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21《纪弦诗选集》:我是一个虔敬的独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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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是一个诗人。
我不过是一个诗人而已。
诗人能做什么?——
戴桂冠吗?拿奖金吗?
不。除了饮酒,想诗,用粗话骂人
和在这个世间受苦。
  ——《倘若我是》

纪弦说:“可是我不是一个诗人”,纪弦说:“我不过是一个诗人而已。”诗人说诗人,诗人说自己,“可是”的转折背后分明是强调,“而已”的感慨背后一定是独享,强调和独享便是自己对“诗人”的真正定义:诗人不是为了戴桂冠,不是为了拿奖金,而是饮酒,作诗,用粗话骂人,更是在世间受苦。纪弦用《倘若我是》为题道出了身为诗人的职责,“倘若”的却不是一种假设,而是继续如此前行,继续做这样一个诗人的追求。

《答痖弦十二问》是这本诗集的“序”,这是纪弦在诗集《年方九十》中的附录文字,90岁的纪弦和比自己更年轻的诗人痖弦面对面在回答之间谈论诗人、诗歌时,更清晰地阐述了自己身为一个诗人的担当。从1929年开始写诗,到90岁时已经写下了一千多首诗,纪弦说出了对自己影响最大的诗人是杜衡,说出了影响自己最大的一部书是戴望舒的《望舒草》,也列出了平生最满意的十首诗,谈及自己的诗观时,纪弦说自己所坚持的一点便是“纯”,文学是纯文学,诗歌是纯诗,他认为诗是“文学之花”,是人生之批评,是经验之完成,和“歌”大众化的存在不同,“诗”是少数人的文学;而在评价自己的写诗的生命力和创作力时,纪弦说自己“就是为诗而活的,并将为诗而死去”,生死都是诗的一部分,纪弦称之为自己的“宗教的情操”。

由这样的“宗教的情操出发”,纪弦的诗观涉及到两个方面,一个是自己的人生观,纪弦说:“有人乐观,有人悲观,而我则系‘达观’,一种旷达的人生观,一切顺乎自然,听其自然,而且看得很淡;富贵于我如浮云。”顺乎自然,听其自然,就是“达观”的一种表现,另一种表现则是“灵肉一致”,不是重灵轻肉,也不是重肉轻灵,灵肉一致便是纪弦称之为“诗精神”之所在;这是从对诗歌坚持的“宗教的情操”而延伸出的“诗精神”,是在自我层面的阐述。另一方面,则是对台湾青年一代诗人的寄语,纪弦说,从逻辑到秩序,是诗的进化,这是现代主义者的观点,但是诗更贵在传承,诗尧写得“自然”才好,“故意切断联想,抛弃主题,那就要不得了。”这是写诗方法论上的阐述,而实际上这样的写诗“技巧”又回归到达观的人生观上,“气质决定风格,题材决定手法,走自己的路,唱自己的歌,这是比一切重要的。”

对自己的定位,对年轻一代的寄语,纪弦都是在如何做诗人这个层面进行阐述的,殊途同归其实就是《倘若我是》里的那种不变的坚持:因为我是一个诗人,可是我是一个诗人,我不过是一个诗人而已,这是诗人的“宗教的情操”,这是“诗精神”,这是“达观”的诗人生,这是“走自己的路,唱自己的歌”的态度。从1929年开始写诗,到2013年101岁逝世,纪弦和覃子豪、钟鼎文被蓝海文称为台湾现代诗坛“三老”,而纪弦百年人生无疑就是一首长诗,这部诗集最后收录了《纪弦生平与创作年表》,展示了这个百岁老人走过的不平凡道路:1913年纪弦出生于河北清苑县,祖籍是陕西秦县,小时候住在北平,身份上的籍贯为上海市;1924年纪弦移居扬州,视扬州如故乡;1940年只身赴香港编报纸副刊之后入“国际通讯社”开始从事日文翻译;后来主编杂志,任明显香水公司秘书,辞职后又任圣芳济中学文史教员;1976年移居美国;2013年逝世于加州……

