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9-19 《钢的琴》:后工业时代的理想之花
在2011年7月15日这个公映日之前,《钢的琴》以一种非常古怪的方式进入我的视野,并最终形成了我的阅读期待。没有特别的理由,我只想看看这个充满解构的片名到底隐含着怎么的艺术精神,据说这是一部描写小人物喜怒哀乐的电影,也是小成本制作的电影,当然,它的主题也肯定不是宏大叙事,在我的期待中,这一定是一部明显区别于《建党伟业》的电影,也区别于《变形金刚3》那样技术和制作统治一切的电影。
不是“政治流”,也不是“技术流”,而且奇怪的“钢的琴”片名已经勾起了我的欲望,在这之前的热点就是由这个片名而来,这部影片属于典型的“墙外开花”型的,先是亮相多伦多电影节,随后主角王千源荣膺东京国际电影节影帝,而在国内上映之际,却传出改名风波,据说为了配合发行,必须给片子起个更加商业化的名字,而且在在网上开始征集。之后,《钢琴总动员》、《变形金刚琴》、《郭德·钢的琴》等五花八门的名字层出不穷。甚至,一些影评人和业内人士也加入了改名大军,如资深影评人图宾根木匠便提出可叫《钢琴大业》、张小北提议叫《最钢的琴》,著名编剧宁财神更是戏称改为《半价票》。对此,导演张猛坚决回击,表示自己不会妥协。最终,片方没有强势要求改名,《钢的琴》终于以原名上映。
这个小插曲其实也有很多自我炒作的味道,但是我喜欢《钢的琴》的结构风格,一个“的”字蕴含着无限的想象和可能。但是这个城市的影院根本不可能公映这样一部电影,网上也搜索了很长一段时间,当然最后的结果是一无所获。正当影片逐渐淡出的时候,我在网上轻易找到了这部电影,是中国网络电视台,还是高清的,这多少是出乎意料的,现在离公映仅仅过去了2个月,如此迅捷在网上可以免费观影,或者也折射着这部电影的命运际遇。
这际遇也是电影所传达的人物命运,陈桂林和小菊站在空旷的地方,谈到了离婚。小菊说:“离婚就是相互成全,你放我一马我放你一马的事。”陈桂林叼着烟,架着手风琴,很不屑地说:“离婚就是离婚,别扯那些没用的。”他们站在风中,不看彼此,绝然而然地面对婚姻,陈桂林是一个十足的解构主义者,在他看来,离婚就是简单的减法,减去家具电器,但是不减去女儿小元。因为在他看来,他们离婚是因为小菊傍上了卖假药的大款,而小元跟着小菊是不会幸福的。
所以,在这个减法中,陈桂林需要小元这个精神的支柱,这个他觉得幸福的女儿。但是女儿喜欢弹钢琴,而钢琴的问题可以说是最本质的,因为作为乐器之王,钢琴非常昂贵,而小元到底跟自己还是小菊,完全取决于谁能给她一架钢琴。对于身为下岗职工,只拉拢一批乐队赚点婚丧嫁娶吹拉弹唱小钱的陈桂林来说,绝对是不利的,这种不利正好是在于物质的较量中的弱势。所以,对于陈桂林来说,离婚的这道减法题又要变成加法题,如何在小元的去留问题上为自己增加更多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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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剧风格的电影海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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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冷峻的电影海报 |
陈桂林在钢琴物质化的道路上想尽办法,他想利用朋友学校的闲置钢琴让小元练习,被学校发现而终止;他约了哥们去偷钢琴而被捉;他想方设法向亲戚朋友借钱买钢琴却发现亲戚朋友也和他一样的命运……他甚至自己用木板画了一架钢琴,希望小元用心去聆听手指和假琴键发出的声音。这样的冷幽默到最后只能是自我欺骗,木钢琴没有声音,在物质的道路上,陈桂林输得很惨,甚至一无所有。
但是这也给陈桂林一个非物质化的生活指向,那就是理想,就是精神。在物质的对面,陈桂林用坚持书写理想的力量,他把木钢琴用钢的琴来取代,两种材质的变化就是从物质生活的窘境走向坚持理想的光明大道,钢琴和钢的琴,只差一个字,却是现实和理想的两种走向。陈桂林的那些哥们一起帮助他,季歌、胖头、汪工、淑娴……他们一起和陈桂林向着他的理想方向前进,地点在下岗之前的钢铁厂。废弃的钢铁厂里,他们找来了制作钢琴的所有材料,从画图纸,到浇模,在他们的友情、爱情的力量中,每一道工序都一丝不苟,看上去他们都是贫穷的,但都充满了生活的快乐,充满了激情。
小人物悲欢其实实现了很大的飞跃,“钢的琴”中的“钢”展示了一个后工业社会的政治隐喻,钢是一个时代的见证,是一个时代的标记,影片展现的时代就是工业社会的转型时期,大批钢铁工人下岗,陈桂林以及那些朋友,其实是时代的见证者,但是他们现在只是历史的旁观者,在废弃的黑色工厂里,他们可怜地延续着他们的理想,他们的精神,孤寂、冰冷的钢铁废品车间,他们却唱着欢快的歌,甚至在为下一代的理想而不停息地坚持。
在东北出生的导演张猛也把电影场景选择在废弃的钢铁厂,是一种伤感的怀旧:“废弃工厂的特别像动物世界里边,一头牛被弄死了,然后会有很多野兽来吃,这个工厂就这样一点点被蚕食。”而他所怀念的那个时代“没有现在这种人的浮躁,也没有太多物欲,反倒特别平静”,而在电影中,陈桂林就是一种理想主义者,不管是自身的物质贫乏而改变的命运,还是时代变迁造成的集体失忆,对于他来说,唯有坚持才会有希望。
或者,这真的是一次幼稚的怀旧病,很多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钢铁厂废弃了,工人下岗了,陈桂林离婚了,那么理想主义者是敌不过现实的物质欲望的,陈桂林对着淑娴大嚷:“你们都一样,太现实。”现实不是选择,而是生活本真的状态,对于陈桂林来说,小元代表着未来,代表着对自己身份的超越,他手里弹的是手风琴,而小元弹得是钢琴,两种材质和乐器的区别就是身份的区别,未来生活的区别。但是这样的隐喻一定也是陈桂林逃脱不了的宿命,小元最后还是离开了自己,而那两支曾被寄予希望进行艺术化改造的大烟囱最后还是被爆破了,理想主义倒下了,那一瞬间,一定会轰然地发出巨响,但最后必将是归于沉寂。所以张猛安排陈桂林和他的那些哥们一起坚持理想,看起来又十分地可笑,内心的支撑仅仅是简单的理想,这种图解式的场景设计反而让理想变得可怜。
在这样的可怜中,张猛也必须在冷酷中现出一点温热,陈桂林和小菊的最后对话竟然是充满温情的感慨时光荏苒,而且还富有情趣的回忆小元出生的体重;在斗牛舞曲雄壮的歌声中,浇筑的钢琴最后成型;而最后,钢的琴摆放到了小元的面前,他问爸爸,你想听什么,陈桂林说,越简单越好。温暖的琴声中,仅有的一点光亮被吞噬,令人既感温暖又觉冷漠,这是“钢的琴”所呈现的复杂的世界。而这样的复杂世界也体现在电影的两款海报中,一款明亮、搞笑、幽默,一款冷峻、黑色、压抑,这或许也是《钢的琴》在艺术化和商业化的双重追求下的尴尬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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