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23 《蝴蝶效应》：从来没有“模范读者”
当用文字记下，便成了文本，成了作品，它唯一的意义是等待一个读者的出现。但是文本叙事的一个危险境地是：当阅读而回忆的时候，读者已经无法再回到作者的世界，读者也不在是当初作者设置而期望的“模范读者”，因为时间改变了这一切，记忆开始重生，当作品完成，作者就被排除了，“文本域读者之间就建立起了对话。”而这个对话直接取消的就是当初记下时的现实。
是的，现实其实是13年后那个医院里的黑夜，就是黑夜里的百叶窗，就是百叶窗后面的人影，甚至就是人影拿起笔写下的那句话：“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证明我的计划失败，证明我死了。如果我能回到以前，也许可以救她。”外面的医护人员正在寻找他，当埃文匆匆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是作者，但是他并不想自己被排除，因为他不期望“有人看到这个”的读者出现，也就是说，他回到了文本的源头，又从文本的源头回到记忆的源头，而记忆的源头对于他来说，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成为一个模范作者。
埃文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期待自己回到记忆的开始，期待自己成为模范作者，其实他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也许可以救她”才是他模范作者的最终意义，这种目的性就让他在写下这句话之后打开了那卷录像带，那卷关于和“她”——凯莉初次见面的情境，那个被骂而离开的一天，那从此再无交集的一幕。一种没有“她”的记忆，是不是可以将整个事件带入理想状态，是不是可以真正就她？是不是意味着模范读者就是一个错乱的梦？
“13年前”，时间标注在那里，在电影叙事的时间里，可以看成是一种现实，这种现实其实和记忆无关，而“13年前”的现实可以分为三部分：开始到6年、6年后。这两个阶段被划分开来，是因为在第一个阶段虽然有凯莉出现，但是基本上是陪衬，主要是埃文小时候身患的某种疾病；而6年后的主要事件则围绕凯莉。埃文的父亲在精神病院，和母亲居住的他却总是失忆，学校里老师让他们用画笔描绘自己今后的职业，埃文却画了一副凶杀图，自己拿着刀将人砍倒在地上，惊恐的老师叫来了埃文的母亲，但是埃文却说不记得自己画了什么；有一天母亲拉开厨房的门，看见埃文手上拿着刀，惊慌失措的母亲让他把刀扔了，埃文却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凶杀现场和刀，组成了埃文童年最初的两个意象，母亲带着埃文去医生那里，告诉医生害怕孩子得了和父亲一样的怪病，医生认为，埃文的失忆症是由于受到了较大的压力引起的，既然他很想见一见父亲，他建议将埃文带到精神病院见一下正在治疗的父亲。于是埃文单独见到了父亲，但是没有几分钟，暴怒的父亲却开始用双手扼住埃文的脖子，工作人员情急之下打中了埃文父亲的头部，致使埃文的父亲死亡。和父亲有关的失忆症成为6年来困扰埃文的最大问题，所以医生建议让他用笔记下发生的事，这是埃文在完成绘画之后、拿起刀之前做的事情，也就是说，除了那副画的记忆之外，埃文以后经历的一些重要的事，都可以从日记本中找到回忆的线索，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成为了作者，而在作品完成之后，那个为了“就救”的读者就走进了文本，然后建立了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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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演: 埃里克·布雷斯 / J·麦基·格鲁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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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埃文遭遇的又一次失忆，而且关键是这件事发生之后，凯莉保持了沉默，当两个人在电影院外面接吻的时候，又被汤米看见，汤米用暴力打了旁边的一个男孩，并用愤怒的眼光看着埃文，让埃文感觉到一种压力，而这似乎又加剧了埃文的失忆症，所以在之后发生的垃圾场事件，让埃文几乎处在痛苦的边缘。凯莉、埃文和莱尼看见了垃圾场的烟雾，跑过去发现汤米正把埃文心爱的小狗克洛斯特装进麻袋，然后浇上汽油，当埃文和凯莉制止时，汤米拿了一块木板打中了他们，在失去知觉之前，埃文听到汤米的一句话是：“为什么要搞我妹妹？”
