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19《周礼·仪礼·礼记》: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

20200919.png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周礼》

帝王确定国家,行政区确定官员,划分诸侯封地度量的范围,安排官吏分清职责,让百姓的生活上升,于是,设立百官之长的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于是,设立地官司徒,“使帅其蜀而掌邦教,以佐王安扰邦国。”于是,设立春官宗伯,“使帅其属而掌邦礼,以佐王和邦国。”于是,设立夏官司马,“使师其属而掌邦政,以佐王平邦国。”于是,设立秋官司寇,“使帅其属而掌邦禁,以佐王刑邦国。”……掌邦治的天官、掌邦教的地官,掌邦礼的春官,掌邦政的夏官,掌邦刑的秋官,掌邦事的冬官,这“六属”所实践的便是一个国家制度规范运转的“六典”:“一曰治典,以经邦国,以治官府,以纪万民;二曰教典,以安邦国,以教官府,以扰万民;三曰礼典,以和邦国,以统百官,以谐万民;四曰政典,以平邦国,以正百官,以均万民;五曰刑典,以诘邦国,以刑百官,以纠万民;六曰事典,以富邦国,以任百官,以生万民。”

“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六属”之前统一引出的这句话便是展示了一个完善的国家典制,从建立国家、安定人民,到体察国家四方的国境,辨正方向,从建立国家首都的位置,到人民居住的环境,都纳入到统一体系中,而这个体系便是“礼”。《周礼》经经学大师郑玄作注一跃而局“三礼”之首,最终成为儒家的辉煌大典,其中展示的国家典制就是使得国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一方面,礼之形成便是周公旦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全面改革,他将上古至殷商的礼乐进行了大规模的整理改造,创建里一整套具体可操作的礼乐制度,包括饮食、起居、祭祀、丧葬,将社会的方方面面纳入礼的范畴,使其成为系统化的社会典章制度和行为规范,从而形成了控制所景仰的“郁郁乎文哉”的礼乐文化,成为遍及政治、教育、信仰等各领域的重要文化结构,并在其统辖范围内全面推行礼乐之治。

另一方面,周礼记载的体系最为系统,既有祭祀、朝觐、封国、巡狩、丧葬等等的国家大典,也有如用鼎制度、乐悬制度、车骑制度、服饰制度、礼玉制度等等的具体规范,还有各种礼器的等级、组合、形制、度数的记载,而这些制度的施行靠的是“六典”之官职,从治典、教典、礼典,到政典、刑典、事典,六大系统各司其职,比如大宰之职以八法治官府、以八则治都鄙、以八柄诏王驭群臣、以八统诏王驭万民、以九职任万民、以九赋敛财贿,小宰之职“掌建邦之宫刑,以治王宫之政令,凡宫之纠禁”,宰夫之职“掌治朝之法”,宫正之职“掌王宫之戒令、纠禁”,宫伯之职“掌王宫之士庶子,凡在版者”……六官即六卿,根据安排,每卿统领六十官职,所以,六卿的职官总数为三百六十,众所周知,三百六十正是周天的度数,事无巨细,都体现在制度和秩序上,比如天官中掌饮食的官,其中分几类:一是负责烹煮或制作食物者,膳夫、庖人、内饔、外饔、亨人、腊人、醯人等七职皆是;二是负责捕获兽类或鱼鳖等以供膳食者,有兽人、渔人、鳖人等三职;三是负责进献食物者,有笾人和醢人;四是负责酒浆者,有酒正、酒人、浆人三职;还有专门为王调配饮食的食医,掌盐的盐人,掌供巾幕以覆盖饮食的幂人,掌供冰以冷藏食物的凌人等,皆可归属于掌饮食类的官;而掌服装的官,其中又分为掌王皮裘的司裘,为王、王后缝制衣服的缝人,掌王后、九嫔和内外命妇首服(头上装饰物)的追师,为王、王后掌鞋的屦人等……

