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4-23《人虫孽缘》：异化世界的“BUG”
没有电脑、网络、程序和赛博文化，1975年的“Bug”单纯就是指生物界的物种存在，当中文将这部吉诺特·兹瓦克的电影翻译成“人虫孽缘”，似乎就是在人类和物种之间建立了复杂、多变且未知的关系，甚至“孽缘”背后有更多道德性的指涉，而这所映射的就是人虫之间物种边界感模糊甚至丧失的标记，这就指向了一种异化，而兹瓦克似乎津津乐道于以惊悚和恐怖的方式呈现一个异化世界，于是在这追求视觉效果的异化中，“BUG”反而变成了叙事上的漏洞。
地震发生是出乎意料的一场灾难，但是地震造成的损害对于人类来说并没有触及根本，而是随着地震爆发，地面出现了裂缝，而从地缝中被释放出来的甲虫们，成为了这场灾难真正的元凶。看上去它们是外壳坚硬、没有眼睛的甲虫，但是和火山形成有关的这些甲虫“得了减压症”，似乎才成为它们让人不寒而栗的原因：它们的尾部如电石般存在，只要被点击就会产生火焰，它们寻找有热量的地方生活，它们的食物是灰烬，所以兹瓦克将这种Bug的灾难性存在指向了火：它们的身体能产生火，火能燃烧，火能爆炸，火能毁灭。所以兹瓦克就是沿着这样的思路，把从地缝中释放出的BUG变成了灾难的罪魁祸首：通过夜晚制造的恐怖声音预示灾难的发生，通过无处不在启动大火的能力变成人类杀手，通过科学家对它的研究揭示了异化的可怕之处。
兹瓦克懂得如何通过视听语言达到电影的惊悚效果，它们在不被人注意的汽车排气管里，火被点燃然后就是汽车的爆炸，肯尼和父亲塔克就这样葬身火海；它潜入人类居住的地方，依附在不被注意的物体之上，吉姆的妻子在打开生日蛋糕时未曾注意，甲虫便爬到了她的衣服上，最终她也被活活烧死；它躲藏在电话机的背面，当诺玛听到电话声拿起，甲虫叮在了她的耳朵上，鲜血从诺玛的耳朵里流出，剩下的就只有诺玛痛苦的尖叫……甲虫在暗处，甲虫爬出来，甲虫带来灭顶之灾，这就是兹瓦克的灾难叙事，这些不起眼的小虫成为了他特写镜头的主角，这就是一个真正的异化世界。
| 导演: 吉诺特·兹瓦克 |
但是这里也出现了叙事上的许多问题，对于甲虫制造的灾难，兹瓦克赋予这些低等生物一种“恶魔”般的反人类力量，在电影一开始的时候，吉姆将凯莉送到教堂，里面的神父正在对大家讲起人类的堕落，“罪恶毁灭了美的，生活里充满了仇恨，人类的孩子已经走失了……”所以神父要人们向上帝祈祷，以虔诚的心重新回到美德之路上，但是神父的话还没有讲完，地震就发生了，虽然在一阵摇晃之后，大地的震动平息了，但是地面裂开人类的真正灾难就到来了。教堂叙事无疑是兹瓦克表达人类堕落的一个寓言，这里指向的是信仰的迷失，但是这种对人类罪恶的责难看起来只不过是图解式的肤浅表达，因为电影之后的情节展开都没有指向这一方面，那么这种预设就变成了兹瓦克的一厢情愿。从信仰问题，兹瓦克又转向了“人虫孽缘”的另一面，那就是科学技术代表的人类文明，吉姆在课堂上对学生讲起了人类和动物之间的情感交流，他认为这是一种可贵的经验，在人类和动物之间建立起了普遍化的沟通语言，他伸出手教室里的松鼠并没有害怕他，而是爬到了他的手上甚至身上，吉姆就是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建立跨物种的沟通渠道，而这也成为他之后进行科研的出发点。
科技让人类和动物变成完全隔阂的两个世界，甚至动物被客体化后成为了被人类征服、驾驭和统治的存在，这的确是另一种意义的异化，兹瓦克从这个换个角度进行了思考，并且让吉姆开始了一场冒险式的实验，但是这里出现的最大问题是：吉姆为什么在妻子、朋友和城市居民陷入甲虫灾难后，依然我行我素要揭开甲虫之谜？除了这一点几乎没有其他可能，但是这完全超出了科研的范围，因为那些甲虫制造了无数的灾难，因为他自己就陷在危险之中。而且兹瓦克让吉姆以自我封闭的方式生活在研究之中，他拔掉了电话线，他拒绝别人探望，满脸胡子的他其实成为了科学研究孤岛中的存在，而更为要命的是，吉姆的实验不是为了得到解决灾难的办法，而是以更不可思议的方式促进了灾难的升级：他让蟑螂和甲虫交配，然后培育产出的卵鞘，新一代的BUG应运而生——这是实验获得的成果，它让吉姆异常兴奋，但是却也变成了“人虫孽缘”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把BUG命名为“赫菲斯托斯·帕米特拉”，赫菲斯托斯是希腊火神，而帕米特拉是自己的名字，这是神话和现实结合的命名；他培育了它们，他变成了另一种造物主，“它们的生命掌握在我的手上，我感觉他们正在注视着我……”新一代在墙上组成了“帕米特拉”的字母，当吉姆说出XYZ，虫子们像被控制一般拼写出了这几个字母；吉姆在实验开始时说：“我会让你们活下去的。”在这一欲望的驱使下，虫子们迎来了新时代，但是当成群的虫子听得懂人类的语言，吉姆又开始害怕了，“你们到底是谁？”他问道，墙上的虫子迅速变换拼出了这样一句话：“我们要生存。”虫子在人类的探索中升级，虫子注视自己的主人，虫子和人类学会了交流，虫子表达了自己的欲望，这就是真正令人恐怖的“人虫孽缘”，而当吉姆喊着“我做过太过了”的时候，孽缘已经无法抹除，灾难已经无法避免，巨大卵鞘从屋子里爬出，它带领虫子大军重回了地缝，于是灾难再也无法被控制，吉姆看见地缝里的红色火焰，他无可阻挡地坠落到里面，火光将他完全吞噬。
已经看到了灾难的危险，妻子已经成为了灾难的牺牲品，吉姆还要以一个科学家的方式进行研究，兹瓦克的这种预设就成为了电影最大的BUG。除此之外的BUG则是，一开始甲虫只是会引起火灾，但是这小小的虫子最多也只是产生电光火石般的威力，却为何能引爆汽车？甚至在凯莉的头发上制造火灾之后完全吞噬了她，这怎么可能？诺玛被甲虫叮咬而无法摆脱，最后被送进医院抢救，这也怎么可能？吉姆在实验中新一代的吃肉甲虫爬满了他的身体，他也将它们轻易打落而没有受伤……在追求视觉效果的情况下，在人为夸大灾难的等级中，也许不仅是人类，而且电影本身也称为了被欲望驱使的异化产物。
《人虫孽缘》电影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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