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5《十三条命》：洞穴深处的秘密
距离卡塔尔世界杯不足一周，四年一度的足球盛宴即将上演。当在2022年的节点上回顾2018年，重现是对时间的回应，而除了世界杯之外，另一个事件也以“重现”的方式再次回到视野，那就是2018年泰国洞穴救援——发生在6月末7月初的这一事件，正值俄罗斯世界杯精彩上演，《十三条命》中也有相关的镜头，而陷在洞穴被困于倒灌雨水的主角也和足球有关，他们是“野猪”足球队的12名少年足球队员和教练。当四年后再次聚焦这一被全球关注的事件，如何回顾？又如何重现？
《十三条命》的类型是剧情、惊悚和传记，无疑这是区别于纪录片的一种电影，“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提示实际上对导演朗·霍华德来说，是一种考验。2018年发生的洞穴救援事件，不仅在当时有众多媒体的报道，对事件的细节还原基本上已经穷尽，而在影像化处理中，更有相同题材的多部影片：在事件发生一年后，泰国导演汤姆·沃勒就拍摄了剧情片《营救野猪队》，影片亮相釜山电影节；2021年，美国导演金国威与妻子伊丽莎白·柴·瓦沙瑞莉拍摄了纪录片《泰国洞穴救援》，几乎是全景展示了当时的救援经过；今年除了《十三条命》之外，6集的《泰国洞穴救援事件簿》和纪录片《被困的13人：我们如何在泰国洞穴中幸存》先后上线；搜索得知，还有拍摄于2018年的相关电影，一部是中国导演兰卉、邱巨、李佳蒙的纪录片《13次生还：全景还原泰国山洞大救援》和美国Tom Stubberfield拍摄的纪录片《新星：泰国洞穴救援》，这两部电影在事件发生那年制作拍摄，更好地发挥了新闻趋近性的优势。
关于泰国洞穴救援的电影，类型上分剧情片和纪录片两种，无疑对于真实事件的还原，纪录片更具优势，朗·霍华德选择剧情片重现这一事件，在某种程度上表达的空间并不大，因为无论是事件的经过还是最后的结果，都没有多少悬疑性：通过各国专家和自愿者的解救，13名队员和教练全部成功救出，在没有过多悬念的基础上，朗·霍华德靠什么吸引观众？2018年对于观者的我来说，并没有多少关注那次事件，听闻而已，所以《十三条命》自然成为获取事件真相的第一选择。朗·霍华德从一开始就直接进入到剧情中，“第一天，2018年6月23日，星期六”，一场足球训练之后，教练和队员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朗农山下的睡美人洞里，他们通过了距离进口800米的3号洞室，然后再向里，而此时的天空风云突变，暴雨来袭，从下午3点07分进入洞穴，镜头便转向了洞外，随着雨势的增大，洞穴水位上涨，孩子的家长没有任何消息，于是一场大救援开始了。
对于这场救援的再现，朗·霍华德聚焦于几个悬念：海豹突击队当晚就潜入洞穴，但是到第二天凌晨5点多出来，并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所以第一个悬念出现在事发24小时之内：他们处在什么位置，他们是不是还活着。到了第五天，来自英国的潜水救援专家约翰和里克赶到，他们潜行到了3号洞室，再向里经过了距离入口900米的钟乳石隧道，经过3小时50分钟潜行，到达深度1600米的T型交叉口，这也是海豹突击队引导绳的最远距离，但是依然没有发现失踪者；五天之后，两名专家再次入洞，沿着五天前的路线再次来到了T型交叉口，这次他们带来了新的引导绳，于是再深入，最后达到芭提雅浅滩，他们发现有手电筒的灯光，才知道孩子们还活着，约翰和里克夸赞他们勇敢、坚强，并录制了视频，告诉他们明天进来就他们出去。
| 导演: 朗·霍华德 |
至此，第一个悬念终于被解开：孩子们还活着——而实际上，这个悬念在剧情片里并不构成真正的悬念，因为四年前事件就已经有了答案。紧接着是第二个悬念：如何带他们出去。朗·霍华德在这个悬念的处理上做足了文章，这也是最关键的一部分：解救出去绝非易事，洞穴结构复杂，从芭提雅浅滩到出口潜水时间长达7个多小时，困难可想而知，要想安全出去，只有专业潜水员才能成功，约翰和里克自然没有问题，而海豹突击队队员萨曼在一次运送氧气的时候，氧气罐被卡，氧气泄露，最后死在了洞穴里，约翰和里克第一次潜水进来，看到了正在用水泵抽水的工作人员，他们想要将他带出去，也被弄得头破血流，更何况是这些没有经过训练的孩子，所以简单地让他们潜水带出来肯定行不通。