周礼的制度靠的是一种顶层设计,这便是宇宙观、人生观。周礼中的阴阳无处不在,《天官·内小臣》说政令有阳令、阴令;《天官·内宰》说礼仪有阳礼、阴礼;《地官·牧人》说祭祀有阳祀、阴祀等等。王城中面朝后市、左祖右社的布局,也是阴阳思想的体现。南为阳,故天子南面听朝;北为阴,故王后北面治市。左为阳,是人道之所向,故祖庙在左;右为阴,是地道之所尊,故社稷在右,如前所述,《周礼》王城的选址也是在阴阳之中。周礼以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等六篇为间架,天、地、春、夏、秋、冬即天地四方六合,就是古人所说的宇宙。而它在具体的治理体系上也体现了这种结构主义,它对于国都地点的选择,是通过土圭来确定的,《周礼·大宗伯》云:“以土圭之法测土深,正日景(影),以求地中。……日至之景(影)尺有五寸,谓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时之所交也,风雨之所会也,阴阳之所和也。然则百物阜安,乃建王国焉,制其畿方千里而封树之。”王畿是以王城为中心建立,王畿之外有所谓九畿,九畿的分布,是以方千里的王畿为中心,其四外的五千里之地,依次划分为侯畿、甸畿、男畿、采畿、卫畿、蛮畿、夷畿、镇畿、蕃畿等九层,大小相套,依次迭远。相邻之畿的间隔都是五百里。而在居民组织中,周礼划分为两类,国都之外的四郊之地称为乡,郊外之地称为遂,乡之下细分为州、党、族、闾、比等五级行政组织,遂之下细分为邻、里、酂、鄙、县等五级行政组织,乡、遂各级组织的编制极其整齐,此外,乡和遂的数量都是六个。农田规划中,周礼对于野的农田的规划,也是整齐划一,《地官·遂人》云:“凡治野,夫间有遂,遂上有径;十夫有沟,沟上有畛;百夫有洫,洫上有涂;千夫有浍,浍上有道;万夫有川,川上有路,以达于畿。”沟洫、道路系统有严格的丈尺规定,据郑玄注,遂,宽、深各二尺;沟,宽、深各四尺;洫,宽、深各八尺;浍,宽二寻、深二仞,沟洫上的道路的宽度,径可以让牛马通过,畛可以让大车(车轨宽六尺)通过,涂可以让一辆乘车(车轨宽八尺)通过,道可以让两辆乘车通过,路可以让三辆乘车通过。

不管是建国还是设官,其中制定礼制的意义在于“为民极”,而这就体现了儒家的博爱精神,比如周礼制定的保息制度,《地官·大司徒》上云:“以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郑注说:“保息,谓安之使蕃息也。”儒家的博爱精神,一方面体现为对民的教育,地官就是“教官”,即掌教育之官,大司徒之职便是“掌建邦之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王安扰邦国”,它制定了教育的十二个方面,“一曰以祀礼教敬,则民不苟。二曰以阳礼教让,则民不争。三曰以阴礼教亲,则民不怨。四曰以乐礼教和,和民不乖。五曰以仪辨等,则民不越。六曰以俗教安,则民不愉。七曰以刑教中,则民不虣。八曰以誓教恤,则民不怠。九曰以度教节,则民知足。十曰以世事教能,则民不失职。十有一曰以贤制爵,则民慎德。十有二曰,以庸制禄,则民兴功。”另一方面则以以秋官之“刑官”治民,如大司寇的主要职责就是掌刑法,其中包括惩治违法诸侯的三典,惩治违法之民的五刑:用圜土(狱城)聚教不良 之民,用“两造”之法防禁诉讼不实之辞,用罚坐“嘉石”和服役之法惩罚不良之民,用立“肺石”之法使穷民的冤情得以上达,定期宣布刑法,掌评断诸侯以至庶民狱讼的邦典、邦法和邦成,监视对违令将士行刑,等等。从这个意义上,“为民极”在某种意义上是使民顺从,从而维护礼之秩序。

编号:Z82·2001213·0547
作者:
出版:岳麓书社
版本:1989年7月第一版
定价:15.00元
页数:552页

周礼属于儒家“子学”范畴,其制度设计之指向,乃是儒家社会转型的趋向,所以,周礼的实际影响是在后来的皇权时代。从隋代开始实行的“三省六部制”,其“六部”就是仿照《周礼》“六官”而设置的;唐代将六部定名为吏、户、礼、兵、刑、工,作为中央官制的主体,为后世所遵循,一直沿用至清。历朝修订典制,如唐《开元六典》、宋《开宝通礼》、明《大明集礼》等,也都以《周礼》为蓝本,斟酌损益而成。所以说《周礼》并不是王权时代的经典,而是皇权时代的经典。周礼体现了儒家的宇宙观、人生观和政治观,而《仪礼》则重点在贵族层面的礼制,汉朝人称之为《士礼》便是对其礼制范围的一种定义,按儒家的说法,人类之初,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人和人就要生出争斗,于是圣人制出礼来维持社会秩序,教人节制,教人平和,教人追念本源,感怀恩德,教人互敬互爱,这分别是制度之礼,宗教之礼,风俗之礼,而在《仪礼》中,记载了包括国君、诸侯、卿、大夫、士的贵族从成人、结婚到丧葬的各种礼节,以及其交往、燕飨、朝聘、乡射、大射等各种政治和社会活动中的礼仪规范。而这种凸显了某个层级的礼制,更体现了一种等级,“天子之元子,犹士也,天下无生而贵者也。”

