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11《升空号》:因为世界已经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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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船离开赫尔辛基码头,离开芬兰去往墨西哥,这是一次远行,甚至是永远不会回来的远行,卡塞林带着妻子埃米莉,带着埃米莉的儿子,“一家”三口也将在游船的离开中开始了新的生活。因为身上带着的只是假护照,因为卡塞林还背负着命案,他能否真正、彻底地离开还是一个疑问,但是当阿基·考里斯马基最后将镜头对准船头大大的“升空号”,具有“游船情结”的他注解了一种离开的必然,甚至在“升空”中完成了从下降到上升的人生转换,一切的目的不是抵达,而是不能回头的离开。

离开成为必然,是源于卡塞林处于现实中不断跌落的命运:煤矿关闭了,矿工卡塞林成为了失业者;老板留给他一辆敞篷的凯迪拉克,然后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来到赫尔辛基,卡塞林身上仅有的8000马克积蓄被抢劫,身无分文的他开着凯迪拉克找工作,每天256马克的码头工人生活是他生活的来源,他每天只能住在教堂的公租铺位上;遇到了离婚的女人埃米莉,他收获了爱情,但是码头的短期工作又让他失业;他想卖掉那辆凯迪拉克,出价20000马克老板压价到了6500;终于看见了抢走自己钱财的坏人,卡塞林上前要钱那人拿出了匕首,在一番打斗中他反而被逮捕,最后被判入狱1年11个月;在监狱中遇到了米克宁,两个人策划了越狱,逃出去之后卡塞林想要一本护照,他和米克宁去银行抢钱,但是在买假护照的时候,米克宁被非法中介杀死,卡塞林用枪干掉了那两个人……

从煤矿倒闭到流落街头,从入狱到越狱,从抢劫银行到米克宁被杀,发生在卡塞林身边的事都把他一次次推向了深渊,而这就是世界坍塌的证明。阿基·考里斯马基一开始就通过隐喻表现了世界的坍塌:在第一个镜头里,戴着安全帽的煤矿工人一步步走上楼梯,世界是沉寂的,行走是呆滞的,他们往上行走却不是“升空号”,当所有人走到上面,领头的按下了开关,地下的矿井坍塌,这也宣告了和卡塞林一样的煤矿工人的命运:煤矿关闭,当卡车从积雪的路上开出煤矿,身后被关上的铁门上写着:“煤矿关闭,不得进入。”按下的按钮制造了坍塌,而老板将车钥匙交给卡塞林然后开枪自杀,卡塞林启动了那辆凯迪拉克,开出去之后那个木制的车库也跟着坍塌了;卡塞林无法找到将敞篷关闭的按钮,他只好用围巾裹住头部,在冷冽的寒风中前行,找不到敞篷按钮,凯迪拉克便成为无法遮蔽风雨的存在,这是不是另一种坍塌?

导演: 阿基·考里斯马基
编剧: 阿基·考里斯马基
主演: 图罗·帕亚拉 / 苏珊娜·哈维斯托 / 马蒂·佩龙帕 / Eetu Hilkamo / Erkki Pajala
类型: 喜剧 / 爱情 / 犯罪
制片国家/地区: 芬兰
语言: 芬兰语
上映日期: 1988-10-21
片长: 73分钟
又名: 精灵

煤矿坍塌,车库坍塌,庇护的敞篷“坍塌”,卡塞林面对的就是一个不断跌落的世界,而这些都只是开始,当卡塞林来到赫尔辛基,世界更以另一种方式坍塌。他得不到长久的工作,他只能住公租铺位,他欠下了4天的房租,他捡起自己吸剩的烟蒂,这是生活坍塌的写照;他身上的8000元马克被抢劫,他只能把凯迪拉克当床,而在他找到抢钱的那个人,一把匕首和一场打斗却让他身陷囹圄,他成为了罪犯,1年11个月的背后是法律的坍塌,他无法得到公正;在越狱之后和米克宁买假护照,又遭遇了贪婪的中介,他们甚至要拿走两个人从银行抢来的所有钱,米克宁被他们杀死,这是生命的坍塌……生存的世界坍塌了,法律的保护坍塌了,最后生命坍塌了,在坍塌的世界里,谁还能为自己找到一点温暖?

