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8-08 《E.T. 外星人》:只有小孩子才能看到它
童年记忆之一种,不是一次少得可怜的观影机会,不是对于外星球生命体的直接观感体验,它只是被刊载在杂志上的介绍而已。盖着白布,露出奇怪的脑袋和突出的眼睛,坐在自行车前面的兜里,这是一张经典的剧照,夹在某一本电影杂志的页面里。也是偶然翻到,忽然就被这个定格的影像所吸引,它是谁?来自哪里?是真实存在的吗?……如此多的问题,其实是对于科幻电影的无知,但是在上世纪80年代,这种视觉冲击带来的往往是驰骋天地的想象。
知道这是一部电影,知道这是一部外国电影,知道这是一部无缘观看的电影,仅仅是知道,仅仅是一张图片,仅仅是一种瞬间,80年代以降,它甚至也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我的观影体验中,但是当这一切又以完整的方式回来的时候,仿佛激活的不是一部电影,而是关于童年的记忆。正如最小的葛蒂所说:“只有小孩子才能看到它。”小孩子在自己的童年里,在属于自己的想象里,它是一种永远的的存在,甚至超越想象,变成一个挥之不去的情结。
艾略特把它叫做“妖精”,是对于一个陌生世界的恐惧,也是站在所谓人类世界的一次俯视,但是这个命名却在他第一次和它相遇的时候,变成了惊喜。黑夜,风,以及照亮一切的手电筒,当艾略特只身前往那一片玉米地的时候,他其实带着某种对“妖精”的恐惧,手上的光是人类探知的工具,他必须依靠他才能消除某种不安。而当他真正看到眼前这个怪物的时候,他大叫着,仿佛用自己的叫声来抗拒这一种真实发生的恐惧。而对于对面的E.T.来说,也以叫声回应着它对于人类的害怕,这是一种双向的表达,而叫声世界,却又让他和它找到了共同点——它或者并不是一种人类之外的存在,它其实也是他。
| 导演: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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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每一个第一次见到它的孩子都会用尖叫来表达,甚至那只狗在见到E.T.的时候,也是狂吠了几声,但是在惊讶之后,是和谐的相处,艾略特给它提供巧克力豆,给它一切可口的食物,也给它一个住处,还和它对话,完全是把它当成是自己的朋友,甚至慢慢变成了人类的朋友。葛蒂无意中给它看字母画册,第一次听到了它说起了字母和单词,虽然是一种模仿,但是很明显,E.T.天生具有学习能力和表达能力,人类的语言变成了它交流的语言,“E.T.打电话到家里”是它完整表达的一句话,那时它的手指向窗外,指向天空,指向宇宙,而这是它离开的地方,也必然是它回家的地方,所以在一种语言的交流中,它不再是人类的敌人,而是变成了和人类具有相同情感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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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外星人》电影海报 |
当那些橡皮泥的圆球在房间里绕着某一个中心运行的时候,E.T.比孩子更懂得宇宙的规律,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它的文明程度高于人类,而在和孩子们相处中,它也表现出一种高技能的特性:那一盆已经枯萎的花,却能在特殊力量下重新恢复生机;艾略特被割破的手指,在它的特殊处理中,立马止血恢复了正常;当艾略特在夜晚带着它去往森林的时候,在快速的骑行中,竟能在空中飞翔……这是超越人类的本领,也正是由于这一种外星人的属性,使得它可以轻易在万圣节晚上向天空发出求救信号。
对于E.T.的这一举动,其实并非是要逃离孩子们的世界,而是寻找回家的方法,一个被遗忘在地球上的外星人,它其实是孤独的,它渴望回到自己的世界,这是一种人类也有的情感,艾略特的三兄妹时常想念的是那个在墨西哥的爸爸,甚至那块盖在E.T.身上的蓝外套也会让艾略特想起曾经一起打篮球的故事,所以对于缺少父爱的艾略特兄妹来说,他们的情感要求也是那一个完整的家。所以从这个意义上,E.T.冒风险寻找回家的路,以致最后昏倒在小溪边,是一种人类情感的投射,是一种共同归宿的表达。