《周礼》体现的是皇权时代的礼制,从制度建设、行为规范、儒家精神组成了一种国家典制,《仪礼》则着重从贵族层面建设礼制的宗法制度,而作为“三礼”之一的《礼记》更多是从礼的思想层面上进行了阐述。二十四卷四十九篇的《礼记》成书于汉代,由礼学家戴圣所编,主要记载了先秦的礼制,体现的是先秦儒家的哲学思想、教育思想、政治思想、美学思想,从天道观、宇宙观和人生观为基础的哲学思想,到个人修养、教育制度、学校管理为内容的教育思想,从以教化政、大同社会、礼制与刑律的政治思想到物动心感说、礼乐中和说的美学思想,完全体现了儒家精神。《曲礼上第一》中指出一个有地位的人心中要有“敬”字:“毋不敬。俨若思。安定辞。安民哉!”它认为,“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所以礼就显示了其意义,“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

礼,是用来确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远近,判断事情的疑似难明,分别事情的何时当同何时当异,明辨事情的得礼或失礼,这一种定义也便是儒家的仁义,“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辨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宦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莅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正是在儒家的道德仁义的系统内,便有了别同异、明是非的作用,这一种“别同异”体现的便是等级秩序下的秩序,比如对于死,“天子死曰崩,诸侯曰薨,大夫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在床曰尸,在棺曰柩。羽鸟曰降,四足曰渍。死寇曰兵。”比如丧葬,“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殡,三月而葬。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丧不贰事,自天子达于庶人。”《王制》中的六礼、七教、八政完全就是等级制度,而对于女人完全体现了“别同异”:“取妻不取同姓,故买妾不知其姓,则卜之。”“寡妇之子,非有见焉,弗与为友。”“居丧不言乐,祭事不言凶,公庭不言妇女。”

这种“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的礼制是如何产生的?在《礼运第九》中借孔子之口进行了论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这是一种理想形态,也是礼的终极意义,“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大同社会里,“今大道既隐,天下为家,各亲其亲,各子其子,货、力为己;大人世及以为礼,城郭沟池以为固,礼义以为纪;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妇,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但是“谋用是作,而兵由此起”,于是,禹、汤、文、武、成王、周公六者“未有不谨于礼者也”,他们“以着其义,以考其信,著有过,刑仁讲让,示民有常”,最终便进入到小康。所以孔子说:“夫礼,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在礼的发挥在那演变和运用中,“圣人作”是礼的产生根源,“故圣人作,则必以天地为本,以阴阳为端,以四时为柄,以日星为纪,月以为量,鬼神以为徒,五行以为质,礼义以为器,人情以为田,四灵以为畜。”礼就是“必本于天,殽于地,列于鬼神,达于丧、祭、射、御、冠、昏、朝、聘”的存在,所以圣人作的礼示之,“故天下国家可得而正也”,而天下国家可得,便是要维持这种秩序,便有了制度,“故天子有田以处其子孙,诸侯有国以处其子孙,大夫有采以处其子孙,是谓制度。”在制度作用下,“天子以德为车,以乐为御,诸侯以礼相与,大夫以法相序,士以信相考,百姓以睦相守,天下之肥也。是谓大顺。”

从圣人作到天下国家“得而正”,再到制度维护,再到社会大顺,礼便有了合法的地位,而礼在运用层面上更是广泛,《礼器第十》论述了制礼、行礼的原则和各种表现形式,礼器,便是以礼为器,便可导致“大顺”的局面,便是盛德的表现,“礼器,是故大备。大备,盛德也。”所以礼是“合于天时,设于地财,顺于鬼神,合于人心”而成为“理万物者也”,“礼也者,物之致也。”当礼成为一切事物的准则,就必须遵守,必须学习,“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由此礼便成为化民成俗的一种工具,从而扩大到教育思想中,“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本)矣。”不管是德性还是对事物认识的规律,不管是人之间的信义,还是变化而守时,都是在学中认识了根本的道理。

“礼记”四十九篇中还有重要的一个内容则是“乐记第十九”,这是儒家关于乐论的经典型著作,它主要从乐的产生以及乐与礼之间的关系阐述了对社会、人际关系和人类社会发展的作用。一方面,乐之产生是“人心”,“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比音而乐之,及干、戚、羽、旄,谓之乐。”所以乐是由心生本质在于“人心之感于物也”。另一方面,“礼乐”结合在一起是有德的表现,甚至乐也是一种礼,但是礼和乐之间是有不同的,“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好恶着,则贤不肖别矣。”如果说礼是为了区别贵贱,那么乐就在于协调上下,“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所以在另一个意义上,乐更接近天,“乐由天作,礼以地制。”由天而作,由心而生,不同于圣人作的礼,不同于以地制的礼,“乐,乐其所自生,而礼,反其所自始。”或者,只有由天而作,由心而生并且“乐其所自身”的乐,才是一种真正的秩序,才是超然于物的存在。

[本文百度已收录 总字数:5605]

随机而读

支持Ctrl+Enter提交
暂无留言,快抢沙发!
查看日历分享网页QQ客服手机扫描随机推荐九品书库
[复制本页网址]
我在线上,非诚勿扰

分享:

支付宝

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