阿基·考里斯马基“无产阶级三部曲”的第二部,“无产阶级”对于阿基·考里斯马基来说,不只是生产资料的无,更是个体尊严的无,在坍塌的世界里卡塞林就是一种无的存在。但是阿基·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叙事总是在寻找世界的对立面,总是以离开现实的方式让自己活着,在《天堂孤影》中是爱,在《升空号》里则变成了幸运,在遭遇现实的打击里,卡塞林不断走上绝路,却总是会遇见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甚至顺利地在非法的世界上行走。遇见埃米莉是他的一次幸运,身兼几份工作的埃米莉在屠宰场上班,那一次却在街上收费,他们相遇了,埃米莉坐上了卡塞林的凯迪拉克上,然后去了埃米莉的家里。埃米莉和丈夫已经离婚,一个懂事的儿子和他生活在一起,对于埃米莉来说,生活也一度坍塌,但是在卡塞林身上她又找到了爱,他们开始在一起,而且从此之后埃米莉再没有离开过他:在进监狱之后,埃米莉带着儿子去探监,卡塞林向他表白,说自己出狱后就结婚;卡塞林用监狱里的机器打造了一枚戒指,送给了埃米莉;埃米莉送来蛋糕给卡塞林过生日,但是卡塞林的生日在冬季,他才知道生日蛋糕有大文章,和米克宁翻开一起送进来的漫画书,发现了里面藏着的锯条;在越狱之后卡塞林找到了埃米莉,他们举行了婚礼,最后卡塞林带着母子乘上了“升空号”,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升空号》电影海报

卡塞林和埃米莉之间的爱情,在相遇那一刻就发生了,而在此后的日子里,他们都不离不弃,现实没有压垮爱情,是因为爱情本身就是对坍塌世界的抗拒。还有友谊,卡塞林的狱友米克宁37岁,罪名是杀人,“我杀人了,但其实没有。”生活对于米克宁来说也是一种坍塌的存在,因为杀人,他被判8年,对于已经37岁的他来说,生活已经变成了死胡同,“我出去不到3个小时就要杀人……”米克宁说这句话也是对世界的抗拒。正因为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于是他们利用锯条开始越狱,而越狱的过程也异常顺利,收音机的声音吸引了狱警,预警进来便被打昏,两个人拿了钥匙便离开了监狱,即使探照灯也没有发现他们,即使军犬也没有抓到他们;为了做假护照,他们实施了银行抢劫,镜头里他们开门入室,镜头里门被关上没有其他动静,镜头里门又被打开,当两个人手上拿着钱出来,钱掉在地上也没来得及捡,抢劫便完成了,他们也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但是米克宁最后死在非法中介的手上,卡塞林又轻松地干掉了他们,当米克宁被抬到凯迪拉克上的时候,奄奄一息的米克宁发现了按钮,于是敞篷车第一次被关上,坍塌的难题如此简单地被化解,关闭的敞篷便成为了对卡塞林的庇护,一种是爱情,一种是友谊,而卡塞林即使背负命案,即使假护照有可能被发现,但是在这个自我保护的世界里,阿基·考里斯马基制造了光明的前景,让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卡塞林越狱,卡塞林抢劫,卡塞林杀人,这或者是卡塞林“以暴制暴”的极端行为,但是阿基·考里斯马基却赋予了这些行为合理性存在,因为外在的世界已经坍塌,必须重造属于自己的世界,因为一切的规则都无法保护自己,必须自建属于自己的规则,就像卡塞林被关进监狱填表的时候,他说自己没有宗教,没有其他朋友,他随身的只有一块表,一只打火机,一个没有钱的皮夹,一本驾照,一张社保卡,有也是无,无更是有,所以在下跌的世界被解构后,它的对立面必然是离开,必然是异地,必然是假证照,也必然是标注了前行方向的“升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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