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8-05 心里的绷带

他的左手缠着绷带，这是他水塘里救人落下的，同时受损的还有他的手机和一辆拉货的三轮车。他开车门，让我坐前面，他说，送梨的路上我可以指挥方向。开门的时候，他用的是右手，左手基本上用不上力气。这个憨厚的农民就靠着这些蜜梨和梨园里养着的鸡攒点积蓄，他是家中唯一的劳动力，因为救人左手骨折，那些梨没有销路，一万五六千斤的梨很多已经烂在了梨园里。

他的故事被写成了报道，而我只是用网络媒体的力量把他的经历告诉给网友，大家反映也很热烈，说帮着购买点梨，为他结点燃眉之急，他们把这些梨叫做“爱心梨”，一上午，就预购了40多箱。梨是下午拉来的，他也亲自来送，我则按照网友提供的地址，一箱箱送过去，于我，其实只是举手之劳，坐在车上，他还是在心痛那些梨，心痛那些卖不出去的鸡：这些翠冠梨，都是无公害的，用土肥培育的，特别香甜，全年的辛苦都花在上面了。有伤在身，没办法啊，家里2000多只小种鸡也到了出售的时间，自己没办法出去推销，只能养在自家的竹林里。

我听着，心里有些微微的颤动，其实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凄惨，而是无奈，一个纯朴农民的表白或者并不能折射出什么社会现象，但我还是觉得生活残酷着它的残酷，40多箱梨也就1600元钱，相对来说杯水车薪，全部的一万五六千斤梨，很多只能烂在梨园里。对于一个农民来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腐烂成泥，而不能变成收入，是最痛心的一件事。

他一直用自己受伤的手搬运梨头，我说让我来搬吧，他也总是说不碍事的，很快，40多箱梨都送到了，他则不停地感谢我，我其实很难承担他的这份感谢，的确微不足道，而且，我甚至自己都还没买他的梨，我的意思是，我仅仅是出于对他的同情，这无关道德，仅此而已。而他全部的无奈却来自那次舍己为人的下水救人，从这个意义上，他倒是有最醇厚的对生命的尊重。当然，我也觉得他的举动也只是看到别人遇难时的本能反应，自然而然，从来没有把自己拔高到道德的榜样高度。

他的救人，他的无奈，都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而作为旁观者，能感受到最真实的心情。那帖子发出之后，有网友购买了爱心梨，也有人在指责，说不买的人没有爱心。我就觉得有点滑稽，很多人在定义别人的生活，定义别人的道德，似乎你参与了就说明你是一个心里充满对别人关爱的人，但其实，每个人的生活不一样，买与不买并不能衡量什么，从心底出发的真实才是最重要的。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带着面具，抹去了自己最真实的身份，在随波逐流中又把别人当成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的左手缠着绷带，而我们很多人的心里也缠着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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