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30 《高卢战记》:我们则凭仗着勇气
凯撒认为有必要今后在高卢人心目中造成一种印象,使他们觉得意大利的力量极为强大,即使在战争中遭到一些损失,不但能在短期内很快补上,而且还有更大的兵力来加以扩充。
——《卷六》
公元前53年,虽然在经历了卡西维隆弩斯的求和,经历了比尔及诸族叛乱和平定,经历了对英度鞠马勒斯的俘获,但是当厄隆尼斯人和纳尔维人将全部军队撤走之后,对于高卢来说,却并不平静,而凯撒也早已料到一场更加严重的动乱会重新在这里爆发。在这片征服、叛乱、在征服、再叛乱的高卢土地上,似乎那种不死的火焰一直在燃烧,而对于凯撒来说,除了要求副将征兵之外,他也急需要当时以行政执政官头衔留在附近的庞培的力量支援,实际上,凯撒在此时已经站在了一个关键节点上,他一方面需要在摧枯拉朽破坏旧的贵族共和体制中将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而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废除旧罗马作为一个城邦霸国的种种特权,从而把意大利各城镇的地位到和罗马相等,把各行省的地位提高到华和意大利相等,以便把公民权陆续给予罗马的各个行省,而对高卢的征服就是这一步棋的关键部分,所以当高卢新的动乱可能发生的时候,凯撒以国家的名义希望庞培能够在山内高卢征召士兵,然后编到凯撒这边来。
而这样的意图其实对于庞培来说,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庞培答应凯撒的要求,也仅仅处于“国家的利益和友谊”。国家利益是两个人征战的理由,庞培也需要在这样的理由下稳固自己的地位,而凯撒则是在这样的理由下,在高卢人中树立起意大利不可消灭的力量,即使遭受损失,也可以在短期内补给,可以以更大的兵力加以补充,所以在这一年冬季过去之前,他已经组成了三个军团,这种迅捷的速度正显示了罗马人“无论从制度来说还是从资源来说,是何等不可轻侮”。然后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凯撒迅速出兵,进入纳尔维人境内,打败了叛乱者,而在春初的时候,又召集了全高卢人大会,然后又开始征讨缺席大会有着叛乱阴谋的伐森农内斯人,使得他们放弃了自己的计划,像凯撒求和,当这些叛乱的人质交给爱杜依人之后,凯撒才觉得高卢这一带已经被平定下来,自己可以专心对德莱维里人和安皮奥列科斯作战了。
| 编号:Z42·2150206·1148 |
罗马人为什么要去征服高卢,为什么在战争中蹂躏他们的村庄和田地,其实在凯撒看来,不管是以阿尔卑斯山为界的内高路还是外高卢,还是以柏度斯河为界的河南高卢还是河北高卢,不管是渡过莱茵河的日耳曼人,还是给高卢人提供支援的不列颠人,在罗马人看来,他们都是蛮族,都落后于罗马文明,都是凯撒潜在的敌人,所以他的征服在于消灭他们的习俗,归化他们的文明,使之成为罗马的一个行省。所以在凯撒的征战中,对高卢人、日耳曼人和大不列颠人的习俗进行了描述。高卢人的政治生活中似乎永远有着对立的派别,而在这些对立的派别中,有着极高权力的人:“在高卢,不仅每一个国家、每一个部落、每一个地区,并且几乎每一个家族,都分成党派,担任这些党派领袖的,照他们的看法,是一些具有极高权力、一切事情和措施都得根据他们的意见和判断才能决定的人。”所以整个高卢的国家分成两派,有地位和身份的人则分成两个阶层,而普通平民,“处境简直跟奴隶差不多,自己既不敢有所作为,也从来不和他们商议什么事情。”而在高卢人中还有更奇怪的习俗:“即自己的儿子,不到长大成人,可以在战争中服役时,不让他们公开接近自己,他们认为未成年的儿子,如果当着群众的面在父亲身边公开出现,是一种丟脸的事。”
![]() |
仁慈和残暴的凯撒 |
