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2《坐稳车,泰欣娜》:我品咖啡你喝伏特加
“坐稳车,泰欣娜”,可是泰欣娜的旁边还有克拉德亚;“坐稳车,泰欣娜”,可是开车的不是雷伊而是瓦鲁托。一辆车,一辆只为出去兜兜风的车,一辆最后抵达港口的车,一辆最后又开回来的车,坐着两个芬兰男人,坐着一个捷克女人和俄罗斯女人,当四个人共同演绎的一段公路故事,阿基·考里斯马基为什么单独对泰欣娜说“坐稳车”?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像是和泰欣娜有关的雷伊?
四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变成了两个人的关照和关心,变成了两个人的暧昧和抒情,那么,瓦鲁托和克拉德亚是不是只是变成了一种陪衬?阿基·考里斯马基的这部62分钟的电影,是长片剧情片里的极短制作,就像剧情的长度一样,故事也是极简的:做裁缝的瓦鲁托发现家里的咖啡喝完了,于是来到了修车铺,当雷伊修好了他的车,两个人似乎没有什么计划、没有什么目的地出发了,他们只是开在车路上,但是在酒吧里遇见了两个女人,捷克人泰欣娜和俄罗斯人克拉德亚,因为他们乘坐的车爆胎了,于是她们想要搭他们的车去港口。于是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在去往港口的两天时间里,他们一起住进了旅店,一起生起了篝火,一起用了餐点,最后安全送到了港口,泰欣娜和克拉德亚感谢他们之后坐上可客轮。
当然,故事没有在抵达港口时结束,两个男人也坐上了客轮,并将克拉德亚送上了开往家乡达琳的火车,而在最后把泰欣娜送到自己的家里后,雷伊没有和瓦鲁托回去,而是选择了留下,于是瓦鲁托一个人开车回家,最后瓦鲁托脱下外套,打开那扇关着母亲的门,坐在缝纫机前又开始做裁缝。从两个人变成四个人,从四个人变成三个人,最后是一个人,和一辆车有关的公路故事在极简的状态中发生,男人和女人似乎都没有发生激情的故事,他们只是简单地打招呼,简单地问答,简单地对话,不蔓不枝,有礼有节,但是在车上人数的变化中,故事却涌动着某种暗流,而这种暗流将两种故事发生的版本对比式地呈现出来。
“坐稳车,泰欣娜”,片名具有的指向是关于雷伊和泰欣娜的,为什么阿基·考里斯马基会以雷伊的口气说出“坐稳车”的提示?雷伊和泰欣娜之间发生了什么?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但其实一切都在发生。在答应搭车之后,四个人在一家旅馆住下,但是他们只开了两间房间,是雷伊和瓦鲁托先要了两间房,然后走进了各自的房间,而泰欣娜和克拉德亚则是跟随着他们,没有商量和讨论他们各自进入了“属于”她们的房间:泰欣娜走进了雷伊的房间,克拉德亚则来到了瓦鲁托的房间。这是心有灵犀的表现,也正是这种看起来暧昧的举动,区分了开车的瓦鲁托和提示“坐稳车”的雷伊,两个人的两个故事也由此出现了分野:瓦鲁托在房间里弄好了西装,克拉德亚进去之后便没有发生故事——阿基·考里斯马基也选择了缺省叙事,他把镜头对准了雷伊和泰欣娜:雷伊躺在了床上,泰欣娜坐在等下上,两个人没有说话;用餐之后,雷伊站在窗口抽烟,泰欣娜立在墙边,两个人还是没有对话;后来雷伊在床上慢慢睡着了,泰欣娜走上去取走了雷伊手指间还在燃烧的香烟,然后抽了起来,最后将毯子卷起来盖在雷伊身上,自己则蜷曲地躺在旁边,两个人还是无言……
导演: 阿基·考里斯马基 |
一间房,一张床,两个人的故事其实在无声地说着什么,也许在另一边,瓦鲁托和克拉德亚也在一间房、一张床以及沉默中开始他们的故事,但是当阿基·考里斯马基选择缺省叙事,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故事就像没有发生一样。而雷伊和泰欣娜的故事还在发生着,后来他们经过商店,后来他们燃起篝火,雷伊主动坐到了泰欣娜的身边,他们还是没有说话;泰欣娜慢慢把头靠向了雷伊,他们还是沉默;雷伊伸出一只手搭在了泰欣娜的肩上,他们还是无声地坐着……但是,坐在身边,头靠在肩上,手搭在剑头,故事已经发生,而且此时无声胜有声地发生,所以在泰欣娜和克拉德亚在码头告别后,雷伊突然问瓦鲁托:“你有没有去过外国?”