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8-08 《胭脂扣》:浓烈的爱情里藏着毒

所以她赴死,他偷生,她是凉风有信,他是秋月无边,她是痴情寻觅,他是落魄沉寂,即使跨越生死,跨越阴阳,50年后的那一场寻找最后也落得“我不再等了”的结局,曾经定情终身的胭脂扣还是一如以前的红,只不过她从旗袍里取下还给他的时候,那迷失在毒里爱情终究是一声“问哪天会重逢”的喟叹。

却偏偏要相遇,却偏偏要殉情,却偏偏要寻找,一切仿佛都是命定,只是这爱情不是那一支支的上签,不是那一曲曲的衷肠。“凉风有信,秋月无边。思娇情绪好比度日如年……今日天各一方难见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凉天。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独倚蓬窗思悄然……”这一曲的《客途秋恨》,只是目光相触时的怦然心动,只是浅吟低唱时的眉目传情,即使“秋声桐叶落”,即使“衰柳锁寒烟”,即使“愁对月华圆”,却哪来那么多愁?如花唱罢,十二少跟唱,哀婉凄绝背后却是众人的笑,那生生是一个逢场作戏的局,金陵酒家,倚红楼,也都是那一见钟情却又充满荒谬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对双飞燕却只是走得近了才看见的情。

: 关锦鹏
编剧: 邱戴安平 / 李碧华
主演: 梅艳芳 / 张国荣 / 万梓良 / 朱宝意 / 温碧霞/ 谭倩红 / 谢贤 / 汪禹 / 刘家荣 / 惠英红
类型: 剧情 / 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香港
语言: 粤语
上映日期: 1988-01-07
片长: 96 分钟 / USA: 93 分钟
又名: Rouge

一个是倚红楼的头牌,一个是南北行的十二少,相逢却也是充满着脂粉气息,“如果你躲开我,就不是我的女人。”如花是没有躲,那眉目之间或许就看见了一个痴情的少年,所以即使是一次次以再打四圈的“干煎甲鱼”,那房间里却还是那痴痴地等,痴痴地躺,痴痴地笑。而那如仪式般的鞭炮,对联,床,也只不过是一场闹剧,对于十二少来说,如花是一个转角的眼神,是一个现实的奇遇,从此那一间房子里都是少年的幻影,“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对联的这句话像是对于如花的写照,也是十二少对于人生的注解。

如梦如幻,若即若离,是一种恍惚的影,是一个逃避的梦,他看见她是好多不同的样子,淡妆、浓妆,男妆,女妆,或者不化妆,都是喜欢,却不知道哪一种才是真。所以,他才会对如花说:“太近了,看不清楚。”如花说,真的东西最不好看了。所以她让他苦等,她不吃他剥的桔子,但那只不过是一个软弱的抗拒,她看着他的眼,听着他的曲,睡着他的床,一起抽着那烟,却早已沉入了自己想要脱身的梦。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未来,由他拉着自己离开石塘咀,离开倚红楼。16岁做了琵琶仔,她成了倚红楼的头牌,摸一下手,就要两张驼背佬加上两个包包,可是这500元的价码对于她来说,却是更虚幻的开始,她想要让自己遇见那对双飞燕,所以每月初一十五求两支签,签都是上签或者中签,都有佳期姻缘,都有贵人相助,而在遇见十二少之后,她不再求签,那二十多支签都付之一炬,因为从此有了他,不再寄希望于一个命。

可是,他似乎没有能力将她从这风尘的世界中解脱出来,他不喜欢做生意只喜欢唱戏,去了华叔那里甘愿做一个龙套,所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大约也是一种逃避,而《胡不归》的那唱段毕竟是属于舞台,属于戏剧,脸上化妆的脂粉是损了皮肤,而父母、未婚妻的到来,生生地将他拉进了不能逃避的现实,华叔说过:“这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唱戏就是把人生拖拖拉拉的痛苦直截了当地给演出来,不过戏演完了还不是人生拖拖拉拉的痛苦?”唱戏是另外的人生,是化了妆不认得不真实的人生,就像如花那不同装扮的脸,不知道那样才是她。所以在十二少母亲的挖苦,父亲的呵斥中,如花那个“想找个栖身之所”的梦终究是带不进现实。