而日耳曼人不管在宗教祭祀上,还是在日常生活中,都有着野蛮的特性,他们没有祭司替他们主持宗教仪式,也对祭祀不热心,甚至只有他们能直接看到或者能够直接获得帮助的才被他们视作神灵,也就是在日神、火神、月神之外,“至于其余的,他们全不知道,甚至连名字都没听到过。”而他们在生活中只关心狩猎和追逐战争,对农耕不热心,在他们看来,只有在本国外围有一个愈大愈好的荒地包围,才是“一件最最光荣的事情”,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劫掠的欲望把他们越引越远,沼泽也好,森林也好,全挡不住这些在战争和掳掠生活中成长的人。”而不列颠人除了居住在滨海地区和高卢人习俗一样的肯几姆之外,都是不开化的,“大多数都不种田,只靠乳和肉生活,用毛皮当做衣服。所有不列颠人都用菘兰染身,使人看来带有天蓝颜色,因此在战斗中显得更为可怖。他们还蓄着长发,全身除了头部和上唇之外,到处都剃光。妻子们是由每一群十个或十二个男人共有的,特别是在兄弟们之间和父子们之间共有最为普通,如果这些妻子们中间有孩子出生,则被认为是当她在处女时第一个接近她的人的孩子。”
所以凯撒要使高卢变成罗马的一个行省,就必须阻止日耳曼人渡过莱茵河,就必须从海上登陆征服不列颠,也必须让高卢人在罗马人的征战中顺服。而对于这些民族的征讨,在凯撒看来,只有用自己的勇敢才能达到目的,才能破坏这些人的轨迹,才能归顺和同化。在厄尔维几战役中,凯撒就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发挥了罗马人的勇敢,他把自己的坐骑送到看不见的地方,也罢所有士兵的马都同样对待,“让大家都面对着同样的危险,不存逃脱的希望”,然后对士兵们鼓励了一番之后,遣他们投入战斗。而在对于日耳曼人阿里奥维司都斯的战斗中,他把阿里奥维司都斯击败高卢人的取胜关键归结于计谋,而不是勇敢,而在计谋面前,只有罗马军队的勇敢才可以真正起到作用,“这种计谋,捉弄一下没有经验的蛮族或许还行,如果想用它来对付我们的军队,就连他们自己也不敢梦想。”所以凯撒组建了最勇敢的第十军团作为自己最亲信的军队,投入战斗,而在阿里奥维司都斯的骑兵向罗马军队投射矢石,并把把凯撒派去的使者锁了起来等一系列阴谋面前,凯撒还是保持着他的耐心,他告诉士兵不要向敌人还击,“免得敌人被击败之后,会说他们是被他借谈判之名骗来加以包围的。”这是战争中恪守的“信用”——不靠阴谋只靠勇敢。在公元前57年的时候,当狄维契阿古斯和爱杜依人投降的时候,凯撒也放话来说,正是因为他尊重他们的愿望才接受他们的投降保全他们,但是粗野的纳尔维人,却不向罗马人屈膝投降,用他们惯用的计谋来袭击罗马军队,最后在凯撒的指挥下,“差不多就把纳尔维人这个民族连带他们的名字都消灭掉了”,在这之后,凯撒又消灭了阿杜亚都契人,而布勃留斯·克拉苏斯也征服连接大洋的沿海各邦,使得全高卢得以平定,甚至连“住在莱茵河以外的一些族也都派使者到凯撒这里来,答应交纳人质,并奉行他的命令”。
在公元前55年对日耳曼人的战争中,凯撒也对高卢人反复无常的脾气大为生气,“凯撒认为他不该再接待这些使者,也不该再接受这些一面玩弄阴谋、假作求和,一面却又发动攻击的人提出来的条件。”所以他选择那些归顺自己的高卢领袖,征集骑兵对日耳曼人作战,在这场战斗中,罗马人打败了四十三万人之多的敌人,但是却没有有渡过莱茵河去,因为在他看来,“认为坐着船过河,既不够安全,也跟自己和罗马人民的尊严不相称。”在公元前52年的阿凡历古姆围攻战中,罗马人其实陷于被动,一方面把高卢人说成是用层出不穷的诡计进行叛乱,另一方面则是拉拢另外的力量,凯撒“叮嘱爱杜依人忘掉纠纷和嫌怨,停止一切争执,全心全意投入目前的这场战争,只要等他征服了高卢,就会把他们那份应有的酬报给他们”。在高卢人的地势和人数优势中,罗马人的百夫长卢契乌斯·费庇乌斯在冲人敌丛杀死两人之后,却被围困。当他的部下企图救他时,他却说:“别浪费时间救我,我已经血枯力竭,不能再动了,趁还有机会,快走,回到军团去吧!”卢契乌斯·费庇乌斯战死在沙场,正是他的勇敢在牺牲自己的时候还把部下都救了出来。所以卢契乌斯·费庇乌斯的这种勇敢鼓舞了罗马士兵,凯撒也要求士兵“有纪律、能自制”,因为这样的话,“并不亚于要求他们勇往直前、热情奔放”。而对于凯撒本人来说,也需要这样一种信用,“凡是被兵士拒绝听从命令的人,不是因为措置失当,为命运所弃,就是因为被发现了某些罪行,贪污有据。而他凯撒的清白却可以从一生的行事中看出来,他的命运之好,也可以从厄尔维几之役中看出来。”