百年人生履历组成的这首长诗,其中很明显可以看出纪弦是一个漂泊的诗人,陕西、河北、北平、上海、扬州,以及香港、台湾、美国,组成了他人生迁徙的不同端点,在这些由不同的篇章组成的长诗中,纪弦是如何表现他的“达观”,如何凝练他的“诗精神”?无疑,在居住地不断变迁中,在身份的不断变换中,“故土”一定是萦绕在纪弦世界中的关键词,他在1936年的诗歌《舷边吟》中就抒发了自己的“故国情怀”:“凝看着海的人的眼睛是茫茫的,/因为离开故国是太久了。/迎着薄暮里的咸味的风,/我有了如烟的怀念,神往地。”同年的《小小的波涛》里看见的是人生的起伏:“少年人远别了家园,/说是一个海的恋者。//小的波涛的峰峦呀,/起伏又起伏。”而在1944年的《某地》中,他开始挥手作别,“我流着泪,倾听那些由微弱而岑寂了的挥着手的‘再会再会’。许多的人,挥着手:‘再会!再会!再会!’于是拔锚了,出帆了,远了,远了,湮绵的,辽夐的,一年,两年,三年,十年,八载,一个世纪……鼓着浪,沉默地,彼满载的豪华船,驶向不可思议,不可知的虚无海。……”看海时的双眼茫茫,波涛带来的起伏,流着泪的“再会再会”,是“某地和某地的我自己”的分离,而这一切都是纪弦作为经历者的情感抒发,或者说,这些都是正在发生的离别,而真正在离别之后有了“如烟的怀念”则是在另一边的遥望中。

1951年纪弦写下了《槟榔树:我的同类》,1952年写下了《哀槟榔树》,两首诗都在抒发他的“槟榔情结”:槟榔在自己的土地上生长“从不把位置移动”,而自己却“奔波复奔波,流浪复流浪”,“从一个城市到一个城市,永无休止。”当有一天槟榔像自己一样被大台风“拦腰截断”,那些懂得低首的花枝却“依旧招展在风后的丽日下”,纪弦想像槟榔一样永远在自己的土地上不移动,也希望槟榔不被大风大浪斩断,“槟榔情结”是纪弦“怀念”的开始;在《一片槐树叶》中纪弦再次抒发了如叶飘零的命运,再次表达了回家的心情,“故国哟,啊啊,要到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让我再回到你的怀抱里/去享受一个世界上最愉快的/飘着淡淡的槐花香的季节?”对于纪弦来说,一生的漂泊和游离,在他心中的故土总是具化为两个地理和精神意义上的坐标:终南山和瘦西湖。

编号:S29·2230221·1922
作者:纪弦 著
出版: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版本:2018年10月第1版
定价:58.00元当当29.00元
ISBN:9787559425478
页数:410页

1963年的诗作《梦终南山》中,他就是在梦中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终南山,坐在岩石上喝酒、哼起秦腔、抚摸石头大风寒意、望见天上停着不动的云\以及远处的终南小镇,但一切都是梦,“而我是哪一天从哪儿回来的呢?/咦?梦婆婆呀,鸡怎么叫了的?/请让我留在这梦中不要哭醒才好……”1991年已经快80岁的纪弦再次想起了终南山,“啊啊终南山:你遥远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温柔,温柔得令人落泪,/慈母般,正在呼唤/海外游子之名。”十年之后终南山再次如梦,而纪弦也在距1963年的诗作40年后再次以《梦终南山》为题,“但我不是没有用我的两臂/把你抱得紧紧的,/如抱一个情人,在那梦中,/在那哭醒了的梦中。”1963年被梦婆婆带入终南山,1991年听到了慈母的呼唤,2002年像抱着一个情人那般,终南山在纪弦的世界里充满了多愁的乡情和亲情。但是纪弦近90岁的时候写下《梦终南山》时,在后记中说:“我祖籍陕西,这没错。而我却从未踏入陕西省的边界一步,故不能算个‘秦人’。”梦也许只是梦,但是他接着说:“年少时定居扬州,深爱瘦西湖之美景,遂以扬州为我心目中之故乡,无论那些同乡会承认或不承认。”

这是对“故乡”的重新定义,扬州、瘦西湖以及故园里的五棵梧桐树是比终南山更触手可及却又无法再次触及的意象,那里有法海寺,“法海寺的夕照,/葫芦形的白塔,/倒影子我小时候玩过的湖上,/绿杨深处宁静里带几分神秘。”那里有五亭桥,“他只记得约摸四十年前,/有个少年常爱散步于此。”用年少的画笔画下法海寺,用年少的影子装点五亭桥,它们刻在纪弦永远的记忆中,而在每年的重阳,纪弦也回忆起登高饮酒吃重阳糕的江南风俗,回忆其后花园满地梧桐子捡起来炒了吃的香味,1975年的《重阳雨》,纪弦再次遇见了归来的少年,“惟有那些绛色的果瓢/年年九月还无声地飘坠,/在废墟上等待着/一个穿竹布长衫的少年/去一粒粒捡拾起来。”即使身处异国他乡,隔着大海纪弦也总是能望见遥远的故乡,想起后院的五棵梧桐树,“遥远的,遥远的,在太平洋遥远的那一边,在世界上最大一个海洋的那一边,那里有我的家乡在。遥远的,遥远的,遥远的……(《在太平洋遥远的那一边》)”在《诗人们的籍贯》中,纪弦更是将自己的籍贯写在了永远的瘦西湖,“至于我的籍贯却有两个,/一是人间的,一是天上的。/我的人间籍贯:/中国江苏扬州瘦西湖畔;/我的天上籍贯:/来自银河系的宇宙公民。”