并开始向他借钱,而下一个镜头在船舱里,两个人已经坐到了泰欣娜和克拉德亚的身边,最后克拉德亚坐上了去往家乡的火车,在瓦鲁托和雷伊送泰欣娜回到家之后,雷伊最后对瓦鲁托说:“我要留在这里,我想当作家……”于是他和泰欣娜一起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雷伊和泰欣娜的故事从发生到递进再到结局,一直都是在无声中展开,但是却在行动中让故事发生,在这个意义上,雷伊才符合阿基·考里斯马基对“坐稳车,泰欣娜”的角色定位,爱情并不一定要在激情中上演,并不要在言语中表达,并不需要畅想和誓言,只有行动,行动本身便是“坐稳车”的最好诠释。但是雷伊和泰欣娜“坐稳车”的范例,在瓦鲁托那里却完全走向了另一条路,相异的道路也是雷伊的伏特加和瓦鲁托的咖啡之间的区别。雷伊身上总是带着伏特加,这是一种烈酒,但是雷伊喝酒就像喝开水一般,一瓶酒只要两口就可以喝完,这是一种张扬的个性,这是一种不拘的性格,甚至在同行路上,雷伊也表现出和瓦鲁托不一样的人生观,他把瓦鲁托的车修好,也不客气直接要了1800马克的修车费,而搭乘他的车几天下来也没有支付任何费用;在车上雷伊讲述了自己和贝尔托打架的事,因为打架还交了罚金,而瓦鲁托只是听着,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在认识了泰欣娜和克拉德亚之后,是雷伊主动提出让他们讲芬兰语;在旅馆用餐的时候,雷伊打破沉默说起自己1962年的时候曾经去过捷克;当然在码头目送两个女人离开时,也是他主动问瓦鲁托有没有去过外国,或者一起上船也是雷伊的想法,而最后雷伊做出决定自己要留在捷克,想当作家或者也是一个接口,和泰欣娜在一起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坐稳车,泰欣娜》电影海报
和伏特加的雷伊一直采取了主动的人生态度,虽然他也不大说话,但是在关键时刻他总是能把握机会,把想法转变为实际行动。但是喝咖啡的瓦鲁托却不一样,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想要遇见不一样的人,他也期望有故事发生,而且他也有行动,甚至最初将母亲锁住就是一种反抗,整天坐在裁缝机旁,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还有母亲对他的指责甚至动手打他,都是一种压抑单调的生活,当他给母亲锁住,其实是对于权威的反抗,在这个意义上,瓦鲁托完全掌控了生活的主动。但这也只是灵光一现,在一路之上,瓦鲁托只是喝着自己喜欢的咖啡,甚至从未说过一句话,低着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他渴望对话渴望爱情渴望变化的生活,但是在雷伊最后想要留下的时候,瓦鲁托说了一句话:“我想回家。”回家就是告别这一切,回家就是重新回到机械的生活中,回家也是对所有行动的取消:于是一个人返回,一个人进门,一个人开锁,一个人坐在凳子上,母亲从里面出来,走到厨房间开始烧水,生活在回家中恢复了常态,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是一切已经发生,喝伏特加的雷伊在一切发生时让自己参与进来,在“坐稳车”的提示下自己也走进了变化的生活,所以行动之后是拥有,拥有泰欣娜拥有爱情拥有全新的生活;喝咖啡的瓦鲁托也让一切发生,但是他选择了退出,选择了回家,选择了不变,而种种发生的故事都变成了梦想:一辆车撞破了玻璃,冲进了咖啡店,走下车的瓦鲁托很大声地说了一句:“来一杯咖啡!”撞碎了玻璃,大声要咖啡,这是瓦鲁托的行动,但是一切这是一个梦,一个和咖啡一样只适合低头独饮、独品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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