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23 《君子协定》:傲慢与偏见

《我当了八天犹太人》,这是最后完成的文稿,是周刊杂志登载的连载,是抨击反犹太主义的文章,当所有的付出变成赞誉的时候,对于克林来说,是一种内心挣扎之后的胜利,是身体力行之后的回报,但是,原初计划中的连载文章题目却是:《我当了六个月的犹太人》。从六个月到八天,自我体验大大缩短,对于克林来说,似乎所有揭露反犹太主义的努力都只是一种计划,一种任务,当他终于向杂志社交稿,如释重负的他说出了一句话:“我要退出了。”

从信誓旦旦地进入,到无奈地退出,克林无疑是站在那个危险的边缘,就如好朋友迪夫所说:“我只是一个反犹太主义的旁观者。”不是犹太人而要体验犹太人的生活,是不是一种刺激,是不是一种超越,甚至是不是一种行为艺术?从加州到纽约,从丧妻的悲痛到对生活的直面,从才思的枯竭到题材的选择,克林的生活仿佛也需要一种进入的计划,就如他刚到纽约时,带着儿子汤米在那座亚德拉斯的雕像前驻足,“到了纽约,我要像他一样肩挑世界。”肩挑世界是一种责任,甚至是对于世界的某种改造,克林的理想主义不仅是对于人生的再一次定位,也是对于社会的再一次融入。

但是,当反犹太主义成为一个议题,其实现实对于他来说,意味着某种偏见的根深蒂固,但是如果仅仅是一种社会现象,似乎可以很容易从观察和评析的角度去揭露这样一种现实,克林接受这个任务并作为自己“肩挑世界”的一种承诺,也只是把自己当做是旁观者。但是旁观意味着一些从调查部取得的无聊数据和各种抗议书,意味着既不是犹太人也不是反犹太主义者的他只能隔靴搔痒,对于一个具有“肩挑世界”责任感的作家来说,这无异于只是平面化的一种写作,所以在自己曾经对于流浪者和矿工的生活状况揭露的成功得到启示,必须加入他们,“我自己去体验犹太人生活。”加入而体验,才是真切的,才是真实的,才是真诚的。

: 伊利亚·卡赞
编剧: 莫斯·哈特 / 伊利亚·卡赞
主演: 格利高里·派克 / 多萝西·麦克吉尔 / 约翰·加菲尔德 / 西莱斯特·霍姆 / 安妮·里维尔
类型: 剧情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美国
语言: 英语
上映日期: 1947-11-11
片长: 118 分钟
又名: Laura Z. Hobson's Gentleman's Agreement

加入,意味着从旁观者变成了亲历者,加入,意味着在生活的侧面变成了在生活的中心,“我当了六个月的犹太人”是克林拟好的题目,六个月是半年的时间,对于一种假扮的身份和写作的计划来说,其实已经足够漫长了,这是克林找到了灵感而兴奋的“伟大计划”,六个月足以写出惊世骇俗的作品,六个月也足以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真正的犹太人。成为犹太人,似乎仅仅是一次自我命名,没有仪式只是一个秘密,而在这个成为秘密的计划里,自己到底是犹太人还是反犹太主义者,自己是旁观者还是经历者?

其实两种不同的身份对于克林来说,有着一种如何适应的问题,当他以秘密的方式自我命名为犹太人的时候,其实并不只是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为写作而存在的体验者,而是全面进入到犹太人的生活里,也正是这种全面的“进入”,使得克林体会到了犹太人的现实处境,体会到了社会的各种傲慢和偏见。他以犹太人的身份进入杂志社成为里面的员工,老板米尼菲给他安排的秘书威尔斯也是犹太人,但是她为了这份秘书的工作而改了名——这是犹太人遭遇的一种不公,而即使在这个要刊载揭露反犹太主义文章的杂志社,对于反犹太主义也存在着不同的见解,投资人维斯曼把这个话题看成是一个禁忌,他希望的态度是“沉默”,是“熟视无睹”,“对于发臭的东西,最好是盖上被子。”反犹太主义在他看来是一种错误,但是并不需要去揭露,只需要沉默,只需要掩盖。