是漂泊让纪弦只在梦中回到钟南山,是游离让纪弦远离瘦西湖和五棵梧桐树,是什么造成了诗人的漂泊和游离?答案其实是明显的,这是现实的无奈,这是人生的喟叹,上世纪40年代末和50年代初是纪弦命运的转折期,但是在纪弦的诗作中很少有直接对那个时代个体命运的书写,1947的《天后宫桥》描写的是战争中的天后宫桥以及那条苏州河,“污秽,腥臭,闪着油类的光,/浮着孩尸和犬尸,菜叶和稻草,/挤满了落后和逾龄的船只,/并繁殖着赤痢和伤寒的菌的,/你不朽的苏州河呀,/你就是一首最最出色的抒情诗,/你就是一幅顶顶美妙的风景画。”日子黯淡了,生活疲乏了,苏州河却还在流淌;同年的《雪降着雪融着》则是描写了战争带来的悲惨世相,“那些奔驰在远处大街上的救火车的乱钟/和捕盗车之恐怖、凄厉、紧张、自卑而夸大的嘶喊/也不再给人以愈益寒冷的感觉了。”外国入侵,战争爆发,苦难的国家里是苦难的人,“他们将要成为烟草商人,成为书店老板。赚很多的钱,/或是成为作家,成为诗人,穷得像我一样。/他们将要和那些可赞美的女孩子谈着恋爱,/在春天,像猫一样。”1948年的诗作《贫民窟的颂歌》则直击了“无数的穷人”的现实,“无数的被欺骗与虐待的潮澎湃着。/作为贫民窟的苍白的众生物之一的我的血澎湃着。”

纪弦1952年完成的抽烟斗的自画像

污秽腥臭的苏州河,大街上传来的呼喊,无数穷人的世界,这是纪弦笔下的那个时代,而这也是造成他流离的原因,但是在纪弦谴责、嘲讽甚至抗拒的同时,他也发现了世界存在的美好,“和我稔熟了的可以赊账的/那家静立在街头并橙色地微笑着的打烊前的小/烟店是一种美。”而这就是纪弦真正唱出的“贫民窟的颂歌”,所谓“达观”的人生就是既不乐观也不悲观的态度,就是顺乎自然听其自然的平淡,而这种达观和平淡是用诗人的眼睛发现美和生命:他在《榕树》中发现像牛乳一样的白色血液,在《杜鹃》里看见了“占领了整个的春天”不可抵抗的红,发现自己可以模仿树的枝条树的姿势和形状,甚至可以“用脚使劲地王泥土里踩”,也在火焰里发现了“自我的生命之华美的内部,自我的生命之神奇的底层”,或者让纪弦认为最满意的一首诗的是1937年的《恋人之目》:“恋人之目:/黑而且美。//十一月,/狮子座的流星雨。”

于生命之可贵,于命运之绽放,于爱之美,纪弦当然用一双诗人的眼看见世界,在漂泊中在流离中,纪弦在1948年写下的《致诗人》是他对自我身份的一次定义:诗人要向饥饿宣战,诗人不对世俗投降,诗人反抗一切权力,诗人要坚强地活着,即使倒下也要“发出神一般的音响”,诗人会沉默,但是在夜的中央也会成为“一座巨大的发电厂”。这是纪弦写于满35岁生日时的一首诗,那时没有酒只有粥和豆,当然“吃了个半饱”也是饥饿,但是写完诗,纪弦说“肚子竟不饿了”,诗也成为了高贵的生日礼物,所以纪弦很有感慨地说:“古今中外,凡是真正的诗人,都足以接受我的这个喝彩而无愧;固不仅是用以自寿、自挽、自剖、自哀和自勉的而已。”而这就是纪弦所谓“真正的诗人”,“谁倘是真正的诗人/谁就配接受这赞美”。在经历了人生漂泊终于安定下来之后,1953年的纪弦宣告了“诗的复活”,“我们鸣着工厂的汽笛,庄严地、肯定地,如此有信仰地,宣告诗的复活;/并且鸣着火车的尖锐的、歇斯底里的、没遮拦的汽笛,宣告诗的复活;/鸣着轮船的悠悠然的汽笛,如大提琴上徐徐擦过之一弓,宣告诗的复活。”