这是电影时间叙述的童年经历 ，在埃文身上分明别是：画画、拿刀、“拍电影”、炸药、垃圾场，其中有着痛苦，有着暴力，有着恐惧，所以埃文的母亲决定搬家，当车子离开的时候，埃文看到了远处的凯莉，他用纸板写下一句话给凯莉：“我会回来找你的。”两个人从此被分开。而时间也将他带向了“7年后”。7年后埃文已经长大成人，已经成为一名州立大学的心理学学生，更重要的是，“7年来我没有诗意过。”似乎宿舍里养的那些宠物虫子让埃文研究失忆症，也使她慢慢治愈了失忆症，因为此，所以在这7年里他没有写过日记——没有写日记也就不再有模范作者，不再有模范读者。如果按照这样的方式行进下去，生活或者是安静的，但是埃文却偏偏打开了日记本，在成为读者的时候，就排除了曾经作为作者的自己，而现在文本域建立的对话中，那个“蝴蝶效应”就开始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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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蝴蝶效应》电影海报 |
埃文阅读日记回忆往事，似乎是逆向开始的，首先读到了小狗克鲁斯特在垃圾场面临被焚烧的危险，“汤米好像被附身了一样”，他的眼中满是仇恨，于是埃文被打昏，而听到的那句话是：“为什么搞我妹妹。”埃文成为读者，却要寻找记忆，于是他驱车去找莱尼，他看到莱尼沉浸在飞机模型的世界里，沉默、忧郁吗，还有一点点病态，当埃文问及垃圾场事件时，莱尼低着头说：“我割不破绳子。”然后突然扑向他，警告他不要再提及这件事。埃文无奈回到学校，但是他却又开始读日记，这次读到的是那次炸药爆炸的文字，而从文字回到了现场：在等待爆炸的时候，他们看见了一辆红色车子开过来，埃文本来正在吸的香烟掉落下来，烫伤了他的肚子，当他看见烫伤的伤痕，再抬头的时候，那辆红色车下来的母亲抱着婴儿却走近了信箱，然后开信箱的一刹那，发生了爆炸。
埃文7年没有了失忆症，却几乎在偶然的情况下打开了日记本，当那些文字刺激了记忆，当记忆回到了曾经的时间，这一幕幕到底有没有发生？阅读就是让埃文从作者变成了读者，7年的时间不是改变时间本身，而是改变记忆，甚至记忆变成了想象，而埃文所有的回忆似乎都指向一个目标，那就是为了凯莉，为了那句“我还会回来找你”的话，是一个承诺，是一种期盼，虽然7年了埃文没有和凯莉有过联系，但是当文字被开启，时间又回来了，而这个回来的时间只不过是日记本上的片段文字，重读那些文字一定会和当初的现实产生分歧，那个模范作者被排除了，模范读者也一定是想象中的，而且据医生所说，埃文不是失忆症，而是他大脑形成了一个特殊区域，那就是重建了记忆，当曾经发生的现实被排除而仅仅变成了文字，又从文字的入口寻找重建的记忆，这注定是一种理想，甚至是一种臆想。
顺着埃文逆时针的回忆路径，他找到了7年未见的凯莉，凯莉正在一家餐馆里当服务生，打碎了盘子、被顾客摸屁股，都是她生活的写照，当埃文问起那次在垃圾场里发生的一切，凯莉却哭泣着问他，为什么这么久了还要问？“什么都不会好起来，无法改变着腐烂的生活。”于是相见变成了逃离，凯莉哭泣离开了埃文，而埃文第二天收到了汤米的电话留言，在怒斥他之后告诉他：“她自杀了。”回到记忆是为了寻找凯莉的线索，是为了能够像纸条上一样再次见面，但是却把她推向了末路，埃文参加了凯莉的葬礼，然后将那张“我还会回来找你”的纸条和鲜花一起放在了凯莉的墓前。这是不是一种终结？当死亡出现的时候，对于埃文来说，却是一种新的伤痕，当他掀开衣服，却看不见肚子里烟头烫伤的伤疤，似乎记忆开始出现了岔路，而这种小除在内心里却反而变成了伤痛：“我可以消除自己的伤疤，但是凯莉的伤痕呢？”
正是这样的疑问，他开始了重建记忆，开始了文本的对话，不断地打开日记本，不断地进入空间，不断地改写结局：他进入到米勒拍电影的场景中，埃文却让凯莉捂上耳朵，然后开始教训米勒，让他不要再变态了，而是要好好管管汤米，“他像个小畜生。”实际上这就是一种重建记忆，他保护了凯莉，却把汤米推向了另一种生活：那个晚上，埃文的车被砸破了，他看到了驾驶室里放着一个狗项圈；当他去找凯莉时，凯莉却告诉他，爸爸从来没有碰过我，他把一切发泄到了汤米身上，而汤米被抓去刚放出来。这无疑是埃文被改变的现实，而和凯莉约会的那天晚上，汤米出现，他拿着棍子打了埃文，而埃文反击之下失手打死了汤米，于是埃文入狱。在狱中他用刀刺伤了欺负他的狱友，最后通过日记本逃离了那个空间，又回到了学校宿舍的现实中。
