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8-10我看见一只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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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你的胜利何在?
——就在此:超乎彼。
——我明白,朋友,未来几无所依。
    ——勒内·夏尔《旅客》

车站消失了,因为再也容纳不了羁旅的人,再也无法开启续行的车,它只在从起点到终点的过程中绘制出独一无二的路线图,中间没有转折,没有过渡,没有停歇,只有到达和离开,只有展开着却无人经过的大道。

其实中间是有过往返的,比如坐上了自动扶梯,比如穿过了人行天桥,比如进入了戴着口罩的场所,但是只是经过、穿过和路过,何以成为那停下来的人?而且要面带看不见的微笑?都藏在城市深处了,过眼云烟,瞬间都变成了一种陌生,那逆行的世界里,何止有一两点曾经动容的回忆?那显露在眼前的一切,何止有似曾相识的面孔?转过头来,看着天上漂浮的云,或者低头于沉默的大地,任何一种分列于自我世界的运行,都不曾惊扰过无关的人和事。

但是,些许的留意,都勾起了沉迷的喟叹,那条路早改了方向,改建工程正在展开着;那曾经的进口,早已封闭,连出口都把守着人;那面墙被拆除了,它通向了下一个路口。我是熟稔于这里的道路的,但是时间也阻隔了这里的一切,秩序在那里随时变动为规则,信号灯、手势、标语,都在无言中成为方向,“即便广场狭小,处处是墙壁,坍塌之后复又重修。”到最后只是经历了某种变化的风暴,竟再也辨识不了该去的方向,一路而来,只不过拉大了距离,只不过在随风的踯躅中丢了记忆——坍塌又如何?重修又如何,甚至新建了广场又如何?处处是墙壁又如何,总能从一个不是终点的地方出来,在逆向返回的过程中回到出发的起点。

其实,对一种陌生的恐惧来源于自我的迷失,那个我其实早就成为了符号一种,它不指向具体的人,不指向曾经的时间,不指向现在的方向,在本来就是符号的城市里,泛化为一个个“我”,异化为一个个他,在其中已经证明不了独有性:随着人群直行,右转,随着人群出发,停止,即使端坐在那里,也是在人声喧闹中,甚至有时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空出来,只有天上的天,地下的地,还有着漂浮的云,还有沉默的土,还有分列于自我世界的运行,“起而反抗,我并非受命于天,而是居住于此。”年轻而古老,谁又言及那一个必然的停顿?在影子和声音都被吞噬而无位置的空旷地带,时间是一块流血的化石,上面刻着的符号,是所有命定的标记。

很不愿意在一种看似虚无中陈述所见所闻,很不愿意在自我象征的构筑中远离日常杂事,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出行,只不过是一次对于城市的经过,甚至只不过是不需记载的琐事,但是就像把自己推向一个无人企及的世界一样,一直惮于回到没有悬疑的言说中,世界已经足够无聊,何必把自己安放在再无可说的状态下?即使有着某种不安心的成分,在图像的那个并不昭明的世界里,处处是隐喻,只不过把自己当成了其中的存在,符号学以及拓扑结构,都是一种险象,在自命为符号的逃避中,世界应该遗忘一个个体的人,应该在生活的常态下吞灭单一的目光,应该在乌有的喟叹中停止道听途说。

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这样一种不安,它虎视眈眈,起初以躲避的方式背向于一种动荡,但是还是要转过身去,直面着,在凝视中可以注解为一种对视:“我看见一只老虎。它看见我。我们互相致意。那儿,薄荷丛中,谁得以从万物中诞生,明天,又将从万物中胜出。”仿佛窒息于一种必然的命运,看见和被看见,致意和相互致意,以及诞生和最后的胜出,谁都无法言及下一步的可能,在维持的状态中,对视而凝固为恒常,和那狭小的广场,倒塌的墙壁,改道的路,显现的图像,象征的手势,以及面带微笑的旅客一样,在中间地带再没有一个城市相关的喜怒哀乐,再没有一个夏日所有的暴烈和炙烤——甚至彼处的狂风,也不在现场成为对视中产生的诡异天象。

一只老虎,另一只老虎,它们是相关的雕塑,在目光锁住的那一刻,许多的事物开始死去,许多的事物又开始出生,明天不远,从今天开始,万物都已深埋入土,万物都开始窃窃私语,抵达沉默的大地,抵达浩荡的虚空,不是永恒也不是短暂,我是旅客,面带微笑,从消失的火车站一路西行,最后在转角处停下,告诉那个城市正在发生的一切,中间有过转折,有过过渡,有过停歇,但是再没有到达和离开,再没有展开着却无人经过的大道,“为了守卫,为了食粮,随身两把匕首:云雀,休憩的鸟,乌鸦,铭刻的精神。”

[本文百度未收录 总字数: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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