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里，刻进一道细纹_『记·者』＠备忘录

2015-11-15 黄昏里，刻进一道细纹

我们相遇了。
但那天所有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在
夏日的尘土中混淆一大一小的
足印，像是画了一幅我俩少于二
但多于一的形象。
——弗罗斯特《相会并错身相过》

那天没有夏天的尘土，只有深秋的落叶，那天不是必然的相见，只是偶尔的相遇，那天是黄昏，那天是记忆，那天是所有匆匆目光收拢之后的一次回忆。尽管北门前的道路变成了城区一样的潮汐车道，尽管苍老的爬山虎布满了那一幢校舍，尽管曾经熟悉的二食堂更名为了“怡膳堂”，尽管邵体馆的旁边改建成了招聘中心，那尘封在时间中的记忆，只是轻轻一碰，便会蓬勃而成长出一种熟悉的味道，它让我们回来，让我们看见，让我们想念，让我们遗憾，也让我们离开，而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场景里，总是会有“一幅我俩少于二/但多于一的形象”疯狂地冒出来。

似乎是太久了，19年的时间跨过了两个世纪，跨过了一生重要的瞬间，跨过了相遇和离别，但是似乎只要回来，有限的一次回来，偶尔的一次回来，孤独的一次回来，那历历在目的情景又会鲜活起来。重返校园，有时候真的变成了一个伪命题，曾经大家问过的是“假如五年之后相遇，我们会在哪里？”曾经相约在这里举行同学会遇见成长而又逐渐苍老的自己，曾经匆匆经过校园门口却有几次想要走进来，但是曾经的曾经，都离现在那么远，一切都没有成行，一切都没有实现，一切都变得虚无。

没有仪式的相见，注定是黄昏的一次偶遇，注定是随机的一次闯入。进城之后的一个偶然想法，便毅然从那个北门进入，没有阻挡，也没有惊喜，只是随着自己的脚步，跟着自己的眼睛，看见熟悉，也看见陌生。道路似乎还是原先的方向，建筑似乎还是原先的格局，甚至，那些同学的身影也像是曾经的我们。只是在被看见的那一刻，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有限地从这一些道路，这一些身影，这一些房子里读出曾经的味道。学校里该在举办什么样的文体活动？布告墙里会不会有今晚精彩的电影？运动之后是否该去洗一个热水澡？生活和学习的点滴，其实不应该走远，它仅仅需要一次唤醒，便会让我从旁观走向记忆，从闯入走向融合。

必须要去的是一舍中的4088，还是那一幢四层的学生宿舍，有些孤独地立在那里，而门口却已经开始用门禁卡，玻璃门紧闭，门口的“谨防尾随”和“非本舍人员请勿入内”的温馨提示则是一种拒绝，门似乎隔开了记忆和现实，隔开了曾经和现在。那玻璃的另一边曾经有我们的睡眠，有我们的慵懒，有我们的摇滚，也有我们的吵闹，但是站在门口，我的目光是穿不透那厚厚的阻隔的。但里面的门卫似乎察觉到我的特殊，开门，简单的询问，知道我是曾经的学子，所以很爽快地答应让我上楼。

楼梯在中间，一楼，二楼，三楼，四楼，经过盥洗室，经过卫生间，经过昏暗的通道，我立在4088门前。门还是那扇木质的门，门上的字还是红漆写就的字，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19年了，它依然在那里，它依然被开门被关门，依然有对话有笑声，仿佛记忆就在眼前，仿佛里面就是我们。只是门始终没开，门里面的故事总是以隐秘的方式展开。站了几分钟，我转身，从相反的方向离开，离开通道，离开楼梯，却在三楼看见一个打开门的宿舍，里面有同学，有高低铺，也有电脑，有些冒然地进入，我叫他们同学，我说我曾经在这里住过，他们对我笑笑，没有防备，只是像是陌生的同伴，在一个昏黄的房间里遇见彼此的过去和现在——他们是我的曾经，而我或者也是他们的未来。

时间在更替，时代在前行，其实寻找记忆总是会有很多失落，我走过图书馆的大门，却看见了以前没有的竺可桢雕像；我经过那条去往老和山的路，却没有人沿着山路攀登；我走进1号教学楼，却没有了曾经的教室；我路过浙大医院前门，却堆满了学生的各种快递包裹……黄昏的光线撒落下来，柔和地泛出沧桑的色彩，一切都近在眼前，一切也远在深处，只是匆匆拾取的这一些片段，一些点滴，也会变成从今往后的记忆，老去而且无奈，但被定格下来，或者也会是一种永恒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