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30《待客之道》：相逢一“笑”泯恩仇
巴斯特·基顿和约翰·布莱斯通合作拍摄的电影，与妻子娜塔莉·塔尔梅奇共同出演的电影，这是基顿1923年推出的第二部剧情长片，和“小试牛刀”的《三个时代》相比，这部电影在故事的完整性和叙事上，都有了较大改进，而基顿从1810年美国家族恩怨历史为题材，引入的则是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范本”，这个表面上展现恩怨和复仇的悲剧性故事，在基顿的手中则变成了一出喜剧，风格的转变关键就在于在冲突中加入了笑料，从而完成了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基顿式叙事。
从一开始，电影所凸显的就是笼罩在美国家族历史中的压抑气氛，字幕作为序言：“曾经美国的恩怨代代相传，一个家庭的男人长大后要杀死另一个家庭的男人，没有什么原因，因为他们的父辈就是这样做的。”这段字幕所展现的就是1810年美国坎菲尔德家族和麦基家族的真实历史，据说历史上两大家族“没有原因”的恩怨造成了至少30人死亡，而电影开始的那一幕就充分展现了这种家族恩怨毫无理由又无法摆脱的宿命：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麦基家里的妻子正在织毛衣，儿子则和一只猫一起玩耍，孩子的笑脸证明他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一无所知。之后门被推开，约翰·麦基回到了家，他告诉妻子的是，吉姆·坎菲尔德已经回到了镇子，担心他会来找麻烦；而另一边，吉姆·坎菲尔德正在准备枪支，他的哥哥约瑟夫·坎菲尔德劝弟弟放下恩怨，因为墙上挂着的一句话是：“能做一家人真好。”而这正是一种“待客之道”，但是吉姆没有听哥哥的劝告，他拿着枪走进了风雨之夜，而约翰也感觉到了死亡的杀气，当关掉了家里的灯打开了门，他和吉姆站在雨夜里互相射击，结果两人双双殒命，家族恩怨在这个雨夜又添上了两条无辜的生命。
窗外的风雨，屋内的孩子，黑暗中的光亮，以及最后的死亡，构成了这个恩怨故事黑暗的一面，而当吉姆死后，约瑟夫并没有实践那条“待客之道”，他发誓让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后继续完成复仇，而约翰的妻子在丈夫死后抱着年幼的孩子远走他乡，去往纽约的姐姐家。“二十年后”以这个时间点为标志，此前悲剧性的画面翻过一页，随着威尔·麦基长大成人并接到继承父亲的房产通知而回到家乡，这个化解恩仇的故事才真正拉开帷幕，就像标志性的基顿出场一样，“冷面笑匠”的意义就在于让恩仇在一笑了之中终结，这种笑，在剧情上是让威尔和坎菲尔德家的女儿维吉妮亚相遇而萌生出爱，爱情的力量化解父辈造成的恩怨，另一方面，则是将笑变成了笑料，变成了基顿式的表现和表演，于是悲剧性的故事又变成了一个喜剧。
| 导演: 约翰·布莱斯通 / 巴斯特·基顿 |
但是基顿不是以抽离历史事件的方式刻意制造笑料，而是将喜剧元素融入在故事中。故事发生在1810年，这个时间点正好是西部开放的初期，正好是火车作为交通工具的时代，所以故事中最精彩的片段就来自于基顿创造性地讲述一个坐火车的故事，而这也成为他的经典电影《将军号》的一次预演。火车站是粗放的火车站，火车是简陋的火车，只有两三节车厢加上一个以木柴燃烧为动力的机车，而在火车从纽约到西部的过程中，出现了各种好笑的桥段设计：路上遇到向火车扔石头的男人，司机还以颜色将车上的木料扔下去还击，但是男人的目的就是获取这些木料，他毫不费力地捡起了那些上好的木料；一头驴子挡住了前进的方向，火车停下，在无法赶走驴子的情况下，他们竟然将铁轨移动了一下，避开了驴子，火车又继续向前；在是隧道的时候，里面有人赶了几头牛，火车只好倒车，等牛群过去了，火车进入到了隧道，而隧道的就是根据火车的样子设计的，上面凹型就是为了让车头的烟囱能过去，而当火车从隧道里出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涂了一层煤灰；铁轨边的大男孩捣乱，竟然用扳道改变了行车路线，机头从这条铁轨上行驶，机身则从另一条轨道行驶，后来回归到同一条轨道，机身竟然在机头前面；车头和车身分离，最后最后达到目的地时，才被追上，而目的地竟然是几根木头拦住的，没有了轨道当然火车就停止了……