凯撒的清白,加上士兵的勇敢,使得罗马军队在高卢征战中不断挫败敌人的阴谋,不断平定判断,也不断将日耳曼人赶出高路地区,当然也在两次征战中登陆征服了不列颠。而在这些战役中,凯撒也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公元前57年,他制造了盾车进攻被苏威西翁内斯人占领的诺维奥洞纳姆;公元前57年,当克拉苏斯派人到邻近各邦去征养谷物和给养时而引发的高卢叛乱中,凯撒就利用高卢军舰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帆和索具的不利,用勇敢摧毁了他们的兵力平定了沿海地区;公元前55年,当第一次征服不列颠的时候,凯撒就以声东击西的战术,“离开运输舰一些,然后迅速地鼓桨划行,驶到敌人暴露着的侧翼去,就在那边用飞石、箭和机械,阻截和驱走敌人”;公元前52年,在对叛乱的爱杜依人战斗中,凯撒用壕沟、防堤、壁垒、胸墙、雉堞设计的先进工事。
但是这种勇敢,这种信用,这种正义,或者仅仅是凯撒征战的一种手段,在七卷本的《高卢战记》中,只有那个第三成人的“凯撒”,而没有我,使得这本“战记”看上去更为客观,更为接近历史,而这部书也被谦逊地称为“Commentarii”,即手记或者随记,表示不敢自诩为著作,只是直陈事实,供人参考而已。所以在某种程度上,《高卢战记》是凯撒为自己辩护的需要,而其实在这些战争中,并非都是勇敢和正义,在和爱杜依人作战中,首领杜诺列克斯反抗罗马军队,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由的人,是个自由国家里的人,罗马人对于高卢的征战就是破灭他们的自由,所以凯撒将他杀死,并且将爱杜依人的贵族秘密处决,“目的是要把不敢当着高卢人的面杀死的人,统统带到不列颠去杀死。”而在公元前51-前50年奥卢斯·伊尔久斯补记的篇章中,提到在攻克乌克萨洛登纳姆的时候,凯撒就命令“把所有拿起武器作战过的人的手都砍掉,然后饶了他们的性命,作为作恶必受惩罚的铁证”,因为在“仁慈”的凯撒看来,“如果再有一些别的地方,继续以同样的方式试行叛乱,他的计划就永无完成的一天,因而必须以一次示范性的处罚来禁止其他人效尤。”而其实在高卢征讨的九年时间里,据普鲁塔克说,凯撒的军队曾经屠杀了一百万人,俘虏了一百万人。
征战高卢,并非带去了取代野蛮习俗的文明,也并非摧毁了旧的体制,虽然有着自治市和殖民地对于凯撒的热爱和欢迎,但是叛乱的火焰依然没有熄灭,而且在罗马内部,也出现了对于凯撒力量的担忧,人民保民官该犹斯·居里阿就曾几次向元老院提出,有人害怕凯撒的武力,所以需要一种制衡的力量,而当时来说,唯一可以与凯撒相仿的只有庞培的权力和武装,所以他建议双方都放下兵权、解散部队,“这样,国家才能自由自主”。而罗马元老院也作出决议,庞培和凯撒各派一个军团去安息作战,但是最后的情形是,凯撒交回去的两个兵团中的其中一个原本应该去参加安息之战,却被交给了庞培留在了意大利,“这种行为,已经使任何人不会再怀疑他们在准备怎样对付凯撒。”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实际上已经转变成内部的战斗,而当凯撒希望用合法的办法解决这一问题时,奥卢斯·伊尔久斯补记只留下了最后的“他敦促……”几个字。
这是空缺,而其实是另一场内战的爆发,根据历史资料,最后的文字可以补充为这样一种结局:凯撒去信给元老院,敦促他们允许他可以不必亲身参加执政官竞选,就有资格当选;他又答应,只要庞培肯放下兵权,他也可以这样做,否则,他就不得不为共和国和他自己的安全着想。而这样的结局就是《内战记》的开头:“当凯撒的信送交执政官时,经过保民官们的激烈斗争,才十分困难地使他们答应在元老院宣读它……”对于凯撒来说,或者开头其实也是一种结束,奥卢斯·伊尔久斯在第八卷补记时就不免悲伤地写道:“而他的最后著作,从亚历山大里亚战争以后未写完,我也给它续到结束——这所谓结束,当然不是指内争,内争来是永远不会结束的,我说的只是凯撒生命的结束。”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6102]
思前: 墙绘淘宝:新的题写时代
顾后: 人潮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