发臭的现实,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傲慢和偏见?当克林在自己的信箱里故意写下自己犹太人的身份,遭到了公寓管理人员的歧视,他似乎害怕因

《君子协定》电影海报

为生活着犹太人而给自己带来不便,所以他需要抹除这样一种标志,而他给出的理由是按照规定不能在信箱里写上名字;因为成了“犹太人”,儿子汤米在学校里,被同学排斥,无法参加自己喜欢的社团,并且被侮辱而叫做“犹太鬼”,以致给汤米的童年带来了某种阴影;因为是犹太身份,别人认为他曾经在军队里无法做好一名文职;因为是犹太人,当他母亲心脏病复发的时候,找不到出色的医生;因为是犹太人,从军队退伍回来的迪夫找不到满意的工作,甚至寻找不到租住的房子……

因为而所以,无论是迪夫作为真实的犹太人还是克林作为体验式的犹太人,其实反犹太主义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也只有真正进入其中才能看清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它影响了正常的生活。而对于克林来说,当自己变成犹太人,最直接而严重的影响便是自己和凯西之间的情感问题。凯西是杂志社米尼菲的侄女,刚离婚的她在克林第一次到米尼菲家赴宴时就有了好感,他们一起讨论了反犹太主义的社会问题,而且凯西似乎很支持克林的写作计划,当克林决定成为犹太人的时候,她也是保守秘密的主要参与者。

其实不管是写作计划还是恪守秘密,克林和凯西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而一旦被命名,一旦进入其中,矛盾便开始显现。凯西想把克林以男朋友甚至未婚夫的身份介绍给自己最亲密的姐姐珍的时候,却把他的身份也告知了,这引起了克林极大的不满,因为他害怕前功尽弃,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他,实际上,克林对于身份的敏感,正是一种内心偏见的反应,两个人为此发生矛盾,这是第一次不欢而散,尽管在克林离去之后又重新敲响了凯西的门,又重新把凯西抱在怀里,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爱,因为有了犹太人这一特殊的标签,而改变了真实的色彩。

他们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选择去芙乐梦度蜜月,但是他们得知那里不允许犹太人住宿,克林似乎不相信这一切,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自己先去了那边,而即使凯西已经提早在芙乐梦订了房间,当克林站在柜台前问侍者:“这里是不是非开放区?”侍者马上敏感地发现了他的身份,于是从里面走出来的经理不由分说告诉他,这里的房间已经满了,建议他去外面的旅馆住宿,当克林还想质问的时候,服务生已经把他的行李全都搬出了大厅,而四周的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尴尬而无奈的克林。一个高级酒店,没有高雅,只有傲慢,似乎那门口永远挂着“犹太人谢绝入内”的牌子。

气愤的克林才知道,反犹太主义已经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而克林此次的试水凯西也是反对的,她认为这是“自取其辱”,两个人再次争吵,克林再次辞别,给原本打算结婚的他们蒙上了一层阴影。而随着迪夫寻找工作失败,随着汤米在学校里受到歧视,凯西似乎再也无法忍受“犹太人”这个虚构的身份,因为从把自己当成犹太人的那一天起,所有的节奏都打乱了,而凯西认为,不仅是汤米,还是自己,还有克林的妈妈、迪夫,似乎都受到了影响,都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忍耐到极点的凯西终于夺门而出,她对克林说:“我不再做愚蠢的女人,犹太人增加了我们的痛苦,为什么我们要成为犹太人?我恨你,你把我们的快乐都夺走了!”

