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10 《教父3》:以死亡的方式回家

那一刻,阳光应该是温暖的,那一刻,小狗应该是和顺的,那一刻,似乎也没有了杀戮和流血,没有了丑闻和复仇,但是他终于还是倒下了,无声无息,世界仿佛凝固成一种永恒,歪着头,靠在椅子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宁静的世界里,如果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去,对于麦克来说,他或者不是被叫做“柯里昂阁下”,不是第二代教父,甚至不是和家族恩怨有关的“麦克·柯里昂”,他是一个曾经失去了妻子的男人,是一个曾经失去了女人的爸爸,但他却终于在远离仇杀中获得了救赎,在儿子投身艺术中感到骄傲,这样一种回归自身的死亡,他一定会在没有痛苦中安详地闭上双眼。

就像若干年前的父亲,在他死去的时候,也没有流血,也没有子弹,和小孙子玩着游戏,像个孩子一样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但是坐在庭院里的麦克,却无法在这种安然中回家,父亲面前的小猫变成了小狗,父亲身边的孩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这是孤独的麦克,这是苍老的麦克,那一副墨镜仿佛要隔绝他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仿佛要遗忘曾经的罪孽,但这无疑变成了一种逃避,世界是变色的,却永远在发生,所以他最后的死亡方式不是睡去,而是沉沉地倒下,带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带着远离自己的孤独,带着无法回家的遗憾,在无人经过的世界里,以一个男人最后的沉沦和落魄的方式结束一生。

那些死亡,或者都曾经闪现在麦克最后的记忆里,前妻在车子上被炸死,父亲在家族的恩怨中撒手,哥哥被当做自己的敌人而被杀死,女儿玛莉倒在剧院门口的血泊中,每一种死亡都是生命的终结,而每一次死亡都无法远离宿命,这个宿命便是无奈而加入,加入而无奈的悖论。“我爱父亲,我发誓不会像他那样,但是身处险境,你和你的孩子,都会有危险,我会失去这一切。”当面对八年未见而重新出现的妻子凯,麦克曾经这样说。“我爱父亲”这是他成为教父出发的起点,当维多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曾经拒绝加入家族恩怨的麦克在失踪之后又回到了他身边,“最重要的是家父的安全。”他回来不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不是为了教父的权威,而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父亲,在死亡之前不留遗憾。那时候他只是一个儿子,一个需要自己付出亲情的儿子,但是当麦克回到父亲身边,也预示着他将走向一条和父亲完全一样的路,“柯里昂阁下”的名字让他成为第二代的教父,也让他从此走上了一条沾满血腥的不归路。

: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编剧: 马里奥·普佐 /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
主演: 阿尔·帕西诺 / 黛安·基顿 / 塔莉娅·夏尔 / 安迪·加西亚 / 埃里·瓦拉赫 / 更多...
类型: 剧情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 意大利语 / 德语 / 拉丁语
上映日期: 1990-12-20
片长: 170分钟
又名: 教父第三集 / 教父 III

他无法逃离作为儿子的身份,这是一种无奈,但是当这种无奈变成最后的行动时,却又变成了新的无奈,凯为什么要离开?因为他曾经向她许诺,会将家族的产业合法化,但是凯在遥遥无期的等待中终于选择了离开,同时离开的还有她肚子里那个从未出生的孩子;哥哥弗瑞多为什么会死去?因为在麦克看来,弗瑞多出卖了他,出卖了家族,“历史告诉我们,你可以杀任何人,只要他是敌人。”弗雷多当然是他的敌人,当他坐在湖边的椅子上,看着夕阳,看着小船,终于在一声枪声中他消灭了一个敌人。他无法让自己像一个生意人一样做合法化的生意,他无法容忍一个出卖家族利益的敌人,在这样的选择里,他变成了教父,变成了“柯里昂阁下”,变成了死亡的制造者。

所以,当麦克转身之后,他却再也无法返回。纽约,这个城市是他延续家族产业的新起点,就像他转身面对的世界一样,距离那个叫做故乡的地方已经太远。但是他却始终记得湖边的那一声枪响,始终记得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存在,“儿女是我最大的财富,远胜金钱和权力,你们是我永远的宝物。”他在写给女儿玛莉和儿子昂弗尼的信中这样说,那时麦克已经七十岁了,当经历了仇杀,当旁观了死亡,当策划了行动,当他坐上教父的座椅,他需要回头,需要俯身,甚至需要退出,就像曾经父亲对他说的那样:“不经常与家人呆在一起的男人,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男人。”

