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08 《疯狂店员》:我猜我就这么一天天活着
最后是宣泄,当但丁终于忍无可忍,和兰道在便利店里大打出手,生活改变了吗?最后是怒吼,但兰道说:“如果我们真高人一等,还在这儿干什么呢?”现实改变了吗?最后也是微笑,打扫、清理一团糟的便利店,然后准备关上店门,当但丁告别一天劳累、烦躁、无聊而奇特的生活,当决定要去医院看望心里受伤的卡特琳,当希望和女友维罗妮卡好好谈谈,世界改变了吗?
“见鬼的一天”结束了,可是明天呢?明天的明天呢?以及明天的明天的明天呢?还是但丁上班的便利店,还是兰道看守的音像店,还是门外等待顾客的毒贩,还是可能中午十二点换班的人不来,还是下午两点的曲棍球赛在屋顶上偷空举行,还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发泄一番,照样的生活,照样的现实,照样的店员,一切在早上开门之前的那首歌里就注定了:“我才我就这么一天天活着……”歌曲是另外的声音,它在收音机里,仿佛说着别人的故事。当它响起来的时候,昨晚刚上完晚班的但丁又被老板的电话叫醒,又告诉他另外的店员请假,又让他必须按时上班,一天开始了,从别人的歌曲里开始,却是自己逃不过的现实。
收音机里的歌曲不是唱在别处,是说着自己的故事,但是对于但丁来说,似乎不想用这样的方式被言说,于是当旁边卷闸门的锁被口香糖黏住而无法打开,他用一块白布写着:“我向你们保证,我开门了。”于是当打开了便利店的门,站在柜台前的他又在纸片上写着:“如果你要盗窃,情让我们知道。”一块白布一句话,一张纸片一句提醒,但丁似乎已经躲到了它们后面,他不想说话,就像不想被那歌曲的声音所注解,沉默?逃避?反抗?或者是用这些放大的声音替自己说话?
可是,白布和纸片上的“你们”是谁?“你”又是谁?是站在但丁对面的顾客,他们从外面进来,然后挑选物品,然后付钱,然后离开,顾客不是上帝?顾客只是那一些可能没看见店门已开、可能会偷偷摸摸拿走东西的人,站在但丁的对面,仿佛就是建立起了一种隔离带,但丁收钱,顾客付钱,但丁监视,顾客自觉,不是呈现为良好的买卖秩序,而是防备着可能的误解、可能的对立,以及可能的冲突。的确,在这个小小的便利店里,从外面进来的顾客,是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是和但丁、兰道大谈履行政府合同的屋顶“包工头”,附和着兰道所说的:“所有的绝地武士都是木偶,只有死星上还有政治观点的‘包工头’。”他们是把一箱子的鸡蛋一个个拿出来,认真查看、对照、抚摸,甚至含在嘴里,寻找完美的蛋的“辅导员”;他们是要帮动物手淫,以进行人工授精的“洗精工”;有听到但丁和兰道说出污言秽语向老板举报炒他们鱿鱼的斯文男;有指责但丁这样的小职员身材走样的健身教练……
形形色色的人,千奇百怪的人,都是从便利店里进来,又出去,留下一两句话,或者提示,或者警告,或者谩骂,他们都是“你们”,都是在但丁和兰道对面的人,可是,当他们说出话的时候,那些话却并不总是如歌曲、如白布上的话、如纸片上的句子一样,在但丁和兰道的生活之外,他们甚至以渗透的方式影响了在里面的店员,如此结构,实际上就是把隔绝在你们之外的我们也变成了你们,一样是在窘迫的现实里,一样是在困惑的生活中。那个站在柜台前,对每一个前来买烟的顾客说,吸烟有害健康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健康卫士,在他的劝说下,顾客们不仅不再买烟而是选择了朱丽斯口香糖,而且还群起攻之但丁,说他是“死亡商人先生”,甚至是“可恶的纳粹”,最后发展到要把但丁狠狠揍一顿的地步,而当但丁的女友维罗妮卡到来,用喷雾剂解除了围攻,最后才发现那个健康卫士原来是口香糖代理商。一个代理商用这样的方式蛊惑了一群人,而这些想要买烟的顾客又是谁?他们只不过是“容易蛊惑的机器人”,就像兰道后来说到的“牛奶女”,“他们就是智商极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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