凯西可以愤然离开,汤米可以擦干眼泪,迪夫可以寄宿在克林的家里,甚至克林在完成了《我当了八天犹太人》而以退出的方式告别体验式生活,告别犹太人的命名,告别一种虚构的身份,“我还是昨天那个我,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帽子,一样的言语……”当威尔斯终于知道克林真实的身份而表示惊讶的时候,克林也是愤怒地说,像是一种解脱,也像是在证明无论是非犹太人还是犹太人,无论是天主教徒还是犹太教徒,其实都是一样的人,都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一样的人,是去除了身份和命名之后的自己,任务完成了,计划完成了,当退出而成为旁观者的时候,那种傲慢和偏见会消除吗?

揭露反犹太主义的社会问题,无非是为了社会的公平,为了种族的平等,是为了消除偏见,但是在社会学意义来说,反犹太主义只是偏见的现象之一,而即使反犹太主义渗透到生活的各个方面,也不是全部,而在日常生活中,反犹太主义之外的偏见也成为了一种常态。那次迪夫坐在餐馆椅子上的时候,一个喝多了酒的顾客从他身边走过,回过头来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将校。”不喜欢军人,而且是退伍军人,是不是社会的一种偏见?迪夫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终于站起身来亮出拳头,而那个醉酒者也被拉了出去,但是这种偏见并没有消除,迪夫找不到工作找不到房子,并非仅仅是他是一个犹太人,退伍军人的身份也成为他难以逾越的身份标签,在这样的现实面前,最后他还是接受了一份并不满意的工作,还是以妥协的方式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而在克林和凯西之间,偏见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发生争吵之后,克林在迪夫面前总是走神,因为他的注意力在那家电话机上,他期待凯西能打来电话,期待她能在电话中向她道歉,但是苦等而已终于没能听到电话响起,而其实这就是一种偏见:为什么克林不能主动打电话去向凯西道歉?正如迪夫的疑问一样:“为什么非要她先打来?”这是男女的偏见,而即使迪夫如此发文,克林也依然没有率先行动,主动向凯西道歉,反而和迪夫一起外出喝酒。

偏见无处不在,消除偏见是为了公平,为了平等,实际上克林选择反犹太主义作为题材,并非是一种社会热点,对于非犹太人来说,其实这种偏见根本没有切身的体会,甚至汤米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反犹太主义,什么是犹太人,什么是宗教和种族之间的不同,偏见的存在,对于偏见的集中关注,以及消除偏见的融入式体验,其实源于现代生活的“害怕”:克林在母亲心脏病复发时,说,我害怕最亲爱的母亲有一天死去。”凯西爱上了克林,却也是害怕,害怕自己的婚姻还会像前一段一样,以分离而告终,“克林太太真的适合我吗?”克林因为害怕,所以要陪在母亲身边;凯西因为害怕,所以尽量宽容克林的脾气。害怕是怕失去自己最珍贵的,凯西带着克林来到自己曾经装修好的房子里,对克林说:“它代表我心中的所有愿望,我等待像你一样的人出现。”而正是因为害怕,所以总是把生活看成是一种不平等,这种不平等可能是一种现实,可能是一种心理反应,但更多的是一种观念,所以无论是旁观而看到的反犹太主义,还是生活中出现的种种害怕,最重要的消除方式就是行动。

“战斗是困难的,决定在于你自己。”这是迪夫对“他在战斗而我却坐在那里”的凯西说的话,“消除偏见,重要的是行动。”这是杂志社的美术编辑对克林说的话,无论是傲慢还是偏见,就是要从现实出发解决问题,就是从“君子协定”吹响战斗的号角,“未来世界希望是大家的世纪,友好自由,而我也想长命百岁。”克林的母亲拿着克林“我当了八天的犹太人”,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像是一个理想主义,但是可以让人不再面对疾病而害怕,所以在那个克林退出计划的夜晚,他终于又“进入”到另一种状态中:急切地离开家,来到凯西家里,终于重重地敲响了那一扇门——两个人的拥抱和亲吻,或者是消除偏见最好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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