对于这一突发事件，如何处理似乎缺少足够的经验，一开始府长决定等雨停了再进行营救，那时距离事件发生7天，但是第8天雨还是没有停，等待不是最佳方案，而且洞内的氧气含量逐渐减少，再等下去孩子们可能会窒息，实际上，等待具有极大的冒险性——在天气放晴几天之后，暴雨又再次袭来，而第18天将13人全部救出后，这一场暴雨最终将洞穴完全淹没，而且时间长达8个月，假设第18天还没有救出他们，那么无疑之后更是和死神的赛跑，甚至死伤会成为定局。另外，事件发生后，本地的海豹突击队最先赶来，安龙苏里翁队长似乎对成功营救信心满满，但是几天下来根本没有获得一点有效信息，对困难预估不足是缺乏经验的表现，而当英国专家赶来，海豹突击队似乎也并不看好他们，甚至认为他们是业余的。但是专家就是专家，是他们潜到了芭提雅浅滩，是他们发现了孩子和教练，当然最重要的也是他们提出了用麻醉的方法将孩子和教练营救出来。
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而哈里斯医生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带来了第三个悬疑：麻醉能否成功。7个多小时的潜水路程，将他们麻醉，这么远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风险就在于被麻醉者会不会出现意外：如果剂量太大，存在窒息的危险，如果剂量太小，中途醒来就可能溺亡，而且个体不同剂量大小也可能不同，所以哈里斯提出这个方案时，对府长说的是：“可能会伤亡。”也就是说，这是存在伤亡可能性的方案，但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时间紧迫的情况下，这也是唯一的办法。哈里斯提出的是天才的想法，而府长也是一个担责的领导：“我承担一切后果。”这样才使得这个史无前例的营救方案付诸实施。在营救中，麻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是在过程中，却出现了几次有惊无险的情况：年龄最小的小柴，没有适合他的面罩，只好从曼谷加急空运过来；一名队员被麻醉，进入水里之后竟然没了呼吸，出水后呼吸又恢复了正常，之后反复调整才解决了这个问题；在走向出口的过程中，中途要再打一针，但是专家想要注射第二针时，麻醉针掉在了水里，专家摸索才找到，如果在摸索中被针扎到，那么后果也不可设想；克里斯带着一名队员出来，在3号洞室时找不到引导绳了，他只能等待后面的哈里斯医生，还好哈里斯看见了他，给队员注射了麻醉剂，最后顺利带出了洞穴。
《十三条命》电影海报
失踪者是不是还活着？如何带他们出来？麻醉剂是不是会带来危险？这是《十三天命》的三大悬疑，朗·霍华德正是围绕着这三大悬疑来营造氛围，来展开叙事，来深化细节，正是这样的处理，起到了纪录片不能达到的效果。另外，作为剧情片，朗·霍华德也强化了故事化的叙事，13个失踪者中主要突出了小柴，作为对里年纪最小的队员，他的安危更牵动人心，小柴母亲的牵挂，小柴面罩遇到的问题，小柴没有泰国国籍的现实，朗·霍华德都进行了强化，这也解决了群像单一化的问题。另外，影片也凸显了当地风俗，制造了神秘气息，比如洞穴入口的那个睡佛，是公主朗农，这也是睡美人洞得名的原因，而队员被围困在洞穴里，当地的说法是：公主朗农生气了，所以化作眼泪困住了他们，还有小柴母亲给英国专家的护身符，还有当地请来高僧做法，都是一种故事性叙事。
当然，影片的硬伤不少，此次营救共有17个国家和地区的5000余名志愿者参与，朗·霍华德并没有全景展示志愿者的风采，沉着冷静的府长，海豹突击队队员，导水的工程师，熟悉地形的老人，牺牲庄家的村民，这些是影片叙述的主要人物，但是他们也仅仅是群像，朗·霍华德在影片中的主角就是几名英国专家，的确，在营救中他们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没有他们，营救将以失败告终，但是最后完全变成了英雄叙事。另外一方面，第五天这些英国专家达到现场，似乎缺少铺垫：他们如何被列入名单中？如何被请来的？朗·霍华德在重现这一事件上，把重点放在了救援上，也就是关注外部世界对事件的反映，这是一种单一视角，而陷入困境的孩子和教练，基本上没有什么叙事：除了发现他们说起在洞穴里冥想，都是一笔带过，而实际上，在洞穴里面对不断上涨的雨水，面对逐渐减少的氧气，面对没有食物的困境，孩子们是不是害怕，有没有哭泣，是否陷入了绝望？实际上，这内部的情绪变动才可能是一种惊悚的体验，才能真正揭示出洞穴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从外而内深入他们的世界，剧情的推动才可能揭示出另一个世界。着眼于救援，只不过是纪录片的再加工，也仅仅是事件的重现，“十三条命”也只是一个数字式的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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