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9-19《城市清洁工》：生存在角落里
他们清扫路面，他们清除污垢，他们给这个城市带来干净的一天，但是在安东尼奥尼的客观镜头下，在呈现清洁工一天的生活中，这一个群体却充满了和“运河上的人”一样的忧郁表情，即使是在1948年的战后，似乎那场暴风雨并没有远去，甚至在废墟一般重建秩序的现实里，他们更是那脆弱的一群，更是在命运中看不见希望的“他们”。
“沉默的清洁工，似乎不是我们关心的，他们是这座城市中没有生气的一部分，没人分享他们的城市生活。”安东尼奥尼的这句旁白似乎揭示了这个城市的现实，城市似乎是“我们”的城市：我们从早上醒来，我们开始上班，我们在广场上行走，我们最后回家，在喜怒哀乐编织的生活里，没有他们的位置，因为他们是“沉默的”。“我们”和“他们”，第三人称的复数世界里，命运就这样在沉默与喧闹，广场和角落，主流和边缘中展开了。
城市在一天中醒来，是火车进站的轰鸣声，这是现代社会的象征，那个被仰拍的火车站抄写员似乎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画像：“我们”永远用俯视的方式看见城市的清洁工——甚至是“无视”：楼上的女人从窗户中扔下一把垃圾，垃圾落在泥水的路上，那些污水飞溅而出；穿着得体甚至华丽衣服的男女，在街上似乎发生了争执，男人将手中的纸片撕碎，然后随手扔到了地上……在这个“我们”生活的城市里，人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处在自我中心的意识里，而这正是像城市清洁工这样的群体变成沉默的原因。
| 导演: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 |
女子的那袋垃圾，男人的那些纸片，最终还是被旁边的清洁工扫进了畚箕，然后倒进了垃圾桶，女人或者男人似乎也从不注视他们一眼。但是，当安东尼奥尼用镜头记录“他们”的生活，似乎给了清洁工一个位置，但是在这些镜头里，这种展示却又是让人忧郁和悲伤的：早晨比城市更早醒来的是他们，打开那扇木门，拿掉身上盖着的报纸，他们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拿着畚箕出门，为这个城市清扫街道；午饭时间到了，他们靠在墙角，一个金属罐里是稀薄的粥，清洁工或坐或站，吃着并不丰盛的食物；当一天的劳作结束，有人直接在教堂边上铺上破败的毯子，然后直接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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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清洁工》电影海报 |
从早上到晚上，他们的一天其实并不只是这些生活，他们是边缘的一群人，目光中透露出的却不是埋怨，而这种不埋怨对于他们的命运来说，可能就是一种麻木：女子丢下垃圾，男人撕掉碎片，他们也并没有前去阻止；他们吃着简单的食物，睡在教堂门口，也并没有怨言，他们经过贴满电影海报的橱窗，也只是偶尔撇上一眼——他们和这个城市似乎格格不入，他们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一个男人用扫帚丝在剔牙，另一个男人在垃圾堆里发现了一个面具，带上它似乎找到了一种快乐；人们在处理的垃圾里分拣，几头猪进来，在垃圾堆中觅食——猪的出现，似乎在另一种意义上，这些沉默的清洁工的命运如动物一般，缺少尊严，缺少尊重。
似乎只有一个例外，在河边，一个清洁工拿着扫帚，和一个女人一起走着，他们似乎是夫妻，他们正走向那个等待他们的家。这是温馨的一幕，但是和戴上面具时的表情一样，或许微笑永远藏在面具后面，而在这个城市里，那些男人和女人，那些穿着得体衣服的夫妻，那些无视他们存在的“我们”，是不是就是藏住了他们微笑的面具？“我们”是面具，城市是面具，当那列火车出站，预示着一天终结，城市清洁工再一次走向广场，只是这次在背向摄像机的镜头里，永远是看不见表情的背影，在夕阳之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成为一个黑点——就像他们的命运，在沉默中，在边缘里，在被面具遮挡的现实中，永远是一个可以忽略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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