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04 《追随》:我逃不出另一个房间
无聊,孤单,甚至空虚,那个房间的门应该是关闭的,但是关闭不是自我封闭,当一个缺席的人需要一种刺激,当有人进来填补自己的乏味,当不可思议地喜欢上萍水相逢的人,那扇门再无可能紧闭在那里,开放甚至被破门而入,当一种规则被改变,缺席而填补,却是在另一个房间里成为无所逃逸的人,在无法证明自己不在的时候,只能可怜地问别人:“为什么选择我?”
为什么选择我?是因为自己反而变成了被跟踪的人,“选择我”是一个被动语态,背后是另一个人,当一个跟踪别人的人变成被别人跟踪的人,悖逆的过程一定是自己不小心转身了,转身就是建立了关系,就是发生了故事,就是不再把自己关在封闭的世界里。起初,那个叫比尔的人说:“在很长的时间里,我独自一人生活,我感到日益孤单和无聊,我开始尾随跟踪别人。”独自一人就是关上了门,就是读柏拉图的著作,就是面对梦露的照片,就是呆呆地坐在打字机前,这是一事无成的状态,对于有着作家梦想的比尔来说,不走出去的生活就是隔绝在孤独的状态中,即使他为了寻找写作的素材出了门,但是所谓追随和跟踪,也是有着自己的原则:随便跟踪一个陌生人,什么也不做,只是看他去了哪里,来自何处,怎么生活;不能长时间跟踪一个人;也不能在夜里很跟踪一个女人。
他是陌生人,他是任意的一个人,他是短暂地出现而又消失的人,当比尔用这样的方式去追随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跟踪是随机的,是偶发的,在那个人身后的比尔依然是独立的,依然不和他们发生一点关系。正是这个原则的存在,所以说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匆匆一瞥,擦肩而过,谁也不介入他人的生活,谁也不和别人发生交集,所以那个在避而面前的人可能是汤姆,可以是杰克,可以是玛丽,而站在对面或者他们身后的也可以是比尔,是琼斯,是麦克。
任意的别人,偶然的自己,从房间出门,必然会安全地从外面回来。这是追随的生活之一,比尔说:“如果我有意跟踪一个人,那么她就不属于人群,而成为独特的一个人。”当从复数的人群中成为独特的一个人,就是取消了随意性,也取消了自我的独立性,当然对面的两个人,前后的两个人,就会发生交集,就会产生关系。比尔似乎一直避免走上这条路,但是他又不得不走进那个独特的世界——因为他梦想成为作家。搜集素材而跟踪,跟踪而发生关系,只有在有效的素材世界里他才能发现刺激,才能有所感觉,如果按照他任意和偶然的跟踪法,回来还是空空如也,那个房间对于他来说,就意味着一种缺席状态,写作之无物,就是消除了作者的意义,就是无法唤醒文本。
这是不是一种悖论?所以比尔终于开始打破规则,终于开始穿过人群,那间咖啡馆是他突破的一个标志,他跟踪的那个人提着包走了进去,落座。比尔也同样走了进去,落座。关系如此建立,比尔一开始认为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可是当那个叫科布的人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反问他:“你为什么跟踪我?你是谁?”的时候,一个人的缺席状态被打破了,两个人甚至更多的关系开始建立。“我不是跟踪你,我觉得你有意思。”“我以为你是我同学,我认错人了。”比尔的解释里含有太多的理由,当一件事情有了不同的理由,就意味着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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