《胭脂扣》电影海报

于是他们只躺在那一张华丽的床上,于是他们整日抽着烟在身体间缠绵,颓废或者麻醉,都成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可是她偏偏要终成眷属,偏偏要生死永在。三月八日十一点的殉情故事便成了一个荒谬的戏,她是爱他的,他也是爱她的,却并没有想到那浓烈的爱里藏着毒,吞鸦片,是奢靡的约定,只是她还在酒里加了安眠药,三杯酒也是一个局,是麻醉,是欺骗,是浓烈得没有选择。殉情变成了一个仪式,它的背后便不再是心甘情愿,不再是万劫不复。

她赴死而死,他却偷生而生,阴阳两隔,生死相阻,一个在下面苦等他,一个在上面寂寥余生,而她偏不甘心,最后留下的“3811”变成了她重新寻找的暗号。一九三八年的三月八日太过遥远,像一个没有在现实里发生过的戏,所以当她来到上面,用七天的时间寻找那一个被遗落的他时,更显得荒谬。这里是一九八七年的香港,太平戏院已经拆除不见,倚红楼变成了幼稚园,高楼大厦,璀璨灯光是现实,那些曾经在遥远的戏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时间埋葬。

她的寻找倒是与时俱进,找报馆登广告,渴望在现实里找到那一丝爱情的踪迹。可是那一身的旗袍,那凄绝的面色,也分明是在现时之外的,而与她相遇的袁永定和阿楚也像是看着一出和现实无关的爱情戏,即使如花是以死去五十多年的女鬼形象出现,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最初时的一种离奇,五十年前的爱情,五十年前的风尘,以及五十年前的毒,都和现实无关。但是这不相见的寻找最后简单成一句“十二少,三八一一,老地方等你,如花”的广告的时候,那个殉情的爱情又突然进入了现实,袁永定和阿楚开始帮着如花登报,帮着去解读“三八一一”的意义——或许不是3月8日11点,而是和身份证、银行卡或者电话号码有关的数字,一个人拥有的号码太多,这便是五十年后的现实,而对于爱情,对于殉情的爱情,在这个80年代的香港,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戏?

躺在床上,阿楚似乎幻想着遇见传说中的十二少,“我嫉妒她,她敢做的梦我一辈子也不会做。”这梦是生死与共,但是在毒药和失约的结局中,爱情并非是应该像如花一样,袁永定不喜欢如花,他说:“她太烈了。”所以他说不会为了爱情而死,普通人过一天算一天,不致于殉情。这便是现实的爱情,袁永定和阿楚生活在真实的世界,所以即使有过争吵也是在一种等待中化解。但是那个五十多年前的爱情似乎背负了太多,以致于再也无法转身,再也无法在一起。

那“三八一一”的暗语其实只在那殉情的一夜里成为爱情的记号,而在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它也只是躺在故纸堆里的一个传奇,那描述风花雪月的两行标题是:“名妓痴缠,一顿烟霞永诀;阔少梦醒,安眠药散偷生。”一个是名妓之死,一个是阔少之生,两行标题指向着不同的人生和命运,“他偷生,丢下我一个。”这便是重返阳间的如花知道的爱情之真,那藏着的毒带不走自己的爱人,却只带走了自己的痴情,所谓麻醉,所谓幻想,也只是一个人的幻想。“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独倚蓬窗思悄然……”无非是一曲暗自伤神的戏,即使十二少爱她,也是抛却了荣华,也是锁在了胭脂扣里,可是那背过脸去的拥抱、抚摸也只留下那一行看不见未来的泪。

找到十二少,又何妨?五十年的爱情其实早就死在那一杯毒里,而在那破败的阁楼上,那落魄的夜里,风流倜傥的十二少也只是一个跑着龙套渴望演一回主角的老人,“你睇斜阳照住个对双飞燕”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她还是五十年前的如花,他却只是偷生着的那个陈振邦,她俯下身去,就像五十年前金陵酒楼的那一幕,“太近了,看不清。”所以她只是取下胭脂扣,“十二少,谢谢你还记得我。”还了胭脂扣,还了那有毒的爱情,“五十年,我不再等了。”那光影处,只是一个消逝的人影,而颤抖着身子追出去的十二少只是说着“如花,原谅我”,却再也不见她,再也不见凉风和秋月,再也不见生死,“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五十年前的殉情传说,还是五十年后的爱情现实,都像再也找不到那最真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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