最原始、最简陋的火车，当然也是基顿的一次想象式创造，但也反应了一种“历史”，历史再现的画面还有基顿骑着的半蹬半跑的自行车，还有纽约街头的交警，当然还有在老家看见男人打女人的“家暴”，基顿想上去阻止，不想女人反而打起了基顿，或许在当时看来，女人被男人打是正常不过的事，基顿的劝解反而是对规则的破坏。在展现“历史画面”的同时，基顿在化解恩怨中更是创造了大量的精彩设计：路遇男人打听麦基家的房产，男人就是坎菲尔德家的儿子，这是报仇的好机会，于是男人向别人借枪，他一家一家进去都没有借到枪，当他终于借到了，却发现威尔不见了，于是礼帽地还了枪；威尔终于找到了父亲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原来是低矮的木屋，和自己当初看到遗产通知书想象的豪宅天差地别，于是预想的房产轰然倒地，而推开自己家的门，这幢眼前的房子也和脑海中的房子一样，倒了下来；起初威尔不知道维吉妮亚就是坎菲尔德家的女儿，维吉妮亚也不知道在火车上帮助他的男人就是家族的仇人，所以再次遇见后维吉妮亚邀请威尔来吃晚饭，当威尔进屋之后才知道这就是仇家，于是他想要逃离，但是又没有机会，最后换了一身女装才逃了出去，坎菲尔德家的两个儿子拿枪追击，发现前面就是撑着雨伞穿着花裙子的“威尔”，等赶上前去，发现那是一匹马，雨伞搁在马背上，裙子穿在马屁股上……
《待客之道》电影海报
不知情而突然揭开真相、出乎意料实现反转、矛盾冲突中不断上演乌龙，这些都是基顿设计的喜剧套路，在这部电影中也屡试不爽，比如在聚餐时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观察；比如上游大坝放水形成了瀑布，威尔还以为下大雨了；比如要逃离寻找机会，假装把帽子扔到凳子底下却被小黑狗一次次叼出来……在这些喜剧桥段的展现中，基顿还是不忘记对爱情进行叙事，从火车上的偶遇，到旅行途中的帮助，再到受邀赴晚餐的重逢，两个人都爱上了对方，但是在这个充满恩怨的两个家族里，爱情如何可能？基顿通过河流冒险和最后出乎意料的结婚仪式来表现恩怨更坚固的爱情。威尔被坎菲尔德的父子追杀，逃到了森林里，逃到了悬崖上，最后掉下了河，而维吉妮亚也正坐在河边伤心，他看到了漂流下来的威尔，于是划船去救，不想小船在急流中翻覆，于是两个人都在河里漂流。威尔后来终于因为木头被卡住才没有掉下瀑布，正当他挣扎着上岸是，看到了别冲下来的维吉妮亚，于是在绳子无法和木头解开的情况下，他悬挂在瀑布上面，当维吉妮亚被水即将冲下瀑布时，威尔用力将身子荡向了维吉妮亚，然后抓住时机抓住了维吉妮亚，维吉妮亚终于得到了解救。
对于基顿来说，很多电影中的表演都是真人出演，而1923年这部电影，在拍摄这段戏时，据说是采用了真实拍摄的瀑布和实景拍摄的演员之间进行了交叉剪辑，那个从瀑布中掉下来恰好被威尔接到的维吉妮亚是一个制作出来的人形玩偶，但不管如何，这种以假乱真也足见基顿在细节上的精益求精。这一幕的营救是爱情最充分的表达，而当父子三人准备第二天继续追杀威尔的时候，他们打开维吉妮亚的房门，才发现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门被完全打开，他们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位牧师，而牧师正是为他们主持婚礼的，先斩后奏，终于让约瑟夫想起了家里的那张格言，而家族恩怨也在这种“待客之道”中彻底化解——最后的笑料也随之出现，当父子三人终于将手上的枪都放到桌上，威尔在和大家握手之后拉开披着的外套，他的身上更是挂满了枪，拿出来放到桌上，家族间的恩怨终于在这一笑中彻底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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