑只不过是小小的插曲，以致后来顺利成为体操队的一员，站在了体操世界里，开始了翻滚、跳跃、腾空、落地的规范训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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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林育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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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愤怒的目光下，阿信离开自己最爱的体操，跟着妈妈做起水果生意，又结识了社会上混迹的菜脯，从此走上了青春叛逆的迷途。一块无限扩散的阴影，不管对于妈妈还是教练，不管对于阿信本人，其实多少交流沟通一下，完全可以慢慢化解和消融，而大家都用这样并不自然也不合逻辑的做法推动着情节的发展，也把阿信推向了一个未知的世界。“长短腿”对于阿信来说，起初只是身体并不明显的缺陷，但是当命运转身之后，其实已经变成了人生的某种缺陷。
和菜脯混迹于社会，阿信的世界里总是一辆摩托车，一个不羁的眼神，以及一支叼在嘴角的烟，他们打架，他们砸车，他们动起拳脚，不服输，却又没有能力树立起自己的威望，所谓沉沦，变成了缺陷人生的写照。而在这个叛逆的青春故事里，无论是和黑社会老大黑松的儿子木瓜之间的恩怨，还是菜脯失足吸毒而打伤木瓜最终逃离故乡流浪台北，无论是在异乡艰难过活低三下气，还是用暴力解决现实中的困难，对于阿信来说，这都是人生的一种巨大缺陷，是无以摆脱的“长短腿”——体操的世界里是规则，是秩序，是隔世，现实的世界则是打斗，是流血，是痛苦，长短腿的人生从来没有既定的目标，从来没有顺意的过程，也从来不会有成功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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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滚吧！阿信》海报 |
扒火车从宜兰亡命到台北，是现实的迷途，而从台北回到宜兰，则是梦想的归回，这一去一来，对于阿信来说，似乎品尝到了一种苦涩和无助，似乎顺理成章走向励志的人生，但是这触动，是菜脯生命的终结为代价，也是传呼秘书599的温情感化，这需要多大的刺激，需要多大的激励？但是在这本应具有的巨大转折面前，却在剧情的设计里变得有些勉强，甚至完全淹没了必然的逻辑联系。菜脯和阿信流浪到台北，面对的是木瓜手下的追杀，面对的是人生地不熟的世界，甚至面对菜脯毒瘾发作而没有钱的尴尬，最终他们在酒店做起招待，看起来却没有任何的曲折，只是在“老大”的口角之争中，菜脯以一把刀的态度插进了自己的大腿，这不是妥协，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为什么身处在如此困境之下，菜谱还要如此热血地表明自己的暴力倾向？而他们为何没有帮助坤哥完成毒品买卖，为何又和“老大”结怨，最后为何菜脯要挥刀冲向在谈事的“老大”，几乎都陷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故事里。
或者，就是想用菜脯深陷迷途无法自拔的自我堕落来衬托阿信还没有泯灭的理想主义，所以在长短腿的人生历程中，阿信似乎总是遇到温馨的故事。那个599的传呼秘书从一开始就开始关注阿信，以致在从未见面的背景下也表达出一个梦想破灭者内心的最后呼唤，这是一种移情，她在墙壁的纸上标注阿信打架的输赢状态，她熟记阿信在街头的打斗记录，她从“林先生”改口叫他“阿信”，她反问他“除了玩和打斗，还有更有意义的事做吗？”而在阿信流亡到台北的时候，她也及时传达各种流言，并在内心深处激活阿信心中的理想。曾经是游泳选手的她，为什么会放弃自己的事业，而变成一个每天接听电话的传呼小姐？无非也和阿信一样遭遇到了人生的“长短腿”，她坐在轮椅上注视着自己曾经游泳时的那张照片，身体缺陷使得理想走向了覆灭的边缘，但是只要看到那张照片，或者就是看见了自己灿烂的笑容，看见了曾经的理想。“你要坚持下去，为那些曾经有过梦想的人。”
这种鼓励就是一种移情，也将理想这个崇高的词汇再次放进了阿信的内心深处。所以他要从宜兰回来，告别青春暴力史，告别迷途，而一心要做老大的菜脯终于在“老大”的乱枪中陈尸台北街头，黑夜，骤雨，似乎只有在这样的结局面前，一心不想回头的菜脯才能够放手，“这样我就可以回宜兰了。”在阿信的眼中，菜脯的死也是一种理想主义，只不过在没有家人，没有女友的现场，他注定是悲戚的。菜脯和阿信在某种意义上歇够住了理想主义的“长短腿”，一个是以暴力和死亡的方式追求理想的极致，而另一个则是用温情和回返的方式再次寻找自己埋没的体操梦。
回来是新的开始，但是当阿信勇敢地站在黑松面前，希望最终解决问题的时候，现实似乎从来没有他预设的那样充满危险，黑松反倒责怪木瓜不懂事爱惹事，甚至他不计前嫌，答应阿信好好练体操，承诺是一年之后必须拿金牌回来。其实不是生杀予夺的危险，是干戈化玉帛的顺意，甚至黑松还鼓励阿信勇敢迈向自己的理想，付出青春和生命，亡命天涯竟然会有这样一个狗血的结局，难道菜脯的命真的就这样一笔勾销了，而重新站在体操馆的阿信也将从前人生的悲剧意义全部变成了可笑的零。而对于曾经的长短腿这一身体缺陷，也根本不是问题，阿信的妈妈只是制作了一双特殊的鞋子，内设的增高装置就完全解决了这个问题。
这实在像一场游戏，当初妈妈不直接告知他的长短腿缺陷，而使阿信带着愤怒的目光踏上了社会，也从来没有在他最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不设计一双特殊的鞋，使他放弃了理想并最终流浪他乡，而在重新回到体操馆的时候，才把这一切的问题结局，似乎只想让阿信在人生的历练中发现人生的价值，发现存在的意义，发现浪子回头的可贵，但是牺牲太大，无论如何都是被设计的一场变形人生。从教练的口中阿信得知妈妈从小给他腿部按摩才使得他得过小儿麻痹的肌肉不至于萎缩，这是伟大母爱的启示，所以对于阿信来说，种种的不解，种种的困难，种种的遭遇，都为了合乎剧情地走向重新追寻梦想的终点，有为此付出生命的菜脯，有激励他坚持梦想的599，有慈爱的妈妈，有不老的教练，甚至还有黑社会黑松、木瓜最后的鼎力相助，这无论如何是充满喜感的大团结，是充满爱心的人生路。
“赢别人很容易，最重要的是赢自己。”这是国际邀请赛上同伴小树对他的鼓励，所以在这圆满地向着最后梦想发起冲击的过程中，阿信注定会获得一个圆满的结局，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阿信助跑、跳跃、翻滚、落地，之后便是掌声，便是欢笑，便是金牌。而在这最后梦想实现的时候，那些社会上的干架，那些黑道的青春，那些他乡的厮混，那些鲜血和死亡，那些长短腿，无非是人生的一个背景。翻滚是体操的Jump，也是人生的翻身，当成功变成一出喜剧的时候，所有的人生经历都是简单的加减法，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都是写好了结局的剧情，而那句从《流星花园》借来的“想哭的时候只要倒立，眼泪就不会流出来”的励志警句，最后也只是一个变形人生的颠倒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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