《教父3》电影海报

所以他会在再次见到凯之后,答应她的请求,不再让昂弗尼当一个律师,而是让他选择自己喜欢的歌剧艺术。最初,麦克选择让昂弗尼成为律师,就是为了让他走近家族的产业,让他继续维护家族的利益,甚至让他成为第三代的“柯里昂阁下”,“这是他一生伟大的时刻。”但是昂弗尼对他说的却是:“我不会替你做事,但我却是你永远的儿子。”这样的反驳,这样的拒绝,这样的回答,像曾经面对父亲的自己,但是麦克当初选择的进入,而昂弗尼选择的却是离开,金钱或者政治,舞台或者艺术,这是两代人之间的差异,而这种差异却让老去的麦克找到了一个做父亲的职责。所以他同意了昂弗尼的选择,所以他亲自要在他出演《乡村骑士》时鼓掌。

而对于女儿玛莉,他更是像一个父亲,甚至,他对她的爱超过了父亲对女儿的亲情,而是以一个男人的方式成为女人身边永远的保护者,他见证了前妻因为他而被杀死,他感受到了凯因为自己而离开他八年,对于麦克来说,教父不是宗教意义上的,也不是权力意义上的,它是一个男人最高的称谓,是最牢固的保护者,所以在教父曾经的男权体系之中,麦克对女儿最真挚的爱使她重新注解了“Godfather”的意义。所以当玛莉爱上了文森特,他以父亲的名义让他们分开,而且是永远分开,这不仅是因为文森特和玛莉是堂兄妹关系,在家族规矩中是不允许恋爱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文森特内心有着强烈的复仇意识,他始终处在危险之中,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最危险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身边的女人。当麦克和玛莉在晚宴中跳舞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曾经和前妻翩翩起舞的过去,但那不是幸福的起点,汽车爆炸使得她失去了生命,而作为他身边的女人,其实她的死只是为一个爱着的男人埋单。在玛莉的眼中,他看到了女人最渴望的爱,所以他不想让悲剧重演,而唯一有效的办法便是让他们永远分离。

但是,回归一个父亲,回归一个丈夫,回归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已经进入复仇世界的人来说,当他需要退出时,却是另一种无奈,甚至是牺牲。柯里昂家族的老房子,依然是用石头筑成,平静的湖面上总是传来记忆中的枪声,漂流的木头浸没在水里,风吹起了地上的落叶,当这个有些萧飒的冬天来临的时候,它们还会是回归自我的风景?就像麦克,还能像一个父亲一样,拥抱自己最爱的儿子和女儿?还能让分开八年的凯再次回到自己的身边?还能拥有超越金钱和权力的财富?是的,他走不出来了,即使他关闭了那些象征家族产业的大赌场,即使他获得了吉尔戴大主教所颁发的圣巴斯弟盎勋章,即使他设立了以家族命名的基金会,他依然无法逃离那个宿命,依然无法突破那个悖论,而当直升飞机扫射过大西洋城的时候,麦克终于大声喊道:“我正想退出江湖,他们却让我重返。”

不是他自己不想离开,是因为他在成为教父的符号之后,已经不能离开。大西洋城的那些赌场股东在麦克宣布关闭所有赌场之后,拿到了他们应得的利益,但这不是最后的终结,当祖萨莎愤怒地离去,“今天我被藐视,如果我一分为的话,我将会硬抢。”而离去是报复的开始,就是从那一个死亡的橘子开始,房间开始震动,窗外传来轰鸣,在被扫射的世界里,留下的永远是死亡,是血腥,是复仇。死里逃生的麦克不希望这一切发生,但是它却以最暴力、最极端的方式让麦克无法安然离开。

或者,祖萨莎的仇恨不是关于分红,不是关于被藐视,而是一种江湖上的规则,让他必须捍卫属于自己的利益。而在这个冲突中,文森特似乎成为一个导火索,这个麦克哥哥逊尼的私生子,身上带有强烈的复仇意识,他会在麦克“化干戈为玉帛”的劝解中咬下祖萨莎的耳朵,他会在和女记者姬丝约会时用手中的枪结束拿刀的蒙面刺客,他会在大西洋城惨案发生之后紧握拳头说:“我们要反击,要干掉他。”而麦克说的一句话是:“我是生意人,我不想和他作对。”但是人在江湖,适合这个世界的规则也许只有一条:“历史告诉我们,你可以杀任何人,只要他是敌人。”所以对于麦克来说,他的痛苦就在于此,他无法从这个规则中脱身,也无法改变规则。