诗歌是死去了才能复活?诗人经历了一切才能接受赞美?实际上一直将“达观”作为自己人生观的纪弦对世间发生的这一切只是经历而已,死去或者复活并没有改变他对人生的态度,正是在动荡的1947年,他写就的《饮者》成为他人生的一个宣言,“我向酒保要了最好的酒,/自斟自饮,从容地,/统治一个完整的纯粹的帝国。”他在世间受苦,他需要最好的酒,他写诗骂人,他就是要成为真正的诗人,“可是我是一个诗人。/我不过是一个诗人而已。”不管是“可是”还是“而已”,诗都是完整的、纯粹的帝国,“我的离去和我的王朝的倾覆,/是当有第二个顾客踏进来,/并侵犯了我的伟大的孤独时。”则就是“饮者”纪弦,这就是诗人纪弦,这就是孤独者的纪弦,这就是“为诗而活着,并将为诗而死去”的纪弦,回到诗人本身,就是回到我本身,回到世界本身。

收录的第一首诗是1929年的《画幅上》,“画幅上,单纯的色彩,/捧出一颗善良而真实的心;/粗深的线,/乃奔放之热情;/黯淡的光啊,/象征着命运。”喜欢画画的纪弦那时就已经看见了命运的线条和纹理,粗浅不同,有时黯淡,却是命运的属性,所以一种不管他人是何人的纯粹世界慢慢建立起来,那里只有自由的诗人,只有孤独的自我:这是一个由“一群无知的原子之偶然的组合”的个体,这是一个被人看成是“竞走的低能儿”却唱着自己的歌的“散步者”,这是一个站在远处“看山,/看海,/看那些风景”的人……纪弦强调自我强调诗人的独立性,就在于阐述自己的“独行”状态,“忍受着一切风的吹袭/和一切雨的淋打,/赤着双足,/艰辛地迈步,/在一条以无数针尖密密排成的/到圣地去的道途上,/我是一个/虔敬的独行者。(《独行者》)”独行者就是如《摘星的少年》那样,不怕青空和大地的嘲笑,自己站立成一座雕像,“腰间束着的,/正是那个射他一箭的猎户的/嵌着三明星的腰带。”独行者就是像《狼之独步》,“而恒以数声凄厉已极之长嗥/摇撼彼空无一物之天地,/使天地战栗如同发了疟疾,/并刮起凉风飒飒的,飒飒飒飒的:/这就是一种过瘾。”独行者就是在《面具》下的那个我,看自己的戏,用最辛辣的字眼讽刺自己嘲笑自己,“同时发见我自己的伟大”……

作诗是独行,骂人是独行,世间受苦是独行,当然喝酒也是独行,纪弦喜欢喝酒,他把酒化成了诗意,让自己的人生像酒一样流淌。1972年的纪弦被大夫禁止饮酒,虽然是身体原因,但是纪弦说病与饮酒不相干,所以他等待着喝酒的好日子到来,那就是他期盼的“总有一天”:“给我拿大杯来!/拿坛子来!/拿海来!/拿全宇宙来!”“总有一天”可以喝酒,“总有一天”是生日,所以在生日的时候是纪弦喝酒最爽的日子,喝酒、过生日和写诗便结合在一起,成为他最纯粹的表达。在1973年六十岁的时候,纪弦写下了《四月之月》,“而今天,我满六十岁,皎皎的月光下,/让我放一个誓言在高脚杯中:我要飞!”十年后的1982年,纪弦在《七十自寿》中说:“既不是什么开始,亦尚未到达终点,/而就是一种停,停下来看看风景”,因为没有到足岁的七十岁,他不请客也没有喝酒,只是停下来看看风景;1993年写下了《八十自寿》,在回顾了人生的经历之后,他高喊着:“还不快点把那瓶四川五粮液给我打开来吗?/孩子们!孩子们的孩子们!”十年后的《九十自寿》,纪弦说自己活过了九十个三百六十五天了,也记得像痖弦所说,“好好地活下去就是了”,但是他还是举起了高脚杯,“三呼纪弦万岁诗万岁吧。”

从七十到八十到九十,对于纪弦来说,这是生命不断拉长的尺度,这是人生不断丰富的见证,这也是用酒阐释纯粹诗人生活的证明,而在2005年的时候,他在《雨夜狂想曲》中想象自己一百岁时的样子,“我已成为文学史上第一个人瑞作家,/怎么可以不呢?/来他一个空前盛大的生日派对。”当然生日派对上一定少不了酒,百岁人生,在祝福和酒中就是孤独者“万岁”的永恒,所以对于纪弦来说,达观也罢,自然也好,经历了风云,遭遇了漂泊,唯有诗歌陪伴自己,唯有酒让自己快乐,唯有独行的诗人身份是自己的唯一——只是活到2013年的纪弦没有写下《一百岁自寿》,2005年的《很想做一只猫》是他诗集中收录的最后一首诗,在这最后的诗中,纪弦还是表达了对人生的看法,在一生中最得意的事和最后悔的事之后,关于对来生所抱的希望,纪弦说:“我的回答是://很想做一只猫。”猫是孤独的猫,猫是纯粹的猫,猫是九条命的猫,或者猫也是喝酒的猫,写诗的猫,受苦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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