所以外貌不同,语言不同,能力不同,只是一种表象,和人类一样,它就是一个生命体,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艾略特遇到E.T.就是激发一种平等对待生命的情感诉求,当在学校里老师布置大家开始解剖青蛙实验的时候,艾略特终于大胆地打开了瓶盖,让那些马上昏迷的青蛙从人类的牢笼中逃离,让它们归于自然,让它们拥抱自由,让它们回到父母的怀抱回到属于自己的家。而实际上艾略特的举动,也是对于人类科技的一次破坏,解剖动物,看上去是为了一种知识,一种技能,一种科学的认识,但是却必须把青蛙置于死地,也就是说,科技必须以生命的死亡为代价,这无论如何也违背了生命的本质。
艾略特对于生命的维护,就是基于一种平等的生命观,解剖之于手段,其实也是成人世界的一种残酷。当E.T来到地球上之后,追踪、捕捉他的就是那些长大的成人,他们从森林处发现它的轨迹,发现那些巧克力豆,它们慢慢跟踪不断收集信号,甚至还监听艾略特和麦克的谈话,无形之中,打着科技的名义开展的活动,成了对于孩子的围剿,所以孩童世界和成人世界,似乎永远存在着对立。“只有小孩子才能看到它。”这是葛蒂的结论,的确,艾略特的母亲当初根本看不见房间里的E.T.,她打开厨门看见的是那一堆的玩具,她用冰箱的门撞到E.T.也毫无知觉,甚至当E.T.盖着白色的布准备和艾略特、麦克出去进行万圣节狂欢的时候,她也从来看不见眼前的这个怪物。
这当然是一种隐喻,但是当E.T.昏迷在河边麦克将它救回来家中的时候,她却突然看见了它,看见其实是因为母亲已经默许了他们的行为,甚至和他们站在了一起,所以她像从成人世界脱离了一半般,加入到了孩子的行列中。但是当那些穿着宇航服的研究者闯入艾略特家里的时候,这歌孩童世界终于被侵占了,看上去,他们更像是外星人,更像是对地球进行攻占的敌人,这是一种角色的转化,真正的外星人是可爱的,是善良的,是用技术帮助人类的,而成人的人类世界,却制造着对立和危险。
当研究者终于把昏迷的E.T.带进实验室的时候,E.T.成了一个样品,关于它的大脑,它的皮肤,它的脉搏,它的血压,它的呼吸,都变成了一个个指标,关于生物,关于生命,被解构成一串数字,一种构造,一个标本,也正是这样的人类手段,让E.T.终于死去: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脉搏,生命也就走向了终点。而这也像是E.T.对人类的嘲笑,人类自以为是的标准,其实就是一种无知,当E.T.被宣布死亡装进冰袋的时候,连艾略特也认为它的生命结束了:“你必定已经死去,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去感觉。我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你现在要到别处去,我会一生一世想念你,天天想念你!E.T,我爱你!”
而他的哭泣,他的愤怒,他的咒骂,就是对于冰冷的人类的抗议,“你们杀死了它。”就像当初学校里解剖青蛙一样,人类对于知识的欲望其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谋杀,而E.T.的超人类秘密就在于它能起死回生,所以对于艾略特来说,E.T.让他又回到了没有谋杀的孩童时代,回到了和生命有关的共同情感状态,所以他的营救计划就是要脱离成人世界,脱离自以为是的技术和知识体系,而从来不相信有外星人的那些孩子也加入到了营救计划中,艾略特一家的个体行为变成了集体行为,使得这个跨越宇宙生命体的行动具有了更高的价值。
“放过它,我能照顾它。”艾略特一开始希望E.T.能留下来,能一直做他的朋友,但是最后他还是把它带到了那个密林中,因为他知道,对于E.T.来说,真正需要的是回家,就像他期盼着父亲回来。当那艘飞船降落下来,E.T.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在最后的告别里,葛蒂亲了它一下,麦克用手摸了它的脑袋,而艾略特上前拥抱它,在手指头发出红色的光的时候,那一句“我永远在这儿”变成了一种期盼,期盼着彼此不分离,期盼着能够再相会,期盼着成为永恒的朋友——关于人类和外星人,他们并不是因为相异而成为敌人,他们有着共同的情感,共同的生命,共同的宇宙,“永远在这儿”,在孩子的童年里,在善良的世界中,在不被破坏的记忆和想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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