把文森特推上教父的座位,或许就是他宣布退出江湖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多少显得仓促,甚至变成了自己对于那个规则的逃避。大西洋城的谋杀发生之后,文森特以麦克卧病在床为由,组织了复仇行动,打死了祖萨莎,当麦克得知文森特杀死了祖萨莎,他对文森特说:“你这样做是错的,我才是一家之主,这不是我的意愿。”文森特或者只是凭借着个人英雄主义,把敌人置于枪口之下,而这场谋杀,背后的主谋根本不是祖萨莎,而是更大的利益集团,文森特丧失理智的做法,只是走在一种低级的道路上,甚至和他父亲一样,会重蹈覆辙。而麦克知道,这场谋杀还有更大的利益集团,他的背后是老谋深算的艾图贝鲁阁下,是罗马大主教,是大财团的鲁智西,黑道势力,宗教势力,资本势力,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这是一场危险的博弈。当初麦克选择关闭赌场转而把资产转入欧洲,通过向亏空的梵蒂冈银行注入资金来实现转型,这是他做合法化生意的打算,但其实这就是几方势力编织的一个陷阱,当他们拿到了麦克的六亿资金,就开始实施暗杀计划,正如鲁智西所说:“金融就是枪,政治是懂得如何开枪。”

麦克最尊敬的汤玛仙奴死在了伪装成牧师的杀手手上,新当选的教宗死在了这一场阴谋里,所以对于麦克来说,这个退出的计划同样无法让他远离那把能够射出子弹的枪,而文森特的贸然行动却又让复仇重新变成了死亡游戏。“我不想放弃,我要用权力包围家族。”这是文森特的哲学,尽管他还是离开了玛莉,尽管他坐上了教父的座位,但是在这场没有终点的死亡游戏中,一切都已经写好了答案。麦克的逃避是最后的退出,他知道这是暂时的,这是危险的,但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向了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通往西西里,通往那个安静的小镇,通往一个丈夫和父亲必须站立的故乡,他对女儿玛莉说:“爸爸爱你。”他对儿子昂弗尼说:“我为你骄傲。”而他带着凯,终于来到了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里是安静的,是美丽的,有着淳朴的婚礼,有着精彩的木偶戏,“我爱你,我求你宽恕我,请不要怕我。”当麦克对凯说起了曾经的做出选择时的无奈,说起了她离开时的痛苦,说起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一切,“我曾经爱过你,以后我也爱你。”当凯说起这句话的时候,两个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这是麦克走向回家之路的救赎,而在林拔图红衣主教面前,他用灵魂忏悔:“我出卖了妻子,出卖了自己,我下令杀人,杀死了兄弟,杀死了我妈妈的儿子,杀死了我爸爸的儿子。”林拔图告诉他,正是因为你罪孽深重,所以才会痛苦,也正是因为在痛苦中忏悔,才会远离罪孽,曾经的仇杀,曾经的敌人,曾经的死亡,都是金钱、权力的产物,都是无法回头的路,而现在麦克告解了自己的罪,他需要的是救赎,这样的救赎远比退出江湖,更具有一种解脱的意义。但是这个没有尽头的世界,回家注定会变得遥遥无期。

他以父亲的名义走进了昂弗尼《乡村骑士》的演出现场,他以丈夫的名义和凯一起观看了这一出表现宗教信仰的戏剧,但是这个充满浓浓爱意的夜晚,却也是文森特·柯里昂实施清算行动的夜晚,当鲁智西被刺死,当艾图贝鲁阁下中毒身亡,当大主教命丧枪口,伴随着阴谋的解体,在剧院门口,杀手毛司加的枪声也响了。复仇和反复仇,清算和反清算,当死亡降临的时候,又有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区别?但是那颗子弹却没有射进麦克的身体,而是打中了玛莉的胸口,她最后叫了一声“爸爸”,然后倒了下去。

最爱的女儿,对于麦克来说,是无可替代的财富,是一个父亲最后的寄托,是一个男人必须的付出,当那颗子弹射进玛莉身体的时候,却是以最悲剧的方式让麦克回家之路走向了终点,在喊不出声音的悲痛之后,那个“不要”像是对这场悲剧的控诉,也像是对自己无法回家现实的深深绝望。这是死亡的终点,罪孽已远,救赎已远,爱已远,家已远,第一代教父维多说:“现在是1946年了,没有人希望流血。”而此时此刻的麦克,听到的那句话却是:“现在是1979年了,鲜血还在继续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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