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0 时间的把戏
“来吧,”她低声说着又拉了一下细绳,“我完成了我的戏,现在轮到你了。”
——安·比蒂《霍雷肖的把戏》
“假期的访客”变成了新成员,只不过是一条不懂得故事的狗,但是自有其乐趣,一声指令便有了回应,固定小节目变成了自娱自乐,以及娱乐他人:沾沾自喜地伸出右爪,擦擦鼻子之后又把右爪放回到地上,再伸出左爪,再擦鼻子,然后打一个响亮的喷嚏,转了两圈之后便等待爱抚。“小把戏当然没什么寓意,不过用来取悦众人一贯奏效。”只是在故事的开放收合中,小把戏一定具有了寓意,一定会把诸如人生、分离、孤独都放进来,而当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另一个把戏的开头,一只狗的所有动作都具有象征意义,无谓的恐慌在何处停止?那一根拉着的细绳终于连接起故事和现实,连接起小狗的爪子和人的双手。
接下去谁会以自娱的方式变成另一个新成员?小说终于翻过一页,翻过一页是另一页,就像时间,在无休止轮回的把戏里翻过了一天,一天又一天,终于又在“现在轮到你了”的交替中开始了新的故事。只不过伸出右爪,擦着鼻子,打一个喷嚏,或者爱抚都是故事加进去的情节,都是被制造的小把戏,在时间里,所谓取悦众人从来都看不出嬉笑的一面,而只有在听到“轮到你了”之后看见自己才像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时间的把戏是从离开到回来,一个星期。我更愿意将一个星期叫做“七天”,不是具有宗教的创造和救赎意义,而是一个必须完成的轮回。离开是及物动词,它指向遥远的小岛,指向没有信号的日子,指向无法告知的变故,是的,它就在被制造的另一端,所有的背景就像那根细绳一样,起先是被忽略的,所以在只有蓝天,只有海滩,只有阳光,甚至只有台风的七天里,小把戏完全是自娱自乐的,完全不必取悦别人,当然,也完全没有寓意。但是和离开一样,回来也是一个及物动词,它指向的是生活,是现实,是办公室,是值班,是一根重新被系上的细绳。
回来之后的第一天是例行的开会,是补假的手续,第二天是双休的值班,第三天是白天的值班和晚上的值班——还是一场台风,还是如注的暴雨,却完全改变了路径,改变了风向,改变了存在方式,也改变了关注角度。本来是周末的休息,却在那一根细绳的牵引下急迫进入现实中,那一句“我希望你不要再无谓地恐慌。我希望你就此停止”却只是出现在一本在离开之前就读完的小说里,而面对的现实,只有无法停止的恐慌。周末之后,是新的一周,今天是讨论,明天、后天是开会,翻过去的那一页其实远没有告别的仪式,它就是现在时,就在身上发生。
所以,七天不是重生的七天,七天是继续的一周。只是偷闲地打开那些照片,看见光和影,看见海和天,看见风和雨,看见另一个世界,看见已经经过的七天,所有的美好和遭遇,所有的变故和延误,其实都变成了记忆的一种,过滤了在现场的种种不安,从此将变成不能忘怀的故事。除了看见,还有那深入时间内部的回忆,它们变成了文字,变成了博客,变成了记录,被搁置在那里的文字终于开始苏醒过来,而我在这小小的把戏中,也将自己带进了一个几近虚幻的世界。
可是也仅此而已,照片和文字,就像右爪和左爪,就像擦鼻子和打喷嚏的动作,即使有了一些寓意,仍然只是自娱自乐而已,那双手是不会来爱抚的,它只会拉住一条细绳,然后告诉你:“现在轮到你了。”秩序在面前,规则在面前,姿势在面前,没有时间可以抽离出来,没有地方可以远离,七天,或者海岛,都在另一部小说里存在,照片,或者文字,都在另一个故事里发生,而这里是回来的终点,看起来像永远;这里是省略七天的时间,看起来便是此生。
有人出生,有人死去,有人不读小说,有人专写报告,有人负责离开,有人只会回来,梭罗在无数个“有人”的背后说:“所谓听天由命无非就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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