但是金如而离开并不是终结，埃文又开始阅读，这次进入了垃圾场的文字里，埃文对莱尼说：“这是我们救赎的机会。”当汤米正准备动手打他们的时候，背后的莱尼用铁器砸在了汤米的头上，汤米死去，小狗克洛斯特被救出，而莱尼从此被关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的莱尼对埃文说的话是：“当你把那个东西放在我手里的时候，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本来躺在这里的应该是你。”而埃文去找凯莉，凯莉却已经变成了妓女，“没有人会改变生活，回到七岁那年吧，在我父亲的摄像机面前操我吧。”失望而归的埃文再次打开日记本，读到的是炸药爆炸的那一幕，最后记得的不再是捂住凯莉的耳朵，而是为了救母子而冲了出去，结果信箱爆炸。当埃文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炸掉，行走只能靠轮椅，而凯莉已经和莱尼和好了，凯莉对她说：“那天汤米救了那对母子，现在他是一个信教和爱国的青年，我已经和莱尼在一起了——这就是结尾。”埃文悲伤之余将自己沉没在浴缸的水里，却被汤米救起，汤米鼓励他不要放弃。而无法自理的埃文深感自己的多余：“我连自杀也无法完成。”而更让他伤心的事，母亲因此患上了肺癌，生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也是埃文想要再次重建记忆，他再次阅读日记，回到了米勒拍电影的那一幕，这次是埃文拿出了炸药，然后扔出的炸药滚到了凯莉身边，当凯莉捡起来，爆发发生了……当埃文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当他寻找那些日记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根本没有日记，那只不过是你想象出来的。”为了人是让心爱的小狗不死，他让莱尼杀死了汤米；为了让莱尼不住进医院、凯莉不变成妓女，他又把一切推给了汤米，并失手打死了他；为了让他不死，他又让他成为一个好青年，结果是自己的双臂被炸；为了让母亲不患肺癌，他又改变了记忆，让炸药在地下室爆炸……所有这一切都是埃文重建的记忆，他都不是现实本身，在文本域的对话中，凯莉到底在哪里：她自杀了？她成了妓女？她和莱尼在一起？
作者将记忆变成文字，读者又将文字变成记忆，所以这个记忆就是重建的记忆，它被改变却意味着无法完美解决一切问题，甚至它是冒险的，而这种重建记忆的毛病就是埃文一家的遗传，从他的爷爷，到他的精神病院死去的爸爸，都无法从这种重建的痛苦中走出来，而那次见父亲，父亲就警告他：“如果你再这样改变现实，会害死你妈妈。”所以扼住了他的脖子。所以一切的模范读者都是不存在的，而消除这个臆想的唯一办法就是毁掉文本：一个文本是和凯莉认识的文本，它是母亲拍下的家庭录像带，在那里，身为小孩的埃文对凯莉说：“我恨你，要杀了你全家。”在这种威胁中，凯莉一家离开了他们，而凯莉之后就是跟着母亲，从而避免了变态父亲的骚扰。而第二个文本当然是那些日记本，埃文将他们付之一炬。
文本没有了，记忆没有了，重建的可能性没有了，模范读者也不存在了，就像埃文和母亲去算命，那个算命的女人对他说：“你没有生命线，你不属于这里，你没有灵魂，根本不存在。”母亲也说起在怀埃文之前，两个都是死胎。不是埃文不存在，是埃文想象出的自己不存在，是埃文编织的记忆不存在，是那个模范作者的文本不存在。所以最后的最后，他反而救下了凯莉，就像他在纸上写下的那句话一样，“如果有人看到这个，证明我的计划失败，证明我死了。如果我能回到以前，也许可以救她。”再没有人看见。再没有人成为读者，而埃文自己也不再是读者：八年后，当埃文在街头行走时，他看见了一个很像凯莉的女孩，但是只是一瞥，只是擦肩，从此再没有转身，两个人匆匆而过，迅速淹没在人海中，就像一只蝴蝶，不再在敏感的巴西丛林中振翅，世界安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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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后： 《三国志》：缋事以众色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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