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30未果
天空更矮了
白天压低
路奔跑
而风停息
人们以为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啥也没有
——彼埃尔·勒韦尔迪《但啥也没有》
一枚红色的印章敲下去,我以为四月就这样可以结束了。一气呵成,那种力不是从高处猛砸下去,也不是急促地证明什么,而是缓慢而谨慎,刚好在一个名字的中间,并且以覆盖的方式,让一种红成为名字之上的压抑物,圆形,均匀,闪耀着权力和秩序的色彩。
是的,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很严重地发生了什么。在四月的最后一天,所有的故事结束似乎都会在源头找到行进的轨迹,黄历上说四月有大灾,大致是笑一种虚妄的命理学,甚至总是在四月的开篇听到艾略特所说的“四月是残忍的季节”,也不会放在心上,一首诗歌,在别处说话,它不直接进入日常生活。四月在开始,四月在行动,四月在持续,最后,四月也会和以往任何的四月一样,和过去的日子一样,平淡、平静甚至平安地度过。
可是,我在四月的哪个现场?那只乌鸫在地上行走的时候,我停留了很长时间,那是一块已经开垦的土地,正待播种,一切就像是这个春天该有的节奏,总是保持着某种希望。乌鸫也不防备着人,就在那一垄一垄的地里行走,还啄食着钻出泥土的小虫。而当这一幕发生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这无非是一种错觉,这不是田野之中,不是自然之境,围墙、操场、宿舍、建筑,合拢成一个封闭结构,人的存在会驱赶乌鸫,驱赶对于自然的误解,最后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只是某种实验区域,播撒种子也好,冒出新芽也好,都在为一种城市里的异化场景做着准备。
如果将范围再扩大一点,整个城市,整个四月,都在这样一种看似在场却早已离开的世界里。在乌鸫最后飞起之前,我走上了有着“上帝的头颅”的22层高楼,并且俯视这个一次次到来却一次次感到陌生的城市;在我沿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之后,我又穿行在城市中间,在左拐右转的行进中,想用一本书拥抱黑夜;在我读到那个缺省的字母而离开书店之前,瞥见了和价格有关的一切……这一天,已经是世界读书日之后的那一天了。在“昨天”,我闻到了全民读书的温暖空气,但是我故意绕开了书,我的包里没有一本可以打开的书,我不再写和读书有关的文章,甚至故意挑选了“明天”走进在四楼的西西弗书店。
读书只在一天,明天它就走了,但是即使在明天我无限接近那些图书,依然是空手而归,和那只乌鸫一样,只是在空白和人造的地上行走,行为艺术一般,最后是带着一点干枯的泥土飞远。而这个四月,是不是也是一个寓言?它只是到来,只是经过,最后在某种连仪式都不存在的地方,成为一种缺席。作为安排在那里,名字也写在上面,你只要安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一种确认,甚至不用思考,仅仅用一种肉体,就可以完成在场的所有动作,但是,在手指划过那块屏幕的时候,在眼角的余光穿过玻璃窗之后,在从下往上再从上往下的循环行走之后,你是不是真的在被命名的现场?
这是一个巨大的证明题,左和右,前和后,男和女,他们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都在唯一的现场里,可是在不说话的陌生空间里,谁记得一个名字,谁在乎一种动作,谁看见了一种肉体?春天是缺席的,乌鸫已经飞走,读书是绕行的,连影子都可能不存在了,“所以,他绕过城市,从相反的门进去。他占据了他第一次经过时留下的影子的位置,那影子保护他。”没有人会写下这样一句话,散乱的文字早就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符号,和这个城市、这个四月一样,什么也没有发生。
天空是更低了,白天已是空白,路在相反方向奔跑,风停息了好长时间,人们以为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在这变化的故事里,没有人带着唯一的坐标成为在场者。证明其实也是虚妄的,在一个连自己都要遗忘的时空里,世界只不过呈现了“一副平庸的外表”:“他是单独的,人们认为他是单独的。然而,什么东西跟着他,或者也许是他那影子的奇异形状里的某个人。”所以是红色的印章跟着他,是圆形的图形跟着他,是一张现场的照片跟着他,是一个自称是我的人跟着他——但是却是永远孤独的,甚至孤独都不存在,只是单独存在,没有影子的一副肉体,皮、肉和骨头,堆积而成,没有语言,没有诗歌,没有喊叫,没有死亡。
那动作最后都变成了机械性活动,码字、打印、盖章、发送,从这一处的覆盖到另一处的打开,从我的符号到我的名字,从四月的开始到四月的末端——四月,无果,“单读”的日历上写道:“30日,宜逃离:没有处罚,也就没有逃亡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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